《資治通鑑》唐紀·唐紀七十四

唐紀七十四原文

  起屠维作噩,尽重光大渊献,凡三年。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上龙纪元年(己酉,公元八八九年)

  春,正月,癸巳朔,赦天下,改元。

  以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刘崇望同平章事。

  汴将庞师古拔宿迁,军于吕梁。时溥逆战,大败,还保彭城。

  壬子,蔡将郭璠杀申丛,送秦宗权于汴,告硃全忠云:“丛谋复立宗权。”全忠以璠为淮西留后。

  戊申,王建大破山行章于新繁,杀获近万人,行章仅以身免。杨晟惧,徙屯三交,行章屯濛阳,与建相持。

  二月,硃全忠送秦宗权至京师,斩于独柳。京兆尹孙揆监刑,宗权于槛车中引首谓揆曰:“尚书察宗权岂反者邪?但输忠不效耳。”观者皆笑。揆,逖之族孙也。

  三月,加硃全忠兼中书令,进爵东平郡王。全忠既克蔡州,军势益盛。加奉国节度使赵德諲中书令,加蔡州节度使赵犨同平章事,充忠武节度使,以陈州为治所。会犨有疾,悉以军府事授其弟昶,表乞骸骨,诏以昶代为忠武节度使。未几,犨薨。丙申,钱銶拔苏州,徐约亡入海而死。钱镠以海昌都将沈粲权知苏州。

  夏,四月,赐陕虢军号保义。

  五月,甲辰,润州制置使阮结卒,钱镠以静江都将成及代之。

  李克用大发兵,遣李罕之、李存孝攻孟方立,六月,拔磁、洺二州。方立遣大将马溉、袁奉韬将兵数万拒之,战于琉璃陂,方立兵大败,二将皆为所擒,克用乘胜进攻邢州。方立性猜忌,诸将多怨,至是皆不为方立用,方立惭惧,饮药死。弟摄洺州刺史迁,素得士心,众奉之为留后,求援于硃全忠。全忠假道于魏博,罗弘信不许。全忠乃遣大将王虔裕将精兵数百,间道入邢州共守。

  杨行密围宣州,城中食尽,人相啖,指挥使周进思据城困逐赵锽。锽将奔广陵。田頵追擒之。未几,城中执进思以降。行密入宣州,诸将争取金帛,徐温独据米囷,为粥以食饿者。温,朐山人也。锽将宿松周本,勇冠军中,行密获而释之,以为裨将。锽既败,左右皆散,惟李德诚从锽不去,行密以宗女妻之。德诚,西华人也。行密表言于朝,诏以行密为宣歙观察使。硃全忠与赵锽有旧,遣使求之。行密谋于袁袭,袭曰:“不若斩首以遗之。”行密从之。未几,袭卒,行密哭之曰:“天不欲成吾大功邪,何为折吾股肱也!吾好宽,而袭每劝我以杀,此其所以不寿与!”

  孙儒遣兵攻庐州,蔡俦以州降之。

  硃珍拔萧县,据之,与时浦相拒,硃全忠欲自往临之。珍命诸军皆葺马厩,李唐宾部将严郊独惰慢,军吏责之,唐宾怒,见珍诉之。珍亦怒,以唐宾为无礼,拔剑斩之,遣骑白全忠,云唐宾谋叛。淮南左司马敬翔,恐全忠乘怒,仓猝处置违宜,故留使者,逮夜,然后从容白之,全忠果大惊。翔因为画策,诈收唐宾妻子系狱,遣骑往慰抚,全忠从之,军中始安。秋,七月,全忠如萧县,未至,珍出迎,命武士执之,责以专杀而诛之。诸将霍存等数十人叩头为之请,全忠怒,以床掷之,乃退。丁未,至萧县,以庞师古代珍为都指挥使。八月,丙子,全忠进攻时溥壁,会大雨,引兵还。

  冬,十月,平卢节度使王敬武薨。子师范,年十六,军中推为留后,棣州刺史张蟾不从。诏以太子少师崔安潜兼侍中,充平卢节度使。蟾迎安潜至州,与之共讨师范。

  以给事中杜孺休为苏州刺史,钱镠不悦,以知州事沈粲为制置指挥使。

  杨行密遣马步都虞候田頵等攻常州。

  十一月,上改名晔。

  上将祀圆丘。故事,中尉、枢密皆衤癸衫侍从。僖宗之世,已具襕笏。至是,又令有司制法服,孔纬及谏官、礼官皆以为不可,上出手札谕之曰:“卿等所论至当。事有从权,勿以小瑕,遂妨大礼。”于是宦官始服剑佩侍祠。己酉,祀圆丘,赦天下。上在籓邸,素疾宦官,及即位,杨复恭恃援立功,所为多不法,上意不平。政事多谋于宰相,孔纬、张浚劝上举大中故事,抑宦者权。复恭常乘肩舆至太极殿。他日,上与宰相言及四方反者,孔纬曰:“陛下左右有将反者,况四方乎!”上矍然问之,纬指复恭曰:“复恭陛下家奴,乃肩舆造前殿,多养壮士为假子,使典禁兵,或为方镇,非反而何!”复恭曰:“子壮士,欲以收士心,卫国家,岂反邪!”上曰:“卿欲卫国家,何不使姓李而姓杨乎?”复恭无以对。复恭假子天威军使杨守立,本姓胡,名弘立,勇冠六军,人皆畏之。上欲讨复恭,恐守立作乱,谓复恭:“朕欲得卿胡子在左右。”复恭见守立于上,上赐姓名李顺节,使掌六军管钥,不期年,擢至天武都头,领镇海节度使,俄加同平章事。及谢日,台吏申请班见百僚,孔纬判不集。顺节至中书,色不悦。他日,语微及之,纬曰:“宰相师长百僚,于意安乎?”顺节不敢复言。

  硃全忠求领盐铁,孔纬独执以为不可,谓进奏吏曰:“硃公须此职,非兴兵不可!”全忠乃止。

  田頵攻常州,为地道入城。中宵,旌旗甲兵出于制置使杜稜之寝室,遂虏之,以兵三万戍常州。

  硃全忠遣庞师古将兵自颍上趋淮南,击孙儒。

  十二月,甲子,王建败山行章及西川骑将宋行能于广都。行能夺还成都,行章退守眉州。壬申,行章请降于建。

  戊寅,孙儒自广陵引兵度江,壬午,逐田頵,取常州,以刘建锋守之。儒还广陵,建锋又逐成及,取润州。

  前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之在襄阳也,有申屠生教之烧药为黄金。田令孜之弟过襄阳,巨容出金示之。及寓居成都,令孜求其方,不与,恨之,是岁,令孜杀巨容,灭其族。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上大顺元年(庚戌,公元八九零年)

  春,正月,戊子朔,群臣上尊号曰圣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改元。

  李克用急攻邢州,孟迁食竭力尽,执王虔裕及汴兵以降。克用以安金俊为邢洺团练使。

  壬寅,王建攻邛州,陈敬瑄遣其大将彭城杨儒将兵三千,助刺史毛湘守之,湘出战,屡败。杨儒登城,见建兵盛,叹曰:“唐祚尽矣!王公治众,严而不残,殆可以庇民乎!”遂帅所部出降。建养以为子,更其姓名曰王宗儒。乙巳,建留永平节度判官张琳为邛南招安使,引兵还成都。琳,许州人也。陈敬瑄分兵布寨于犀浦、郫、导江等县,发城中民户一丁,昼则穿重壕,采竹木,运砖石;夜则登城,击柝巡警,无休息。

  韦昭度营于唐桥,王建营于东阊门外。建事昭度甚谨。辛亥,简州将杜有迁执刺史员虔嵩降于建,建以有迁知州事。

  汴将庞师古等众号十万。度淮,声言救杨行密,攻下天长;壬子,下高邮。

  二月,己未,资州将侯元绰执刺史杨戡降于王建,建以元绰知州事。

  乙丑,加硃全忠守中书令。

  庞师古引兵深入淮南,己巳,与孙儒战于陵亭,师古兵败而还。

  杨行密遣其将马敬言将兵五千,乘虚袭据润州。李友将兵二万屯青城,将攻常州。安仁义、刘威、田頵败刘锋于武进,敬言、仁义、威屯润州。友,合肥人;威,慎县人也。

  李克用将兵攻云州防御使赫连鐸,克其东城。鐸求救于卢龙节度使李匡威,匡威将兵三万赴之。丙子,邢洺团练使安金俊中流矢死,河东万胜军使申信叛降于鐸。会幽州军至,克用引还。

  时溥求救于河东,李克用遣其将石和将五百骑赴之。

  李克用巡潞州,以供具不厚,怒昭义节度使李克修,诟而笞之。克修惭愤成疾,三月,薨。克用表其弟决胜军使克恭为昭义留后。

  赐宣歙军号宁国,以杨行密为节度使。

  夏,四月,宿州将张筠逐刺史张绍光,附于时溥;硃全忠帅诸军讨之。溥出兵掠砀山,全忠遣牙内都指挥使硃友裕击之,杀三千馀人,擒石君和。友裕,全忠之子也。

  乙丑,陈敬瑄遣蜀州刺史任从海将兵二万救邛州,战败,欲以蜀州降王建。敬瑄杀之,以徐公鉥代为蜀州刺史。丙寅,嘉州刺史硃实举州降于建。丙子,僰道土豪文武坚执戎州刺史谢承恩降于建。

  赫连鐸、李匡威表请讨李克用。硃全忠亦上言:“克用终为国患,今因其败,臣请帅汴、滑、孟三军,与河北三镇共除之。乞朝廷命大臣为统帅。”

  初,张浚因杨复恭以进,复恭中废,更附田令孜而薄复恭。及复恭再用事,深恨之。上知浚与复恭有隙,特亲倚之。浚亦以功名为己任,每自比谢安、裴度。克用之讨黄巢屯河中也,浚为都统判官。克用薄其为人,闻其作相,私谓诏使曰:“张公好虚谈而无实用,倾覆之士也。主上采其名而用之,他日交乱天下,必是人也。”浚闻而衔。上从容与浚论古今治乱,浚曰:“陛下英睿如此,而中外制于强臣,此臣日夜所痛心疾首也。”上问以当今所急,对曰:“莫若强兵以服天下。”上于是广募兵于京师,至十万人。

  及全忠等请讨克用,上命三省、御史台四品以上议之,以为不可者什六七,杜让能、刘崇望亦以为不可。浚欲倚外势以挤杨复恭,乃曰:“先帝再幸山南,沙陀所为也。臣常虑其与河朔相表里,致朝廷不能制。今两河籓镇共请讨之,此千载一时。但乞陛下付臣兵柄,旬月可平。失今不取,后悔无及。”孔纬曰:“浚言是也。”复恭曰:“先朝播迁,虽籓镇跋扈,亦由居中之臣措置未得其宜。今宗庙甫安,不宜更造兵端。”上曰:“克用有兴复大功,今乘其危而攻之,天下其谓我何?”纬曰:“陛下所言,一时之体也;张浚所言,万世之利也。昨计用兵、馈运、犒赏之费,一二年间未至匮乏,在陛下断志行之耳。”上以二相言叶,僶俯从之,曰:“兹事今付卿二人,无贻朕羞!”五月,诏削夺克用官爵、属籍,以浚为河东行营都招讨制置宜慰使,京兆尹孙揆副之,以镇国节度使韩建为都虞候兼供军粮料使,以硃全忠为南面招讨使,王镕为东面招讨使,李匡威为北面招讨使,赫连鐸副之。浚奏给事中牛徽为行营判官,徽曰:“国家以丧乱之馀,欲为英武之举,横挑强寇,离诸侯心,吾见其颠沛也!”遂以衰疾固辞。徽,僧孺之孙也。

  李克恭骄恣不晓军事。潞人素乐李克修之简俭,且死非其罪,潞人怜之,由是将士离心。初,潞人叛孟氏,牙将安居受等召河东兵以取潞州。及孟迁以邢、洺、磁州归李克用,克用宠任之,以迁为军城都虞候,群从皆补右职,居受等咸怨且惧。昭义有精兵,号“后院将”。克用既得三州,将图河朔,令李克恭选后院将尤骁勇者五百人送晋阳,潞人惜之。克恭遣牙将李元审及小校冯霸部送晋阳,至铜鞮,霸劫其众以叛,循山而南,至于沁水,众已三千人。李元审击之,为霸所伤,归于潞。庚子,克恭就元审所馆视之,安居受帅其党作乱,攻而焚之,克恭、元审皆死。众推居受为留后,附于硃全忠。居受使召冯霸,不至。居受惧,出走,为野人所杀。霸引兵入潞,自为留后。

  时朝廷方讨克用,闻克恭死,朝臣皆贺。全忠遣河阳留后硃崇节将兵入潞州,权知留后。克用遣康君立、李存孝将兵围之。

  壬子,张浚帅诸军五十二都及邠、宁、鄜、夏杂虏合五万人发京师,上御安喜楼饯之。浚屏左右言于上曰:“俟臣先除外忧,然后为陛下除内患。”杨复恭窃听,闻之。两军中尉饯浚于长乐坂,复恭属浚酒,浚辞以醉,复恭戏之曰:“相公杖钺专征,作态邪?”浚曰:“俟平贼还,方见作态耳!”复恭益忌之。癸丑,削夺李罕之官爵。六月,以孙揆为昭义节度使,充招讨副使。

  丁巳,茂州刺史李继昌帅众救成都,己未,王建击斩之。辛酉,资简都制置应援使谢从本杀雅州刺史张承简,举城降建。

  孙儒求好于硃全忠,全忠表为淮南节度使。未几,全忠杀其使者,遂复为仇敌。

  光启末,德州刺史卢彦威逐义昌节度使杨全玫,自称留后,求旌节,朝廷未许。至是,王熔、国弘信因张浚用兵,为之请,乃以彦威为义昌节度使。

  张浚会宣武、镇国、静难、凤翔、保大、定难诸军于晋州。

  更命义成军曰宣义。辛未,以硃全忠为宣武、宣义节度使。全忠以方有事徐、杨,征兵遣戍,殊为辽阔,乃辞宣义,请以胡真为节度使,从之。然后赋出入,皆制于全忠,一如巡属。及胡真入为统军,竟以全忠为两镇节度使,罢淮南不领焉。

  秋,七月,官军至阴地关,硃全忠遣骁将葛从周将千骑,潜自壶关夜抵潞州,犯围入城。又遣别将李谠、李重胤、邓季筠将兵攻李罕之于泽州,又遣张全义、硃友裕军于泽州之北,为从周应援。季筠,下邑人也。全忠奏:“臣已遣兵守潞州,请孙揆赴镇。”张浚亦恐昭义遂为汴人所据,分兵二千,使揆将之趣潞州。八月,乙丑,揆发晋州,李存孝闻之,以三百骑伏于长子西谷中。揆建牙杖节,褒衣大盖,拥众而行。存孝突出,擒揆及赐旌节中使韩归范、牙兵五百馀人,追击馀众于刁黄岭,尽杀之。存孝械揆及归范,纟斥以素练,徇于潞州城下曰:“朝廷以孙尚书为潞帅,命韩天使赐旌节,葛仆射可速归大梁,令尚书视事。”遂纟斥以献于克用。克用囚之,既而使人诱之,欲以为河东副使。揆曰:“吾天子大臣,兵败而死,分也,岂能伏事镇使邪!”克用怒,命以锯锯之,锯不能入。揆骂曰:“死狗奴!锯人当用板夹,汝岂知邪!”乃以板夹之,至死,骂不绝声。

  丙寅,孙儒攻润州。

  苏州刺史杜孺休到官,钱镠密使沈粲害之。会杨行密将李友拔苏州,粲归杭州。镠欲归罪于粲而杀之,粲奔孙儒。

  王建退屯汉州。

  陈敬瑄括富民财以供军,置征督院,逼以桎梏棰楚,使各自占。凡有财者如匿赃、虚占,急征,咸不聊生。

  李罕之告急于李克用,克用遣李存孝将五千骑救之。

  九月,壬寅,硃全忠军于河阳。汴军之初围泽州也,呼李罕之曰:“相公每恃河东,轻绝当道。今张相公围太原,葛仆射入潞府,旬日之间,沙陀无穴自藏,相公何路求生邪!”及李存孝至,选精骑五百,绕汴寨呼曰:“我,沙陀之求穴者也,欲得尔肉以饱士卒,可令肥者出斗!”汴将邓季筠,亦骁将也,引兵出战,存孝生擒之。是夕,李谠、李重胤收众遁去,存孝、罕之随而击之,至马牢山,大破之,斩获万计,追至怀州而还。存孝复引兵攻潞州,葛从周、硃崇节弃潞州而归。戊申,全忠庭责诸将桡之罪,斩李谠、李重胤而还。

  李克用以康君立为昭义留后,李存孝为汾州刺史。存孝自谓擒孙揆功大,当镇昭义,而君立得之,愤恚不食者数日,纵意刑杀,始有叛克用之志。李匡威攻蔚州,虏其刺史邢善益,赫连鐸引吐蕃、黠戛斯众数万攻遮虏平,杀其军使刘胡子。克用遣其将李存信击之,不胜;更命李嗣源为存信之副,遂破之。克用以大军继其后,匡威、鐸皆败走,获匡威之子武州刺史仁宗及鐸之婿,俘斩万计。

  李嗣源性谨重廉俭,诸将相会,各自诧勇略,嗣源独默然,徐曰:“诸君喜以口击贼,嗣源但以手击贼耳。”众惭而止。

  杨行密以其将张行周为常州制置使。闰月,孙儒遣刘建锋攻拔常州,杀行周,遂围苏州。

  邛州刺史毛湘,本田令孜亲吏,王建攻之急,食尽,救兵不至。壬戌,湘谓都知兵马使任可知曰:“吾不忍负田军容,吏民何罪!尔可持吾头归王建。”乃沐浴以俟刃。可知斩湘及二子降于建,士民皆泣。甲戌,建持永平旌节入邛州,以节度判官张琳知留后。缮完城隍,抚安夷獠,经营蜀、雅。冬,十月,癸未朔,建引兵还成都,蜀州将李行周逐徐公鉥,举城降建。

  乙酉,硃全忠自河阳如滑州视事,遣使者请粮马及假道于魏以伐河东,罗弘信不许,又请于镇,镇人亦不许。全忠乃自黎阳济河击魏。

  加邠宁节度使王行瑜侍中,佑国节度使张全义同平章事。

  官军出阴地关,游兵至于汾州。李克用遣薛志勤、李承嗣将骑三千营于洪洞,李存孝将兵五千营于赵城。镇国节度使韩建以壮士三百夜袭存孝营,存孝知之,设伏以待之。建兵不利,静难、凤翔之兵不战而走,禁军自溃。河东兵乘胜逐北,抵晋州西门。张浚出战,又败,官军死者近三千人。静难、凤翔、保大、定难之军先渡河西归,浚独有禁军及宣武军合万人,与韩建闭城拒守,自是不敢复出。存孝引兵攻绛州,十一月,刺史张行恭弃城走。存孝进攻晋州,三日,与其众谋曰:“张浚宰相,俘之无益;天子禁兵,不宜加害。”乃退五十里而军;浚、建自含口遁去。存孝取晋、绛二州,大掠慈、隰之境。先是,克用遣韩归范归朝,附表讼冤,言:“臣父子三代,受恩四朝,破庞勋,翦黄巢,黜襄王,存易定,致陛下今日冠通天之冠,佩白玉之玺,未必非臣之力也。若以攻云州为臣罪,则拓跋思恭之取鄜延,硃全忠之侵徐、郓,何独不讨?赏彼诛此,臣岂无辞!且朝廷当阽危之时,则誉臣为韩、彭、伊、吕;及既安之后,则骂臣为戎、羯、胡、夷。今天下握兵立功之人,独不惧陛下它日之骂乎!况臣果有大罪,六师征之,自有典刑,何必幸臣之弱而后取之邪!今张浚既出帅,则固难束手,已集蕃、汉兵五十万,欲直抵蒲、潼,与浚格斗;若其不胜,甘从削夺。不然,方且轻骑叩阍,顿首丹陛,诉奸回于陛下之扆座,纳制敕于先帝之庙庭,然后自拘司败,恭俟鈇锧。”表至,浚已败,朝廷震恐。浚与韩建逾王屋至河阳,撤民屋为筏以济河,师徒失亡殆尽。是役也,朝廷倚硃全忠及河朔三镇;及浚至晋州,全忠方连兵徐、郓,虽遣将攻泽州而身不至。行营乃求兵粮于镇、魏,镇、魏倚河东为扞蔽,皆不出兵;惟华、邠、凤翔、鄄、夏之兵会之。兵未交而孙揆被擒,幽、云俱败,杨复恭复从中沮之,故浚军望风自溃。

  十二月,己丑,孙儒拔苏州,杀李友。安仁义等闻之,焚润庐舍,夜遁。儒使沈粲守苏州,又遣其将归传道守润州。

  辛丑,汴将丁会、葛从周击魏,渡河,取黎阳、临河,庞师古、霍存下淇门、卫县,硃全忠自以大军继之。

  是岁,置升州于上元县,以张雄为刺史。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上大顺二年(辛亥,公元八九一年)

  春,正月,罗弘信军于内黄。丙辰,硃全忠击之,五战皆捷,到永定桥,斩首万馀级。弘信惧,遣使厚币请和。全忠命止焚掠,归其俘,还军河上。魏博自是服于汴。

  庚申,制以太保、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孔纬为荆南节度使,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浚为鄂岳观察使。以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崔昭纬同平章事,御史中丞徐彦若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昭纬,慎由从子;彦若,商之子也。杨复恭使人劫孔纬于长乐坡,斩其旌节,资装俱尽,纬仅能自免。李克用复遣使上表曰:“张浚以陛下万代之业,邀自己一时之功,知臣与硃温深仇,私相连结。臣今身无官爵,名是罪人,不敢归陛下籓方,且欲于河中寄寓,进退行止,伏俟指麾。”诏再贬孔纬均州刺史,张浚连州刺史。赐克用诏,悉复其官爵,使归晋阳。孙儒尽举淮、蔡之兵济江,癸酉,自润州转战而南,田頵、安仁义屡败退,杨行密城戍皆望风奔溃。儒将李从立奄至宣州东溪,行密守备尚未固,众心危惧,夜,使其将合肥台濛将五百人屯溪西;濛使士卒传呼,往返数四,从立以为大众继至,遽引去。儒前军至溧水,行密使都指挥使李神福拒之。神福阳退以示怯,儒军不设备,神福夜帅精兵袭之,俘斩千人。

  二月,加李克用守中书令,复李罕之官爵;再贬张浚绣州司户。

  韦昭度将诸道兵十馀万讨陈敬瑄,三年不能克,馈运不继,朝议欲息兵。三月,乙亥,制复敬瑄官爵,令顾彦朗、王建各帅众归镇。

  王师范遣都指挥使卢弘击攻棣州刺史张蟾,弘引兵还攻师池,师范使人以重赂迎之,曰:“师范童騃,不堪重任,愿得避位,使保首领,公之仁也。”弘以师范年少,信之,不设备。师范密谓小校安丘刘鄩曰:“汝能杀弘,吾以汝为大将。”弘入城,师范伏甲而享之,鄩杀弘于座及其党数人。师范慰谕士卒,厚赏重誓,自将以攻棣州,执张蟾,斩之。崔安潜逃归京师。师范以鄩为马步副都指挥使。诏以师范为平卢节度使。师范和谨好学,每本县令到官,师范辄备仪卫往谒之;令不敢当,师范命客将挟持,令坐于听事,自称“百姓王师范”,拜之于庭。僚佐或谏,师范曰:“吾敬桑梓,所以教子孙不忘本也。”

  张浚至蓝田,逃奔华州依韩建,与孔纬密求救于硃全忠。全忠上表为纬、浚讼冤,朝廷不得已,并听自便。纬至商州而还,亦寓居华州。

  邢洺节度使安知建潜通硃全忠,李克用表以李存孝代之。知建惧,奔青州,朝廷以知建为神武统军。知建帅麾下三千人将诣京师,过郓州。硃瑄与克用方睦,伏兵河上,斩之,传首晋阳。

  夏,四月,有彗星见于三台,东行入太微,长十丈馀。甲申,赦天下。

  成都城中乏食,弃儿满路。民有潜入行营贩米入城者,逻者得之,以白韦昭度,昭度曰:“满城饥甚,忍不救之!”释勿问。亦有白陈敬瑄者,敬瑄曰:“吾恨无术以救饿者,彼能如是,勿禁也。”由是贩者浸多,然所致不过斗升,截筒,径寸半,深五分,量米而鬻之,每筒百馀钱,饿殍狼籍。军民强弱相陵,将吏斩之不能禁;乃更为酷法,或断腰,或斜劈,死者相继而为者不止。人耳目既熟,不以为惧。吏民日窘,多谋出降,敬瑄悉捕其族党杀之,惨毒备至。内外都指挥使、眉州刺史成都徐耕,性仁恕,所全活数千人。田令孜曰:“公掌生杀而不刑一人,有异志邪?”耕惧,夜,取俘囚戮于市。

  王建见罢兵制书,曰:“大功垂成,奈何弃之!”谋于周庠,庠劝建请韦公还朝,独攻成都,克而有之。建表称:“陈敬瑄、田令孜罪不可赦,愿毕命以图成功。”昭度无如之何,由是未能东还。建说昭度曰:“今关东籓镇迭相吞噬,此腹心之疾也,相公宜早归庙堂,与天子谋之。敬瑄,疥癣耳,当以日月制之,责建,可办也!”昭度犹豫未决。庚子,建阴令东川将唐友通等擒昭度亲吏骆保于行府门,脔食之,云其盗军粮。昭度大惧,遽称疾,以印节授建,牒建知三使留后兼行营招讨使,即日东还。建送至新都,跪觞马前,泣拜而别。昭度甫出剑门,即以兵守之,不复内东军。昭度至京师,除东都留守。建急攻成都,环城烽堑亘五十里。有狗屠王鹞,请诈得罪亡入城说之,使上下离心,建遣之。鹞入见陈敬瑄、田令孜,则言“建兵疲食尽,将遁矣”,出则鬻茶于市,阴为吏民称建英武,兵势强盛;由是敬瑄等懈于守备而众心危惧。建又遣其将京兆郑渥诈降以觇之,敬瑄以为将,使乘城,既而复以诈得归。建由是悉知城中虚实,以渥为亲从都指挥使,更姓名曰王宗渥。

  以武安节度使周岳为岭南西道节度使。

  李克用大举击赫连鐸,败其兵于河上,进围云州。

  杨行密遣其将刘威、硃延寿将兵三万击孙儒于黄池,威等大败。延寿,舒城人也。孙儒军于黄池,五月,大水,诸营皆没,乃还扬州,使其将康暀据和州,安景思据滁州。

  丙午,立皇子祐为德王。

  杨行密遣其将李神福攻和、滁,康暀降,安景思走。

  秋,七月,李克用急攻云州,赫连鐸食尽,奔吐谷浑部,既而归于幽州。克用表大将石善友为大同防御使。

  硃全忠遣使与杨行密约共攻孙儒。儒恃其兵强,欲先灭行密,后敌全忠,移牒籓镇,数行密、全忠之罪,且曰:“俟平宣、汴,当引兵入朝,除君侧之恶。”于是悉焚扬州庐舍,尽驱丁壮及妇女渡江,杀老弱以充食。行密将张训、李德诚潜入扬州,灭馀火,得谷数十万斛以赈饥民。泗州刺史张谏贷数万斛以给军,训以行密之命馈之,谏由是德行密。

  邢洺节度使李存孝劝李克用攻镇州,克用从之。八月,克用南巡泽潞,遂涉怀孟之境。

  硃全忠遣其将丁会攻宿州,克其外城。

  乙未,孙儒自苏州出屯广德,杨行密引兵拒之。儒围其寨,行密将上蔡李简帅百馀人力战,破寨,拔行密出之。

  王建攻陈敬瑄益急,敬瑄出战辄败,巡内州县率为建所取。威戎节度使杨晟时馈之食,建以兵据新都,彭州道绝。敬瑄出,慰勉士卒,皆不应。辛丑,田令孜登城谓建曰:“老夫向于公甚厚,何见困如是?”建曰:“父子之恩岂敢忘!但朝廷命建讨不受代者,不得不然。倘太师改图,建复何求!”是夕,令孜自携西川印节诣建营授之,将士皆呼万岁。建泣谢,请复为父子如初。先是,建常诱其将士曰:“成都城中繁盛如花锦,一朝得之,金帛子女恣汝曹所取,节度使与汝曹迭日为之耳!”壬寅,敬瑄开城迎建。建署其将张勍为马步斩斫使,使先入城。乃谓将士曰:“吾与汝曹三年百战,今始得城,汝曹不忧不富忠,慎勿焚掠坊市。吾已委张勍护之矣,彼幸执而白我,我犹得赦之;若先斩而后白,吾亦不能救也!”既而士卒有犯令者,勍执百馀人,皆捶其胸而杀之,积尸于市,众莫敢犯。故时人谓勍为“张打胸”。癸卯,建入城,自称西川留后。小校韩武数于使厅上马,牙司止之,武怒曰:“司徒许我迭日为节度使;上马何为!”建密遣人刺杀之。

  初,陈敬瑄之拒朝命也,田信孜欲盗其军政,谓敬瑄曰:“三兄尊重,军务烦劳,不若尽以相付,日具记事咨呈,兄但高居自逸而已。”敬瑄素无智能,忻然许之。自是军事皆不由己,以至于亡。建表敬瑄子陶为雅州刺史,使随陶之官,明年,罢归,寓居新津,以一县租赋赡之。

  癸丑,建分遣士卒就食诸州,更文武坚姓名曰王完阮,谢从本曰王宗本。陈敬瑄将佐有器干者,建皆礼而用之。

  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左神策军中尉杨复恭总宿卫兵,专制朝政,诸假子皆为节度使、刺史,又养宦官子六百人,皆为监军。假子龙剑节度使守贞、武定节度使守忠不输贡赋,上表讪薄朝廷。上舅瑰求节度使,上访于复恭,复恭以为不可。瑰怒,诟之。瑰出入禁中,颇用事,复恭恶之,奏以为黔南节度使。至吉柏津,令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覆诸江中,宗族宾客皆死,以舟败闻。上知复恭所为,深恨之。李顺节既宠贵,与复恭争权,尽以复恭阴事告上,上乃出复恭为凤翔监军,复恭愠怼,不肯行,称疾,求致仕。九月,乙卯,以复恭为上将军致仕,赐以几杖。使者致诏命还,复恭潜遣腹心张绾刺杀之。

  加护国节度使王重盈兼中书令。

  东川节度使顾彦朗薨,军中推其弟彦晖知留后。

  冬,十月,壬午,宿州刺史张筠降于丁会。

  癸未,以永平节度使王建为西川节度使;甲申,废永平军。建既得西川,留心政事,容纳直言,好施乐士,用人各尽其才,谦恭俭素;然多忌好杀,诸将有功名者,多因事诛之。

  杨复恭居第近玉山营,假子守信为玉山军使,数往省之。或告复恭与守信谋反,乙酉,上御安喜门,陈兵自卫,命天威都将李顺节、神策军使李守节将兵攻其第。张绾帅家众拒战,守信引兵助之,顺节等不能克。丙戌,禁兵守含光门,俟其开,欲出掠两市,遇刘崇望,立马谕之曰:“天子亲在街东督战,汝曹皆宿卫之士,当于楼前杀贼立功,勿贪小利,自取恶名。”众皆曰:“诺。”遂从崇望而东。守信之众望见兵来,遂溃走。守信与复恭挈其族自通化门出,趣兴元,永安都头权安追之,擒张绾,斩之。复恭至兴元,杨守亮、杨守忠、杨守贞及绵州刺史杨守厚同举兵拒朝廷,以讨李顺节为名。守厚,亦复恭假子也。

  李克用攻王镕,大破镇兵于龙尾岗,斩获万计,遂拔临城,攻元氏、柏乡;李匡威引幽州兵救之。克用大掠而还,军于邢州。

  十一月,曹州都将郭铢杀刺史郭词,降于硃全忠。

  泰宁节度使硃瑾将万馀人攻单州。

  乙丑,时溥将刘知俊帅众二千降于硃全忠。知俊,沛人,徐之骁将也。溥军自是不振。全忠以知俊为左右开道指挥使。

  辛未,寿州将刘弘鄂恶孙儒残暴,举州降硃全忠。

  十二月,乙酉,汴将丁会、张归霸与硃瑾战于金乡,大破之,杀获殆尽,瑾单骑走免。

  天威都将李顺节恃恩骄横,出入常以兵自随。两军中尉刘景宣、西门君遂恶之,白上,恐其作乱。戊子,二人以诏召顺节,顺节入至银台门,二人邀顺节于仗舍坐语,供奉官似先知自后斩其首,从者大噪而出。于是天威、捧日、登封三都大掠永宁坊,至暮乃定,百官表贺。

  孙儒焚掠苏、常,引兵逼宣州,钱镠复遣兵据苏州。儒屡破杨行密之兵,旌旗辎重亘百馀里。行密求救于钱镠,镠以兵食助之。

  以顾彦晖为东川节度使,遣中使宋道弼赐旌节。杨守亮使杨守厚囚道弼,夺其旌节,发兵攻梓州。癸卯,彦晖求救于王建;甲辰,建遣其将华洪、李简、王宗侃、王宗弼救东川。建密谓诸将曰:“尔等破贼,彦晖必犒师,汝曹于行营报宴,因而执之,无烦再举。”宗侃破守厚七砦,守厚走归绵州。彦晖具犒礼,诸将报宴,宗弼以建谋告之,彦晖乃以疾辞。

  初,李茂贞养子继臻据金州,均州刺史冯行袭攻下之,诏以行袭为昭信防御使,治金州。杨守亮欲自金、商袭京师,行袭逆击,大破之。

  是岁,赐泾原军号曰彰义,增领渭、武二州。福建观察使陈岩疾病,遣使以书召泉州刺史王潮,欲授以军政,未至而岩卒。岩妻弟都将范晖讽将士推己为留后,发兵拒潮。

唐紀七十四譯文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上龍紀元年(己酉、889)
唐紀七十四 唐昭宗龍紀元年(己酉、公元889年)
  [1]春,正月,癸巳朔,赦天下,改元。
  [1]春季,正月,癸巳朔(初一),唐昭宗大赦天下,改年號為龍紀。
  [2]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劉崇望同平章事。
  [2]朝廷任命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劉崇望為同平章事。
  [3]汴將龐師古拔宿遷,軍於呂梁。時溥逆戰,大敗,還保彭城。
  [3]汴州軍隊將領龐師古攻克宿遷,在葉梁洪鎮駐紮軍隊。時溥前去迎戰,結果大敗,退回彭城固守。
  [4]壬子,蔡將郭殺申叢,送奏宗權於汴,告朱全忠雲:“叢謀復立宗權。”全忠以為淮西留後。
  [4]壬子(二十日),蔡州軍隊將領郭殺死申叢,把秦宗權送到汴州,對朱全忠說:“申叢籌劃再次擁立秦宗權。”朱全忠於是任命郭為淮西留後。
  [5]戊申,王建大破山行章於新繁,殺獲近萬人,行章僅以身免。楊晟懼,徙屯三交,行章屯陽,與建相持。
  [5]戊申(十六日),王建在新繁大敗山行章,斬殺擒獲將近一萬人,山行章僅能逃脫性命。楊晟恐懼,便把軍調到三交駐紮,山行章在陽駐紮,與王建相互對持。
  [6]二月,朱全忠送秦宗權至京師,斬於獨柳。京兆尹孫揆監刑,宗權於檻車中引首謂揆曰:“尚書察宗權豈反者邪?但翰忠不效耳。”觀者皆笑。揆,逖之族孫也。
  [6]二月,朱全忠把秦宗權送到京師長安,在獨柳斬殺。京兆尹孫揆主持行刑,秦宗權在檻車裡伸出腦袋對孫揆說:“尚書你察看我秦宗權難道是造反的人嗎?只是獻納忠心沒有功效罷了。”圍觀的人都笑了。孫揆是刑部侍郎孫逖的從孫。
  [7]三月,加朱全忠兼中書令,進爵東平郡王。全忠既克蔡州,軍勢益盛。
  [7]三月,朝廷加封朱全忠兼任中書令,晉升爵位為東平郡王。朱全忠攻克蔡州以後,軍隊的勢力更加強大起來。
  加奉國節度使趙德中書令,加蔡州節度使趙同平章事,充忠武節度使,以陳州為理所。會有疾,悉以軍府事授其弟昶,表乞骸骨,詔以昶代為忠武節度使。未幾,薨。
  朝廷加封奉國節度使趙德為中書令,加封蔡州節度使趙為同平章事,充任忠武節度使,以陳州作為忠武節度使的任所。適逢趙忠有疾病,把節使司的軍政事務全部交給他弟弟趙昶辦理,自己上表請求辭掉官職返回故鄉,於是唐昭宗頒發詔令任命趙昶代理忠武節度使。不久,趙死去。
  [8]丙申,錢拔蘇州,徐約亡入海而死。錢以海昌都將沈粲權和蘇州。
  [8]丙申(初五),錢攻克蘇州,徐約逃入海上身亡。錢委任海昌都將沈粲暫代蘇州刺史。
  [9]夏,四月,賜陝虢軍號保義。
  [9]夏季,四月,朝廷賜給陝虢軍隊名號保義。
  [10]五月,甲辰,潤州制置使阮結卒,錢以靜江都將成及代之。
  [10]五月,甲辰(十三日),潤州制置使阮結死去,錢委任靜江都將成及代任潤州制置使。
  [11]李克用大發兵,遣李罕之、李存孝攻孟方立,六月,拔磁、二州。方立遣大將成溉、袁奉韜將兵數萬拒之,戰於琉璃陂,方立兵大敗,二將皆為所擒,克用乘勝進攻邢州。方立性猜忌,諸將多怨,至是皆不為方立用,方立慚懼,飲藥死。弟攝州刺史遷,素得士心,眾奉之為留後,求援於朱全忠。全忠假道於魏博,羅弘信不許;全忠乃遣大將王虔裕將精甲數百,間道入邢州共守。
  [11]李克用大舉發兵,派遣李罕之、李存孝攻打孟方立,六月,攻克磁州、州。孟方立派遣大將馬溉、袁奉韜帶領軍隊幾萬抗擊,在琉璃陂展開激戰,孟方立的軍隊大敗,馬溉、袁奉韜兩位將領都被擒獲,李克用乘勝進攻邢州。孟方立性情猜忌,屬下將領大多怨恨,到這時都不肯為他效力,孟方立慚愧恐懼,服藥自殺。孟方立的弟弟、攝理州刺史孟遷,一向深得士卒的擁護,大家尊奉他為昭義軍留後。孟遷向朱全忠請求救援。朱全忠要借道經過魏博,羅弘信不准許;朱全忠於是派遣大將王虔裕帶領精壯人馬幾百名,透過偏僻的小路進入邢州與孟遷共同防守。
  [12]楊行密圍宣州,城中食盡,人相啖,指揮使周進思據域逐趙;將奔廣陵,田追擒之,未幾,城中執進思以降。行密入宣州,諸將爭取金帛,徐溫獨據米,為粥以食餓者。溫,朐山人也。將宿松周本,勇冠軍中,行密獲而釋之,以為裨將。既敗,左右皆散,惟李德誠從不去,行密以宗女妻之。德誠,西華人也。行密表言於朝,詔以行密為宣歙觀察使。
  [12]楊行密圍攻宣州,城內糧食用光了,就相互殘殺吃人肉充飢,指揮使周進思佔據宣州城趕走趙;趙要逃奔廣陵,被田追擊擒獲。不久,城內的軍隊捉拿周進思向楊行密投降。楊行密進入宣州城,各位將領爭先恐後地搶奪金銀布帛,唯獨徐溫佔據糧倉,做粥給飢餓的人們吃。徐溫是朐山人。趙的手下將領宿松縣人周本,勇猛果敢在軍營中堪稱第一,楊行密抓獲他後又將他釋放,任命為裨將。趙失敗時,身邊的人都紛紛離去,只有李德誠跟隨趙不走,楊行密把同族人的女兒嫁給李德誠為妻子來拉攏他。李德城是西華人。楊行密進呈表章向朝廷論政言事,昭宗頒發詔令任命楊行密為宣歙觀察使。
  朱全忠與趙有舊,遣使求之;行密謀於袁襲,襲曰:“不若斬首以遺之。”行密從之。未幾,襲卒,行密哭之曰:“天下欲成吾大功邪,何為折吾股肱也!吾好寬而襲每勸我以殺,此其所以不壽與!”
  朱全忠與趙早有交情,派遣使者向楊行密索要趙。楊行密和袁襲商量,袁襲說:“不如把趙砍掉腦袋去送給朱全忠。”楊行密依從了袁襲的意見。不久,袁襲死去,楊行密痛哭著說:“老天不想讓我成就大的功業嗎?為什麼要折損我的得力助手!我喜好寬厚,可是袁襲常常勸說我斬殺,這大概是他不能長壽的原因吧!”
  孫儒遣兵攻廬州,蔡儔以州降之。
  孫儒派遣軍隊攻打廬州,蔡儔向孫儒獻城投降。
  [13]朱珍拔蕭縣,據之,與時溥相拒,朱全忠欲自往臨之。珍命諸軍皆葺馬廄,李唐賓部將嚴郊獨情慢,軍吏貴之,唐賓怒,見珍訴之;珍亦怒,以唐賓為無禮,拔劍斬之,遣騎白全忠,雲唐賓謀叛。淮南在司馬敬翔,恐全忠乘怒,倉猝處置違宜,故留使者,逮夜,然後從容白之,全忠果大驚。翔因為畫策,詐收唐賓妻子繫獄,遣騎往慰撫,全忠從之,軍中始安。秋,七月,全忠如蕭縣,未至,珍出迎,命武士執之,貴以專殺而誅之。諸將霍存等數十人叩頭為之請,全忠怒,以床擲之,乃退。丁未,至蕭縣,以龐師古代珍為都指揮使。八月,丙子,全忠進攻時溥壁,會大雨,引兵還。
  [13]朱珍攻克蕭縣,佔據該縣,與時溥相互抗拒,朱全忠想親自前往指揮作戰。朱珍命令各軍都修蓋馬棚。唯有李唐賓的部將嚴郊懶惰怠慢,軍中官吏斥責他,李唐賓很氣憤,去謁見朱珍申訴。朱珍對此極其憤怒,認為李唐賓太無禮了,拔劍將李唐賓斬殺,派遣騎兵要去告訴朱全忠,說李唐賓圖謀叛亂。淮南左司馬敬翔,擔心朱全忠會乘著怒氣倉促處理,免不了失當欠妥,所以把朱珍派來的使者留下,到了夜晚之後,才從容不迫地把這件事告訴朱全忠,朱全忠大為震驚。敬翔趁機為朱全忠籌劃計策,假裝逮捕李唐賓的妻子、孩子拘禁在監獄,派遣騎兵前往慰問安撫,朱全忠依從敬翔的安排,軍營上下才安定下來。秋季,七月,朱全忠前往蕭縣,還未到達,朱珍出城迎接,朱全忠命令武士將朱珍拿下,以擅自殺人罪要將他處死。霍存等幾十位將領跪下磕頭為朱珍求情,朱全忠很惱怒,用坐臥器具投打他們,這些將領才退去。丁未(十七日)朱全忠到達蕭縣,他任命龐師古代替朱珍做都指揮使。八月,丙子(十七日),朱全忠進攻時溥的營壘,適逢天下大雨,又帶領軍隊返回蕭縣。
  [14]冬,十月,平盧節度使王敬武薨;子師範,年十六,軍中推為留後,棣州刺史張蟾不從。詔以太子少師崔安潛兼侍中,充嚴盧節度使。蟾迎安潛至州,與之共討師範。
  [14]冬季,十月,平盧節度使王敬武死去;兒子王師範,年齡僅十六歲,軍中將士推舉他做平盧留後,棣州刺史張蟾拒不服從。昭宗頒發詔令任命太子少師崔安潛兼任侍中,充任平盧節度使。張蟾把崔安潛迎接到棣州,和他一起籌商討代王師範。
  [15]以給事中杜孺休為蘇州刺史。錢不悅,以知州事沈粲為制置指揮使。
  [15]朝廷任命給事中杜孺休為蘇州刺史。錢對此很不高興,委任主持蘇州事宜的沈粲為制置指揮使。
  [16]楊行密遣馬步都虞候田等攻常州。
  [16]楊行密派遣馬步都虞候田攻打常州。
  [17]十一月,上改名曄。
  [17]十一月,昭宗改名為李曄。
  [18]上將祀圜丘。故事,中尉、樞密皆衫侍從;僖宗之世,已具笏;至是,又令有司製法服,孔緯及諫官、禮官皆以為不可,上出手札諭之曰:“卿等所論至當。事有從權,勿以小瑕遂妨大禮。”於是宦官始服劍佩侍祠。己酉,祀圜丘,赦天下。
  [18]昭宗要去祭壇祭天。按照舊例,朝廷中的中尉、樞密都要身穿大襟分開的衣衫侍奉跟隨皇帝。僖宗時代,已經具備了袍服和朝笏,到這時,昭宗又命令有關官吏製做禮服,孔緯和諫官、禮官都認為不適當。唐昭宗傳出親手寫的諭令對他們說:“你們所談論的很得當。辦事應當權宜處理,不能因為微小的不當而妨礙了朝廷的大禮。”於是,宦官開始身穿法服佩劍侍奉皇帝祭禮。己酉(二十一日),唐昭宗赴祭壇祭天,大赦天下。
  上在藩邱,素疾宦官,及即位,楊復恭恃援立功,所為多不法,上意不平;政事多謀於宰相,孔緯、張浚勸上舉大中故事抑宦者權。復恭常乘肩輿至太極殿。他日,上與宰相言及四方反者,孔煒曰:“陛下左右有將反者,況四方乎!”上矍然問之,緯指復恭曰:“復恭陛下家奴,乃肩輿造前殿,多養壯士為假子,使典禁兵,或為方鎮,非反而何!”復恭曰:“子壯士,欲以收士心,衛國家,豈反邪!”上曰:“卿欲衛國家,何不使姓李而姓楊乎?”復恭無以對。
  昭宗身為壽王居住藩邸時,一向憎恨宦官,到了他登基稱帝以後,楊復恭倚仗著當初擁立昭宗即位有功,所做所為大多違犯法度,昭宗在心中對他憤憤不平。有關朝政事務,昭宗大多和宰相商討,孔緯、張浚奉勸皇帝施行內宮以往的成例,抑制宦官的權力。楊復恭經常乘坐轎子到太極殿。有一天,昭宗與宰相談率四方謀反叛亂的人,孔緯說:“陛下的身邊就有將要謀反的人,何四方呢!”昭宗驚惶地追問他,孔緯指著楊復恭說:“楊復恭是陛下的家奴,竟敢乘坐轎子到前殿,招養許多壯士為養子,委任他們統管朝廷的軍隊,有的則充任地方節度使、刺史,這不是謀反是什麼!”楊復恭辯解說:“我招養壯士為義子,是想收攏將士的心,保衛國家,哪裡是謀反呀!”昭宗說:“你想保衛國家,為什麼不讓這些壯士姓李而姓楊?”楊復恭無話可答。
  復恭假子天威軍使楊守立,本姓胡,名弘立,勇冠六軍,人皆畏之。上欲討復恭,恐守立作亂,謂復恭:“朕欲得卿鬍子在左右。”復恭見守立於上,上賜姓名李順節,使掌六軍管鑰,不期年,擢至天武都頭,領鎮海節度使,俄加同平章事。及謝日,臺吏申請班見百僚,孔緯判不集;順節至中書,色不悅。他日,語微及之,緯曰:“宰相師長百僚,故有班見。相公職為都頭,而於政事堂班見百僚,於意安乎?”順節不敢復言。
  楊復恭的養子天威軍使楊守立,本來姓胡,名叫弘立,以其勇猛果敢在朝廷的軍隊中聞名,人們對他都很畏懼。昭宗想要整治楊復恭,擔心楊守立興兵作亂,便對楊復恭說:“朕想把你的養子楊守立留在朕的身邊。”楊復恭把楊守立引見給昭宗,昭宗賞賜給他新的姓名李順節,派令他掌管朝廷軍隊各屯營營門的啟閉,不到一年,提升為神策軍的天武都頭,兼任鎮海節度使,不久又加封同平章事。等到謝恩的日子,御史大夫請求朝中百官排班拜見李順節,孔緯裁決不準召集朝中百官。李順節到中書省,臉色顯得很不高興。有天,孔緯在和李順節的言談中委婉地涉及到這件事,孔緯說:“宰相是朝中百官的師長,所以有百官排班拜見。你的官職是神策軍的天武都頭,而在政事堂上讓百官排班拜見,能心安嗎?”李順節不敢再說。
  朱全忠求領鹽鐵,孔緯獨執以為不可,謂進奏吏曰:“朱公須此職,非興兵不可!”全忠乃止。
  朱全忠請求兼任鹽鐵轉運使,唯獨孔緯堅持認為不可以,他對進奏官吏說:“朱全忠想要鹽鐵使這一職,除非他興兵來搶不可!”朱全忠這才停止索求該職。
  [19]田攻常州,為地道入城;中宵,旌旗甲兵出於制置使杜稜之寢室,遂虜之,以兵三萬戍常州。
  [19]田攻打常州,挖鑿地道進城;半夜時分,田的旌旗甲兵出現在制置使杜稜的寢室,將杜稜俘獲,田派令三萬軍隊駐紮常州。
  [20]朱全忠遣龐師古將兵自潁上趨淮南,擊孫儒。
  [20]朱全忠派遣龐師古帶領軍隊從潁上縣趕赴淮南,攻打孫儒。
  [21]十二月,甲子,王建敗山行章及西川騎將宋行能於廣都;行能奔還成都,行章退守眉州。壬申,行章請降於建。
  [21]十二月,甲子(初七),王建在廣都打敗山行章及西川騎兵將領宋行能;宋行能逃回成都,山行章退到眉州固守。壬申(十五日),山行章向王建請求投降。
  [22]戊寅,孫儒自廣陵引兵渡江,壬午,逐田,取常州,以劉建鋒守之。儒還廣陵,建鋒又逐成及,取潤州。
  [22]戊寅(二十一日),孫儒從廣陵帶領軍隊渡過長江,壬午(二十五日),孫儒趕走田,佔據常州,委任劉建鋒守衛常州。孫儒返回廣陵,劉建鋒又驅逐成及,佔據潤州。
  [23]前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容之在襄陽也,有申屠生教之燒藥為黃金。田令孜之弟過襄陽,臣容出金示之。及寓居成都,令孜求其方,不與,恨之,是歲,令孜殺巨容,滅其族。
  [23]從前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容在襄陽時,有個叫申屠生的人教他燒煉藥物製做黃金。田令孜的弟弟經過襄陽,劉巨容拿出燒煉的黃金給他看。等到劉巨容到成都住下,田令孜向他索求鍊金秘方,劉巨容不給,田令孜於是銜恨,這一年,田令孜殺劉巨容,並且滅了他的家族。
大順元年(庚戌、890)
大順元年(庚戌,公元890年)
  [1]春,正月,戊子朔,群臣上尊號曰聖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改元。
  [1]春季,正月,戊子朔(初一),朝中文武群臣為昭宗上尊號為聖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改年號為大順。
  [2]李克用急攻邢州,孟遷食竭力盡,執王虔裕及汴兵以降。克用以安金俊為邢團練使。
  [2]李克用猛烈攻打邢州,孟遷糧食吃盡兵力疲憊,抓住王虔裕,帶著汴州軍隊向李克用投降。李克用任命安金俊為邢團練使。
  [3]壬寅,王建攻邛州,陳敬遣其大將彭城楊儒將兵三千助刺史毛湘守之,湘出戰,屢敗。楊儒登城,見建兵盛,嘆曰:“唐祚盡矣,王公治眾,嚴而不殘,殆可以庇民乎!”遂帥所部出降。建養以為子,更其姓名曰王宗儒。乙巳,建留永平節度判官張琳為邛南招安使,引兵還成都。琳,許州人也。
  [3]壬寅(十五日),王建攻打邛州,陳敬派遣屬下大將彭城人楊儒帶領軍隊三千援助邛州刺史毛湘守城,毛湘出城作戰,多次敗陣。楊儒登上城樓,看見王建的軍隊聲勢浩大,嘆息著說道:“大唐氣數已到了盡頭,王建治理民眾,嚴厲而不殘暴,大概可以庇護老百姓!”於是,楊儒率領所部人馬出城向王建投降。王建收養楊儒為了義子,改其姓名叫王宗儒。乙巳(十八日),王建留下永平節度判官張琳為邛南招安使,帶領軍隊返回成都。張琳是許州人。
  陳敬分兵布寨於犀浦、郫、導江等縣,發城中民戶一丁,晝則穿重壕,採竹木,運磚石,夜則登城,擊柝巡警,無休息。
  陳敬在犀浦縣、郫縣、導江縣等地分別安設營寨,對城內居住的百姓一戶徵發一名壯丁,白天挖掘重重塹壕,採伐竹木,運送磚頭石塊,夜裡則登上城牆,打柝巡夜,從無休息。
  韋昭度營於唐橋,王建營於東閶門外;建事昭度甚謹。
  韋昭度在唐橋安設軍營,王建在東閶門外安設軍營。王建侍奉韋昭度相當謹慎。
  辛亥,簡州將杜有遷執刺史員虔嵩降於建,建以有遷知州事。
  辛亥(二十四日),簡州將領杜有遷抓獲刺史員虔嵩向王建投降,王建委任杜有遷掌管簡州事務。
  [4]汴將龐師古等眾號十萬,渡淮,聲言救揚行密,攻下天長,壬子,下高郵。
  [4]汴州軍隊將領龐師古等人的軍隊號稱十萬,渡過淮河,揚言要救楊行密,攻下天長縣,壬子(二十五日),攻克高郵。
  [5]二月,己未,資州將侯元綽執刺史楊戡於王建,建以元綽知州事。
  [5]二月,己未(初三),資州將領侯元綽抓住刺史楊戡向王建投降,王建委任侯元綽掌管資州事務。
  [6]乙丑,加朱全忠守中書令。
  [6]乙丑(初九),朝廷加封朱全忠兼理中書令。
  [7]龐師古引兵深入淮南,己巳,與孫儒戰於陵亭,師古兵敗而還。
  [7]龐師古帶領軍隊深入淮南,己巳(十三日),與孫儒在陵亭鎮展開激戰,龐師古的軍隊失利而返回。
  [8]楊行密遣其將馬敬言將兵五千,乘虛襲據潤州。李友將兵二萬屯青城,將攻常州。安仁義、劉威、田敗劉建鋒於武進,敬言、仁義、威屯潤州。友,合肥人;威,慎縣人也。
  [8]楊行密派遣屬下將領馬敬言率領軍隊五千,乘虛攻打併佔據了潤州。李友帶領軍隊二萬駐紮青城,要攻打常州。安仁義、劉威、田在武進縣打敗劉建鋒。馬敬言、安仁義、劉威於是駐紮潤州。李友是合肥人;劉威是慎縣人。
  [9]李克用將兵攻雲州防禦使赫連鐸,克其東城。鐸求救於盧龍節度使李匡威,匡威將兵三萬赴之。丙子,邢團練使安金俊中流矢死,河東萬勝軍使申信叛降於鐸。會幽州軍至,克用引還。
  [9]李克用帶領軍隊攻打雲州防禦使赫連鐸,攻克雲州東城。赫連鐸向盧龍節度使李匡威請求救援,李匡威帶領軍隊三萬趕赴雲州。丙子(二十日),李克用的將領邢團練使安金俊在激戰中被亂飛的箭擊中身亡,河東萬勝軍使申信向赫連鐸投降。又恰有幽州的軍隊趕來,李克用便率領人馬返回。
  [10]時溥求救於河東,李克用遣其將石君和將五百騎赴之。
  [10]時溥向河東節度使李克用求救,李克用派遣屬下將領石君和帶領五騎兵前去救援。
  [11]李克用巡潞州,以供具不厚,怒昭義節度使李克,詬而笞之;克慚憤成疾,三月,薨。克用表其弟決勝軍使克恭為昭義留後。
  [11]李克用巡視潞州,因為供給的酒食等用品不夠豐厚,便對昭義節度使李克很惱怒,將他辱罵並笞打一頓。李克羞愧怨憤以致身患重病,三月,便死去了。李克用上呈表章,任命他的弟弟決勝軍使李克恭為昭義留後。
  [12]賜宣歙軍號寧國,以楊行密為節度使。
  [12]唐昭宗賜宣歙軍名號為寧國,任命楊行密為節度使。
  [13]夏,四月,宿州將張筠逐刺史張紹光,附於時溥;朱於忠帥諸軍討之。溥出兵掠碭山,全忠遣牙內都指揮使朱友裕擊之,殺三千餘人,擒石君和。友裕,全忠之子也。
  [13]夏季,四月,宿州將領張筠驅逐刺史張紹光,歸附時溥。朱全忠率領各地軍隊討伐張筠。時溥派出軍隊到碭山一帶搶劫,朱全忠派遣牙內都指揮使朱友裕攻打時溥的軍隊,殺死三千餘人,擒獲石君和。朱友裕是朱全忠的兒子。
  [14]乙丑,陳敬遣蜀州刺史任從海將兵二萬救邛州,戰敗,欲以蜀州降王建;敬殺之,以徐公代為蜀州刺史。丙寅,嘉州刺史朱實州降於建。丙子,道土豪文武堅執戎州刺史謝承恩降於建。
  [14]乙丑(初十),陳敬派遺蜀州刺史任從海帶領軍隊二萬救援邛州,結果被打敗,任從海便想獻出蜀州向王建投降。陳敬殺掉任從海,任命徐公代理蜀州刺史。丙寅(十一日),嘉州刺史朱實獻出全州向王建投降。丙子(二十一日),道土豪文武堅抓獲戎州刺史謝承恩向王建投降。
  [15]赫連鐸、李匡威表請討李克用。朱全忠亦上言:“克用終為國患,今因其敗,臣請帥汴、滑、孟三軍,與河北三鎮共除之。乞朝廷命大臣為統帥。”
  [15]赫連鐸、李匡威進呈表章請求討伐李克用。朱全忠也向朝廷進言說:“李克用最終是國家禍患,現在趁著他勢力衰敗,我請求率領汴州、滑州、孟州三路軍隊,和河北的三鎮人馬一起去除掉李克用。懇望朝廷任命大臣充任統帥。”
  初,張浚因楊復恭以進,復恭中廢,更附田令孜而薄復恭。及復恭再用事,深恨之。上知浚與復恭有隙,特親倚之;浚亦以功名為己任,每自比謝安、裴度。克用之討黃巢屯河中也,浚為都統判官。克用薄其為人,聞其作相,私謂詔使曰:“張公好虛談而無實用,傾覆之士也。主上採其名而用之,他日交亂天下,必是人也。”浚聞而銜之。
  當初,張浚憑藉楊復恭的勢力得以晉升,楊復恭後來失寵,張浚便又去依附田令孜而疏了楊復恭。等到楊復恭再次當權,他對張浚深懷忌恨。唐昭宗知道張浚與楊復恭有怨仇,便格外地親近倚重張浚;張浚也把已有的功名成是自己所能勝任的,常常把自己比作謝安、裴度。李克用討代黃巢駐紮在河中時,張浚充任都統判官。李克用蔑視張浚的為人,聽說他做了宰相,私下對傳達詔令的使臣說:“張浚喜好空談而不能務實辦事,是個顛覆朝廷的人,皇上聽信他的虛名而重用他,將來有一天導致天下大亂的,一定是這個人。”張浚聽到這些,對李克用懷恨在心。
  上從容與浚論古今治亂,浚曰:“陛下英睿如此,而中外製於強臣,此臣日夜所痛心疾首也。”上問以當今所急,對曰:“莫若強兵以服天下。”上於是廣募兵於京師,至十萬人。
  昭宗從容地與張浚談論從古到今的亂世治理,張浚說:“陛下這樣英明聰慧,卻在內在外受制於宦官、藩鎮,這是我日日夜夜所痛心疾首的事。”昭宗向張浚詢問當今最為緊迫的事情是什麼,張浚回答說:“任何事情都不如增強軍隊以威服天下重要。”唐昭宗於是大規模招募軍隊,聚集在京師長安,人數達到十萬。
  及全忠等請討克用,上命三省、御史臺四品以上議之,以為不可者什六七,杜讓能、劉崇望亦以為不可。浚欲倚外勢以擠揚復恭,乃曰:“先帝再幸山南,沙陀所為也。臣常慮其與河朔相表裡,致朝廷不能制。今兩河藩鎮共請討之,此千載一時。但乞陛下付臣兵柄,旬月可平。失今不取,後悔無及。”孔緯曰:“浚言是也。”復恭曰:“先朝播遷,雖藩鎮跋扈,亦由居中之臣措置未得其宜。今宗廟甫安,不宜更造兵端。”上曰:“克用有興復大功,今乘其危而攻之,天下其謂我何?”緯曰:“陛下所言,一時之體也;張浚所言,萬世之利也。昨計用兵、饋運、犒賞之費,一二年間未至匱乏,在陛下斷志行之耳。”上以二相言葉,從之,曰:“茲事今付卿二人,無貽朕羞!”
  等到朱全忠等人請求討伐李克用,昭宗便命令尚書省、門下省、中書省和御史臺四品以上的官員共同商議這件事,認為不能興兵討伐的人佔十分之六七,杜讓能、劉崇望也認為不能這樣做。張浚試圖憑藉外邊的勢力來排擠楊復恭,於是說:“先帝第二次巡幸山南,是李克用帶著沙陀人馬逼迫的。我常常憂慮擔心李克用與黃河以北的藩鎮內外勾結,致使朝廷不能控制。現在河南的朱全忠、河北的李匡威共同請求討伐李克用,這是千載難逢的一個時機。只請求陛下授予我統領軍隊的大權,一個月就可以消滅李克用。如果錯失現在的良機而不爭取,那麼將後悔莫及。”孔緯附和道:“張浚說得對。”楊復恭則說:“先帝流離遷徒,雖然由於藩鎮驕橫跋扈造成,但也是因為朝中大臣舉止不當措施不力。現在朝廷剛剛安定下來,不應當再興兵大戰。”昭宗說:“李克用有打敗黃巢收復京城的大功,現在趁著他處於困境而去攻打,天下的們會怎樣說我?”孔緯說:“陛下所說的,是現在一時的體面;張浚所說的,是今後世代的大利。昨天計算調遣軍隊、運送物資、犒勞獎賞的費用,一兩年內都不致於缺乏,就在陛下當機立斷興兵討伐了!”昭宗因為張浚和孔緯兩位宰相一唱一和,不得已依從了他們的意見,說:“這件事現在就交給你們二人去辦理,但不要給朕帶來羞辱!”
  五月,詔削奪克用官爵,屬籍,以浚為河東行營都招討制置宣慰使,京兆尹孫揆副之,以鎮國節度使韓建為都虞候兼供軍糧料使,以朱全忠為南面招討使,李匡威為北面招討使,赫連鐸副之。
  五月,昭宗頒發詔令削去李克用的官職、爵位及賜他李姓後所編的屬籍,任命張浚為河東行營都招討制置宣慰使,京兆尹孫揆為副使,任命鎮國節度使韓建為都虞候兼任供軍糧料使,任命朱全忠為南面招討使,李匡威為北面招討使,赫連鐸為副使。
  浚奏給事中牛徽為行營判官,徽曰:“國家以喪亂之餘,欲為英武之舉,橫挑強寇,離諸侯心,吾見其顛沛也!”遂以衰疾固辭。徽,僧孺之孫也。
  張浚奏請任命給事中牛徽為行營判官,牛徽說:“國家剛剛經歷了先帝喪事和戰亂,卻又要做出威武壯舉,粗暴地挑起與李克用強大人馬的爭鬥,離間各藩鎮的歸心,我看天下又要動盪變亂了!”於是,牛徽以年紀衰老身體有病為藉口堅拒絕擔任行營判官。牛徽是唐文宗宰相牛僧孺的孫子。
  [16]李克恭驕恣不曉軍事;潞人素樂李克之簡儉,且死非其罪,潞人憐之,由是將士離心。初,潞人叛孟氏,牙將安居受等召河東兵以取潞州;及孟遷以邢、、磁州歸李克用,克用寵任之,以遷為軍城都虞候,群從皆補右職,居受等鹹怨且懼。
  [16]李克用新委任的昭義留後李克恭驕橫放縱不懂得軍事,而潞州人一向對李克的簡樸節儉有好感,並且他不是因為自身的罪過而致死,潞州人都憐憫他,因此軍中將領士卒離心離德。當初,潞州人背叛昭義節度使孟方位,潞州牙將安居受等人召來河東軍隊攻取潞州,等到孟遷將邢州、州、磁州獻給李克用,李克用對孟遷寵信,委以重任,任命孟遷為軍城都虞候,跟隨他的人都補授重要的職位,安居受等人對此都很怨恨並且懼怕。
  昭義有精兵,號“後院將”。克用既得三州,將圖河朔,令李克恭選後院將尤驍勇者五百人送晉陽,潞人惜之。克恭遣牙將李元審及小校馮霸部送晉陽,至銅,霸招其眾以叛,循山而南,至於沁水,眾已三千人。李元審擊之,為霸所傷,歸於潞,庚子,克恭就元審所館視之,安居受帥其黨作亂,攻而焚之,克恭、元審皆死。眾推居受為留後,附於朱全忠。居受使召馮霸,不至。居受懼,出走,為野人所殺。霸引兵入潞,自為留後。
  昭義節度使有精良軍隊,號稱“後院將”。李克用獲得邢州、州、磁州三州以後,便要圖謀黃河以北的地盤,他命令李克恭挑選“後院將”中特別勇猛的將士五百人送往晉陽,潞州人對挑走這些將士很惋惜。李克恭派遣牙將李元審以及小校馮霸部送赴晉陽,隊伍行到潞州的銅縣,馮霸劫持這批人馬叛逃,沿著高山向南開進,到達沁水時,人馬已達三千。李元審追擊馮霸,被馮霸打傷,便回到潞州。庚子(十五日),李克恭到李元審的館舍去看望,安居受率領手下人馬發動叛亂,攻打併將李元審的館舍焚燒,李克恭、李元審二人都死於變亂之中。大家推舉安居受為留後,歸附朱全忠。安居受派人召請馮霸,馮霸不來。安居受有些畏懼,離開潞州外走,被鄉下人殺死。馮霸帶領軍隊進入潞州,自稱昭義留後。
  時朝廷方討克用,聞克恭死,朝臣皆賀。全忠遣河陽留後朱崇節將兵入潞州,權知留後。克用遣康君立、李存孝將兵圍之。
  當時朝廷正在興兵討伐李克用,聽說李克恭死了,朝中大臣都向昭宗表示祝賀。朱全忠派遣河陽留後朱崇節帶領軍隊進入潞州,暫任昭義留後。李克用派遣康君立、李存孝帶領人馬圍攻潞州。
  壬子,張浚帥諸五十二都及、寧、、夏雜虜合五萬人發京師,上御安喜樓餞之。浚屏左右言於上曰:“俟臣先除外憂,然後為陛下除內患。”楊復恭竊聽,聞之。兩軍中尉餞浚於長樂坂,復恭屬浚酒,浚辭以醉,復恭戲之曰:“相公杖鉞專征,作態邪?”浚曰:“俟平賊還,方見作態耳!”復恭益忌之。
  壬子(二十七日),張浚率領各路軍隊五十二都以及從州、寧州、州、夏州各胡族總共五萬人,從京師長安出發,昭宗在安喜樓上為張浚餞行。張浚命令身邊的人都退避後對唐昭宗說:“等我先消滅了外憂,然後再為陛下剷除內患。”楊復恭在外偷聽,知道了這些。兩軍中尉在長安城東的長樂坂為張浚餞行,楊復恭向張浚勸酒,張浚以已經喝醉為託辭而不飲,楊復恭取笑他說:“你奉有皇帝號令信物專門出征,現在是故作姿態嗎?”張浚說:“等我消滅了賊寇回到京師,再讓你看我的故作姿態。”楊復恭更加忌恨他了。
  癸丑,削奪李罕之官爵;六月,以孫揆為昭義節度使,充招討副使。
  癸丑(二十八日),朝廷削除李罕之的官職爵位;六月,朝廷任命孫揆為昭義節度使,充任招討副使。
  [17]丁巳,茂州刺史李繼昌帥眾救成都,己未,王建擊斬之。辛酉,資簡都制置應援使謝從本殺雅州刺史張承簡,舉城降建。
  [17]丁巳(初三),茂州刺史李繼昌率領部眾救援成都,己未(初五),王建攻擊殺死李繼昌。辛酉(初七),資簡都制置應援使謝從本殺死雅州刺史張承簡,獻出雅州全城向王建投降。
  [18]孫儒求好於朱全忠,全忠表為淮南節度使。未幾,全忠殺其使者,遂復為仇敵。
  [18]孫儒向朱全忠求情修好,朱全忠進呈表章請以孫儒為淮南節度使。不久,朱全忠又殺死孫儒派去的使者,於是他們又成為仇敵。
  [19]光啟末,德州刺史盧彥威逐義昌節度使楊全玫,自稱留後,求旌節,朝廷未許。至是,王熔、羅弘信因張浚用兵,為之請,乃以彥威為義昌節度使。
  [19]光啟末年,德州刺史盧彥威驅逐義昌節度使楊全玫,自稱留後,向朝廷請求頒給他節度使的仗儀,朝廷沒有準許。到這時,王、羅弘信趁張浚發動軍隊,又為盧彥威請求,朝廷於是任命盧彥威為義昌節度使。
  [20]張浚會宣武、鎮國、靜難、鳳翔、保大、定難諸軍於晉州。
  [20]張浚與宣武、鎮國、靜難、鳳翔、保大、定難各路軍隊在晉州相會。
  [21]更命義成軍曰宣義;辛未,以朱全忠為宣武、宣義節度使。全忠以方有事徐、楊、徵兵遣戍,殊為遼闊,乃辭宣義,請以胡真為節度使,從之;然兵賦出入,皆制於全忠,一如巡屬。及胡真人為統軍,竟以全忠為兩鎮節度使,罷淮南不領焉。
  [21]朝廷將義成軍改名為宣義軍。辛未(十七日),朝廷任命朱全忠為宣武、宣義節度使。朱全忠因為徐州、場州正有戰事,徵調軍隊派遣駐紮,地域過於廣闊,於是推辭這一官職,請求任命胡真為宣義節度使,朝廷依從了朱全忠的意見,可是軍隊調動和糧賦收支諸事,都由朱全忠統管控制,胡真如同屬員一樣。等到胡真進入京師做了統軍,竟然讓朱全忠充任宣武、宣義兩鎮節度使,而不再兼任淮南節度使。
  [22]秋,七月,官軍至陰地關,朱全忠遣驍將葛從周將千騎潛自壺關夜抵潞州,犯圍入城。又遣別將李讜、李重胤、鄧季筠將兵攻李罕之於澤州,又遣張全義、朱友裕軍於澤州之北,為從周應援。季筠,下邑人也。全忠奏:臣已遣兵守潞州,請孫揆赴鎮。張浚亦恐昭義遂為汴人所據,分兵三千,使揆將之趣潞州。
  [22]秋季,七月,張浚統領的官軍到達陰地關,朱全忠派遣猛將葛從周帶領一千騎兵從壺關在夜間偷偷地抵達潞州,衝破外圍進入潞州城。朱全忠又派遣其他將領李讜、李重胤、鄧季筠帶領人馬在澤州的北面駐紮,作為葛從周的援助。鄧季筠是下邑人。朱全忠上奏說:我已經派遣軍隊守衛潞州,請命孫揆前赴潞州鎮所。張浚也恐怕潞州昭義節度使司重鎮從此被朱全忠的汴州軍隊佔據,便分派軍隊三千,命令孫揆帶領奔赴潞州。
  八月,乙丑,揆發晉州,李存孝聞之,以三百騎伏於長子西谷中。揆建牙杖節,褒衣大蓋,擁眾而行;存孝突出,擒揆及賜旌節中使韓歸範、牙兵五百餘人,追擊眾於刁黃嶺,盡殺之。存孝械揆及歸範。以素練,徇於潞州城下曰:“朝廷以孫尚書為潞帥,命韓天使賜旌節,葛僕射可速歸大梁,令尚書視事。”遂以獻於克用。克用囚之,既而使人誘之,欲以為河東副使,揆曰:“吾天子大臣,兵敗而死,分也,豈能伏事鎮使邪!”克用怒,命以鋸鋸之,鋸不能入。揆罵曰:“死狗奴!鋸人當用板夾,汝豈知邪!”乃以板夾之,至死,罵不絕聲。
  八月,乙丑(十二日),孫揆從晉州出發,李存孝得知這一訊息,帶領三百驕兵埋伏在潞州長子縣西面的山谷中。孫揆建立軍旗執拿節度使的儀仗,身穿寬大的衣服,頭頂清涼傘,在隊伍的族擁下行進。李存孝在山谷中突然殺出,擒獲孫揆和頒賜節度使儀仗的宦官韓歸範以及牙兵五百餘人,追擊剩餘的人馬直到刁黃嶺,全部斬殺。李存孝給孫揆和韓歸範戴上刑具,用白色的布帶捆綁起來,在潞州城下巡示說:“朝廷任命尚書孫揆為潞州統帥,派使臣韓歸範來賜發節度使儀仗,葛從周你可以立即返回大梁了,好讓孫揆到職就任。”於是,李存孝把孫揆和韓歸範捆綁著獻給李克用。李克用把孫揆和韓歸範囚禁起來,不久派人去誘導孫揆,打算委任他做河東副使,孫揆說:“我是天子委派的大臣,軍隊潰敗而身亡,這是我的天數,怎麼能屈服侍奉鎮守一方的節度使!”李克用十分惱怒,命令用鋸鋸斷孫揆的身體,可是鋸不進去,孫揆罵道:“該死的狗奴才!鋸人應當用木板夾起來,你們哪裡知道!”於是用木板把孫揆夾起來,一直到死,孫揆都罵不絕口。
  [23]丙寅,孫儒攻潤州。
  [23]丙寅(十三日),孫儒攻打潤州。
  [24]蘇州刺史杜孺休到官,錢密使沈粲害之。會楊行密將李友拔蘇州,粲歸杭州;欲歸罪於粲而殺之,粲奔孫儒。
  [24]蘇州刺史杜孺休到達衙署後,錢密令沈粲將杜孺休殺害。適逢楊行密的將領李友攻克蘇州,沈粲便回到杭州。錢要把謀害杜孺休的罪過歸到沈粲的身上從而殺掉他,沈粲便投奔了孫儒。
  [25]王建退屯漢州。
  [25]王建從成都退到漢州駐紮。
  [26]陳敬括富民財以供軍,置徵督院,逼以桎梏棰楚,使各自佔;凡有財者如匿贓、虛佔,急徵,鹹不聊生。
  [26]陳敬搜刮富人的財產以供給軍需,設定徵督院,使用鐐銬及鞭打百姓,命令他們自報家中資財數目;凡是家中有資財而隱匿,或者本來沒資財佔有他人的,都急迫催徵,老百姓都無法生存下去了。
  [27]李罕之告急於李克用,克用遣李存孝將五千騎救之。
  [27]李罕之在澤州向李克用告急求救,李克用派遣李存孝帶領五千騎兵前去救援
  [28]九月,壬寅,朱全忠軍於河陽。汴軍之初圍澤州也,呼李罕之曰:“相公每恃河東,輕絕當道;今張相公圍太原,葛僕射入潞府,旬月之間,沙陀無穴自藏,相公何路求生邪!”及李存孝至,選精騎五百,繞汴寨呼曰:“我,沙陀之求穴者也,欲得爾肉以飽士卒;可令肥者出鬥!”汴將鄧季筠,亦驍將也,引兵出戰,存孝生擒之。是夕,李讜、李重胤收從遁去,存孝、罕之隨而擊之,至馬牢山,大破之,斬獲萬計,追至懷州而還。存孝復引兵攻潞州,葛從周、朱崇節棄潞州而歸。戊申,全忠庭責諸將橈敗之罪,斬李讜、李重胤而還。
  [28]九月,壬寅(十九日),朱全忠在河陽駐紮。朱全忠的汴州軍隊開始圍攻澤州時,向李罕之呼喊說:“你常常倚仗河東節度使李克用,與汴州軍隊隨便絕交;現在宰相張浚圍攻太原,僕射葛從周進入潞州官府,一月之間,李克用的沙陀人馬便無藏身之地,你到哪裡謀求活路呀!”等到李存孝趕到澤州,挑選精壯騎兵五百人,繞著汴州軍隊的營寨呼喊著說:“我們就是沙陀尋找藏身之地的人,現在要拿你們身上的肉來餵飽我們計程車卒,可以讓肥胖的人出來決鬥!”汴州軍隊將領鄧季筠,也是一員猛將,帶領軍隊出營交戰,結果李存孝把鄧季筠活捉。當天傍晚,李讜、李重胤收集人馬離去,李存孝、李罕之跟隨追擊,到馬牢山,大破汴州軍隊,斬殺擒獲以萬計算,一直追到懷州才返回。李存孝又帶領軍隊攻打潞州,葛從周、朱崇節棄城逃回。戊申(二十五日),朱全忠在庭堂上責罰各位將領打了敗仗的罪過,斬殺了李讜、李重胤,然後退兵返回。
  李克用以康君立為昭義留後,李存孝為汾州刺史。存孝自謂擒孫揆功大,當鎮昭義,而君立得之,憤恚不食者數日,縱意刑殺,始有叛克用之志。
  李克用任命康君立為昭義留後,李存孝為汾州刺史。李存孝自認為擒獲孫揆功勞最大,應當由他充任昭義留後,可是卻被康君立搶去這一官職,氣憤怨恨,連續幾天不思飯食,隨意刑罰斬殺屬下士卒,開始產生了背叛李克用的意圖。
  李匡威攻蔚州,虜其刺史邢善益,赫連鐸引吐蕃、黠戛斯眾數萬攻遮虜軍,殺其軍使劉鬍子。克用遣其將李存信擊之,不勝;更命李嗣源為存信之副,遂破之。克用以大軍繼其後,匡威、鐸皆敗走,獲匡威之子武州刺史仁宗及鐸之婿,俘斬萬計。
  李匡威攻打蔚州,抓獲蔚州刺史邢善益,赫連鐸帶領吐蕃、黠戛斯的軍隊幾萬人攻打遮虜軍,殺掉遮虜軍使劉鬍子。李克用派遣屬下將領李存信與李匡威、赫連鐸交戰,未能取勝,又命令李嗣源做李存信的副將,於是打敗了李匡威、赫連鐸。李克用率領大軍隨後趕到,於是李匡威、赫連鐸都潰敗逃跑,李克用抓獲李匡威的兒子武州刺史李仁宗以及赫連鐸的女婿,俘虜斬殺以萬計算。
  李嗣源性謹重廉儉,諸將相會,各自詫勇略,嗣源獨默然,徐曰:“諸君喜以口擊賊,嗣源但以手擊賊耳。”眾斬而止。
  李嗣源性情謹慎穩重、廉潔節儉,各位將領相聚,紛紛自誇有勇有謀,唯獨李嗣源保持沉默,他慢慢地說:“各位喜好用嘴皮子攻打賊寇,我李嗣源只是用手去攻打賊寇。”大家都羞愧地停止了自誇。
  [29]楊行密以其將張行周為常州制置使。閏月,孫儒遣劉建鋒攻拔常州,殺行周,遂圍蘇州。
  [29]楊行密委任手下將領張行周為常州制置使。閏九月,孫儒派遣劉建鋒攻打併佔據常州,殺死張行周,於是又圍攻蘇州。
  [30]邛州刺史毛湘,本田令孜親吏,王建攻之急,食盡,救兵不至。壬戌,湘謂都知兵馬使任可知曰:“吾不忍負田軍容,吏民何罪!爾可持吾頭歸王建。”乃沐浴以俟刃。可知斬湘及二子降於建,士民皆泣。甲戌,建持永平旌節入邛州,以節度判官張琳知留後。繕完城隍,撫安夷獠,經營蜀、雅。冬,十月,癸未朔,建引兵還成都,蜀州將李行周逐徐公,舉城降建。
  [30]邛州刺史毛湘,本來是田令孜的親信官吏,王建攻打邛州越來越緊迫,城內糧食吃盡,救援的軍隊還沒到達。壬戌(初九),毛湘對都知兵馬使任可知說:“我不忍心辜負觀軍容使田令孜,可是邛州城內的老百姓有什麼罪!你可以拿著我的頭顱去投奔王建。”說完,毛湘便洗澡更衣等待砍頭。任可知遵命斬殺了毛湘和他的兩個兒子向王建投降,城內計程車卒民人都為此痛哭流淚。甲戌(二十一日),王建手持永平節度使的旌旗節鉞進入邛州城,委任節度判官張琳主持留後事宜。王建把邛州城池修繕完好,撫卹安定夷獠邊民,籌劃管理蜀州、雅州。冬季,十月,癸未朔(初一),王建帶領軍隊返回成都,蜀州將領李行周驅逐徐公,獻出蜀州城向王建投降。
  [31]乙酉,朱全忠自河陽如滑州視事,遣使者請糧馬及假道於魏以伐河東,羅弘信不許,又請於鎮,鎮人亦不許;全忠乃自黎陽濟河擊魏。
  [31]乙酉(初三),朱全忠從河陽到滑州治理政事,朱全忠派遣使者向魏州的羅弘信請供給糧食馬匹及借道經過魏州去討伐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羅弘信不答應,又請求借道鎮州,鎮州人也不准許,朱全忠於是從黎陽渡過黃河攻打魏州。
  [32]加寧節度使王行瑜侍中,佑國節度使張全義同平章事。
  [32]朝廷為寧節度使王行瑜加封侍中,為佑國節度使張全義加封同平章事。
  [33]官軍出陰地關,遊兵至於汾州。李克用遣薛志勤、李承嗣將騎三千營於洪洞,李存孝將兵五千營於趙城。鎮國節度使韓建以壯士三百夜襲存孝營,存孝知之,設伏以待之;建兵不利,靜難、鳳翔之兵不戰而走。河東兵乘勝逐北,抵晉州西門;張浚出戰,又敗,官軍死者近三千人。靜難、鳳翔、保大、定難之軍先渡河西歸,浚獨有禁軍及宣武軍合萬人,舉韓建閉城拒守,自是不敢復出。存孝引兵攻絳州,十一月,刺史張行恭棄城走。存孝進攻晉州,三日,與其眾謀曰:“張浚宰相,俘之無益;天子禁兵,不宜加害。”乃退五十里而軍;浚、建自含口遁去。存孝取晉、絳二州,大掠慈、隰之境。
  [33]張浚統領的官軍從陰地關開出,遊擊的軍隊到達汾州。李克用派遣薛志勤、李承嗣帶領騎兵三千在洪洞縣安設營寨,李存孝帶領軍隊五千在趙城縣安設營寨。鎮國節度使韓建派出強壯士卒三百人在夜間去襲擊李存孝的軍營,李存孝事先知道了,便設下埋伏等待韓建人馬的到來;韓建軍隊沒有得手,靜難、鳳翔軍隊也未經交戰就後撤,李克用的河東軍隊乘勝追擊,直達晉州城的西門;張浚帶領軍隊出城交戰,再次打了敗仗,官軍被斬殺的將近三千名。靜難、鳳翔、保大、定難各路軍隊於是搶先渡過黃河往西回奔,張浚只剩下長安禁軍和宣武軍總共一萬人,與韓建一起關閉晉州城門固守,從此不敢再出城。李存孝帶領軍隊先去攻打絳州,十一月,刺史張行恭放棄絳州城逃跑。李存孝再回兵進攻晉州,圍攻了三天,他與屬下商議說:“張浚身為宰相,我們俘獲他也沒有什麼好處,天子手下的京師禁軍,我們不應當斬殺。”於是,李存孝率領軍隊後退五十里駐紮。張浚、韓建從含口逃走。李存孝攻取了晉州、絳州,大肆搶掠慈州、隰州一帶。
  先是,克用遣韓歸範歸朝,附表訟冤,言:“臣父子三代,受恩四朝,破龐勳,翦黃巢,黜襄王,存易定,致陛下今日冠通天之冠,佩白玉之璽,未必非臣之力也!若以攻雲州為臣罪,則拓跋思恭之取延,朱全忠之侵徐、鄆,何獨不討?賞彼誅此,臣豈無辭!且朝廷當阽危之時,則譽臣為韓、彭、伊、呂;及既安之後,則罵臣為戎、羯、胡、夷。今天下握兵立功之人,獨不懼陛下他日之罵乎!況臣果有大罪,六師徵之,自有典刑,何必倖臣之弱北而後取之邪!今張浚既出師,則固難束手,已集蕃、漢兵五十萬,欲直抵蒲、潼,與浚格鬥;若其不勝,甘從削奪。不然,方且輕騎叩閽,頓首丹陛,訴奸回於陛下之坐,納制敕於先帝之廟庭,然後自拘司敗,恭俟鐵質。”表至,浚已敗,朝廷震恐。浚與韓建逾王屋至河陽,撤民屋為筏以濟河,師徒失亡殆盡。
  在此之前,李克用放韓歸範回到朝廷,附帶表章訴冤說:“我家父子三代人,蒙受武宗、宣宗、懿宗、僖宗四朝皇帝的恩德,攻破龐勳叛逆,翦除黃巢賊寇,廢黜襄王李,儲存易州定州,使得陛下現在頭戴帝王的冠冕,身佩潔白的玉璽,這不能說沒有我的功勞!如果因為攻打雲州而認為我有罪,那麼拓跋思恭奪取延,朱全忠攻打徐州的時溥、鄆州的朱,為什麼朝廷卻不進行討伐?同樣的舉動,那裡受到獎賞,這裡卻遭受討伐,我怎麼會沒有話說呢!況且當朝廷處在危機時刻,就讚譽我是當今的韓信、彭越、伊尹、呂尚;等到天下稍微安定以後,就辱罵我是北戎、羯族、胡人、蠻夷。這樣,現在天下掌握重兵立有戰功的人,難道就不擔心陛下將來有一天會辱罵他們嗎?!而且,若是我果真有彌天大罪,派出朝廷的軍隊進行征伐,自然有刑法懲處,何必趁我的軍力衰弱以後再來攻取!現在張浚既然已經出動軍隊,我就很難束手待擒,我已經集聚了蕃族、漢人的軍隊五十萬,要直抵蒲州、潼關,與張浚決一死戰;如果不能獲勝,我也甘心被革除官職削去爵位。不然,我就要輕裝騎馬去敲皇宮的大門,在殿階前磕頭,至陛下屏寶座下自陳奸惡回人,去先帝的廟堂繳納詔令敕書,然後把自己捆綁起來到刑官那裡,恭敬地等候用刑被斬。”表章送到時,張浚已經兵敗,朝中群臣震驚恐慌。張浚和韓建經過王屋山到達河陽,拆除民人的房屋做成木筏以便渡過黃河,軍中士卒失蹤死亡幾乎沒剩下多少。
  是役也,朝廷倚朱全忠及河朔三鎮;及浚至晉州,全忠方連兵徐、鄆,雖遣將攻澤州而身不至。行營乃求兵糧於鎮、魏,鎮、魏倚河東為捍蔽,皆不出兵;惟華、、鳳翔、鄄、夏之兵會之。兵未交而孫揆被擒,幽、雲俱敗,楊復恭復從中沮之,故浚軍望風自潰。
  這次戰役,朝廷想倚助朱全忠和黃河以北三鎮。但等到張浚到達晉州,朱全忠才聯合徐州、鄆州的軍隊,雖然派遣將領攻打澤州卻不親身前往。張浚的行營於是向鎮州、魏州求助軍隊和糧食,可是鎮州、魏州把李克用的河東軍隊當作自己的屏障,都拒不出兵,只有華州、州、鳳翔、州、夏州的軍隊前去和張浚會合。軍隊還沒有交戰,孫揆就被擒獲,幽州的李匡威、雲州的赫連鐸都打了敗仗,楊復恭又在這中間作梗,因此張浚的軍隊一戰即潰,望風而逃。
  [34]十二月,孫儒拔蘇州,殺李友。安仁義等聞之,焚潤州廬舍,夜遁。儒使沈粲守蘇州,又遣其將歸傳道守潤州。
  [34]十二月,孫儒攻克蘇州,殺死李友。安仁義等得知後,焚燒潤州的房舍,夜裡逃走。孫儒派沈粲留守蘇州,又派遣屬下將領歸傳道堅守潤州。
  [35]辛丑,汴將丁會、葛從周擊魏,渡河,取黎陽、臨河,龐師古、霍存下淇門、衛縣,朱全忠自以大軍繼之。
  [35]辛丑(二十日),汴州軍隊將領丁會、葛從周攻打魏州,渡過黃河,攻取衛州的黎陽縣、相州的臨河縣,龐師古、霍存攻下衛州淇門鎮、衛縣,朱全忠親自帶領大軍相繼趕到。
  [36]是歲,置州於上元縣,以張雄為刺史。
  [36]這一年,朝廷在上元縣設定州,任命張雄為刺史。
二年(辛亥、891)
二年(辛亥,公元891年)
  [1]春,正月,羅弘信軍於內黃。丙辰,朱全忠擊之,五戰皆捷,至永定橋,斬首萬餘級。弘信懼,遣使厚幣請和。全忠命止焚掠,歸其俘,還軍河上。魏博自是服於汴。
  [1]春季,正月,羅弘信率領軍隊在內黃駐紮。丙辰(初五),朱全忠攻打羅弘信,交戰五次都獲得勝利,到達永定橋,斬殺一萬餘人。羅弘信十分畏懼,派遣使者帶著豐厚的禮物向朱全忠求和。朱全忠命令停止焚燒搶掠,將俘獲士卒歸還,返回河陽駐紮。魏博羅弘信從此服從了朱全忠。
  [2]庚申,制以太保、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孔緯為荊南節度使,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浚為鄂嶽觀察使。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崔昭緯同平章事,御史中丞徐彥若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昭緯,慎由從子;彥若,商子之也。
  [2]庚申(初九),唐昭宗頒發詔令,將太保、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孔緯貶職為荊南節度使,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浚貶為鄂嶽觀察使。任命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崔昭緯為同平章事,御史中丞徐彥若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崔昭緯是崔慎由的侄子;徐彥若是徐商的兒子。
  楊復恭使人劫孔緯於長樂坡,斬其旌節,資裝俱盡,緯僅能自免。李克用復遣使上表曰:“張浚以陛下萬代之業,邀自己一時之功,知臣與朱溫深仇,私相連結。臣今身無官爵,名是罪人,不敢歸陛下藩方,且欲於河中寄寓,進退行止,伏俟指麾。”詔再貶孔緯均州刺史,張浚連州刺史。賜克用詔,悉復其官爵,使歸晉陽。
  楊復恭派出人馬在長樂坡攔截搶劫孔緯,斬斷孔緯的節度使旌旗節鉞,搶光了孔緯的資財裝備,孔緯僅能保住自身一命。李克用再次派遣使者向唐昭宗進呈表章說:“張浚用陛下世世代代的基業,來謀取他自己一時的功名,他知道我與朱溫有著很深的怨仇,便與朱溫在暗中勾結。我現在身上已沒有官職爵位,是被朝廷指名討伐的罪人,不敢再回去做陛下的藩鎮,只是想在河中一帶留居,是進是退如何舉動,敬候朝廷指示。”唐昭宗詔令將孔緯再次貶職,降為均州刺史,張浚也再次貶職,降為連州刺史。同時,向李克用賜發詔書,全部恢復他以前的官職爵位,讓他回到晉陽。
  [3]孫儒盡舉淮、蔡之兵濟江,癸酉,自潤州轉戰而南,田、安仁義屢敗退,楊行密城戍皆望風奔潰。儒將李從立奄至宣州東溪,行密守備尚未固,眾心危懼,夜,使其將合肥臺將五百人屯溪西;使士卒傳呼,往返數四,從立以為大眾繼至,遽引去。儒前軍至溧水,行密使者指揮使李神福拒之。神福陽退以去怯,儒軍不裝置,神福夜帥精兵襲之,俘斬千人。
  [3]孫儒發動淮州、蔡州的全部軍隊渡過長江,癸酉(二十二日),從潤州輾轉作戰向南開進,田、安仁義屢屢敗退,楊行密的守城士卒都望風而逃。孫儒手下將領李從立突然到達宣州城的東溪,楊行密的守衛防備還沒有鞏固,軍中人心惶惶,夜裡,楊行密派屬將合肥人臺帶領五百人馬到宛溪的西側駐紮,臺命令士卒狂呼亂喊,往返多次,李從立以為是楊行密的大隊人馬相繼趕到,急忙帶領隊伍退走。孫儒的前軍到達溧水縣,楊行密派都指揮使李神福抗擊。李神福假裝退卻表示怯弱,孫儒的軍隊便不設防備,李神福夜間率領精兵前去襲擊,俘獲、斬殺一千人。
  [4]二月,加李克用守中書令,復李罕之官爵;再貶張浚繡州司戶。
  [4]二月,朝廷加封李克用守中書令,恢復李罕之的官職爵位,再次將張浚貶職為繡州司戶。
  [5]韋昭度將諸道兵十餘萬討陳敬,三年不能克,饋運不繼,朝議欲息兵。三月,乙亥,制復敬官爵,令顧彥朗、王建各帥眾歸鎮。
  [5]韋昭度帶領各道軍隊十餘萬人馬討伐陳敬,已經三年而不能攻克成都,軍糧物資的運送供應不上,朝中大臣商議想停戰退兵。三月,乙亥(二十五日),唐昭宗頒發詔令恢復陳敬的官職爵位,命令顧彥朗、王建率領人馬分別回到梓州、邛州。
  [6]王師範遣都指揮使盧弘擊棣州刺史張蟾,弘引兵還攻師範,師範使人以重賂迎之,曰:“師範童呆,不堪重任,願得避位,使保首領,公之仁也。”弘以師範年少,信之,不裝置;師範密謂小校安丘劉曰:“汝能殺弘,吾以汝為大將。”弘入城,師範伏甲而享之,殺弘於座及其黨數人。師範慰諭士卒,厚賞重誓,自將以攻棣州,執張蟾,斬之,崔安潛逃歸京師。師範以為馬步副都指揮使。以師範為平盧節度使。
  [6]王師範派遣都指揮使盧弘攻打棣州刺史張蟾,盧弘卻帶領人馬回來攻擊王師範,王師範派人贈送豐厚的財物來迎接他,說:“我王師範年少痴呆,不能勝任重大官職,願意退位讓給你,能讓我保住腦袋,就是你的仁德。”盧弘因為王師範年齡較小,就相信了這番話,不設定防備。王師範秘密地對小校安丘人劉說:“你如果能將盧弘斬殺,我就委任你做大將。”盧弘進入城池,王師範埋伏下人馬又款待盧弘,劉在宴席座位上將盧弘及其黨羽好幾人殺死。王師範安慰傳告手下士卒,對有功人員大加獎賞,莊重盟誓,親自率領大軍攻打棣州,抓獲棣州刺史張蟾,將他斬殺;崔安潛逃回到京師。王師範任命劉為馬步副都指揮使。唐昭宗頒發詔令,任命王師範為平盧節度使。
  師範和謹好學,每年縣令到官,師範輒備儀衛往謁之;令不敢當,師範使客將挾持,令坐於聽事,自稱“百姓王師範”,拜之於庭。僚佐或諫,歸範曰:“吾敬桑梓,所以教子孫不忘本也!”
  王師範待人平和,辦事謹慎好學,每當有本地新縣令到任,王師範就置備儀仗和衛士前往拜見;縣令不敢擔當,王師範就命令主持儀禮的賓客挾持縣令,強迫縣令坐在廳堂上,王師範自稱“百姓王師範”,在廳堂上叩拜縣令。有的屬官勸阻他,王師範說:“我敬重家鄉,是因為要教導子子孫孫永不忘本。”
  [7]張浚至藍田,逃奔華州依韓建,也孔緯密求救於朱全忠。全忠上表為緯、浚訟冤,朝廷不得已,並聽自便。緯至商州而還,亦寓居華州。
  [7]張浚到達藍田,逃奔華州依附韓建,與孔緯一起秘密向朱全忠求救。朱全忠進呈表章為孔緯、張浚申訴冤屈,朝廷不得已,讓孔緯、張浚各隨其便。孔緯到達商州後返回,也在華州留居下來。
  [8]邢節度使安知建潛通朱全忠,李克用表以李存孝代之。知建懼,奔青州,朝廷以知建為神武統軍。知建帥麾下三千人將詣京師,過鄆州,朱與克用方睦,伏兵河上,斬之,傳首晉陽。
  [8]邢節度使安知建暗中與朱全忠交往,李克用進呈表章請以李存孝取代他。安知建知道後很是恐懼,逃奔青州,朝廷於是任命安知建為神武統軍。安知建率領屬下三千人要到京師長安,經過鄆州,鄆州的朱與李克用正相和睦,便在黃河上設下埋伏,將安知建斬殺,並把安知建的頭顱傳送到晉陽李克用那裡。
  [9]夏,四月,有慧星見於三臺,東行入太微,長十丈餘。甲申,赦天下。
  [9]夏季,四月,有慧星出現在三臺,向東行去進入太微,尾長十丈多。甲申(初五),昭宗詔令大赦天下。
  [10]成都城中乏食,棄兒滿路。民有潛入行營販米入城者,邏者得之,以白韋昭度,昭度曰:“滿城飢甚,忍不救之!”釋勿問。亦有白陳敬者,敬曰:“吾恨無術以救餓者,彼能如是,勿禁也!”由是販者浸多,然所致不過斗升,截筒,徑寸半,深五分,量米而鬻之,每筒百餘錢,餓殍狼籍。軍民強弱相陵,將吏斬之不能禁;乃更為酷法,或斷腰,或斜劈,死者相繼而為者不止,人耳目既熟,不以為懼。吏民日窘,多謀出降,敬悉捕其族黨殺之,慘毒備至。內外都指揮使、眉州刺史成都徐耕,性仁恕,所全活數千人。田令孜曰:“公掌生殺而不刑一人,有異志邪?”耕懼,夜,取俘囚戮於市。
  [10]成都城中缺乏糧食,被遺棄的嬰兒到處都是。百姓中有人偷偷進入圍城行營,販賣糧米入城,巡邏的人將他們抓獲,稟告韋昭度,韋昭度說:“成都全城的人都在飢餓中掙扎,怎能忍心不準救呢!”下令把賣米人放掉而不治罪。也有的人把這種情況稟告陳敬,陳敬說:“我正痛心沒有辦法救助城內這些忍飢餓的人,他們能這樣做不要禁止!”因此,販賣糧米的人越來越多,可是這些人攜帶的糧米最多不過一斗數升,他們截斷竹筒,竹筒的直徑有一寸半,深有五分,量米出賣,每筒賣得一百餘錢,城內被餓死的人橫豎滿地。軍中士卒和城內百姓強者欺凌弱者,將領和官吏即使斬殺橫行霸道的人也不能禁止。於是改為更為嚴酷的刑法,有的攔腰砍斷,有的斜著劈斬,被處斬的人一個接一個,可是無視法度的人仍然層出不窮,人們對酷刑斬殺聽到和看到的多了,也不再感到恐懼。成都城內的官吏和百姓的處境一天比一天窘迫,許多人籌劃出城投降,陳敬把這些人的家庭黨羽全部逮捕斬殺,慘忍到了極點。內外都指揮使、眉州刺史成都人徐耕,性情仁厚寬恕,被他保全的人有幾千,田令孜對徐耕說:“你掌握著生殺大權卻不懲處一個人,是不是有叛變的打算?”徐耕害怕起來,夜裡,把俘獲的囚犯提出來在市街上處斬。
  王建見罷兵制書,曰:“大功垂成,柰何棄之!”謀於周庠,庠勸建請韋公還朝,獨攻成都,克而有之。建表請:“陳敬、田令孜罪不可赦,願畢命以圖成功。”昭度無如之何,由是未能東還。建說昭度曰:“今關東落鎮迭相吞噬,此腹心之疾也,相公宜早歸廟堂,與天子謀之。敬,疥耳,當以日月制之,責建,可辦也!”昭度猶豫未決。庚子,建陰令東川將唐友通等擒昭度親吏駱保於行府門,臠食之,雲其盜軍糧。昭度大懼,遽稱疾,以印節授建,牒建知三使留後兼行營招討使,即日東還。建送至新都,跪觴馬前,泣拜而別。昭度甫出劍門,即以兵守之,不復內東軍。昭度至京師,除東都留守。
  王建看到停戰退兵的詔令,說:“大功就要告成了,怎麼能捨棄!”他和周庠商議,周庠勁說王建去請韋昭度返回朝廷,獨自攻打成都,攻克並佔據該城。王建於是進呈表章聲稱:“陳敬、田令孜的罪惡不可赦免,我願意竭盡全力效命以求成功。”韋昭度拿他沒辦法,因此也不能東返京師。王建勸韋昭度說:“現在並東各藩鎮相互吞併,這是國家的心腹大患,您應當早回朝廷,與天子共同謀劃。陳敬就象疥瘡皮癬一樣,我會用一定的時間來制服他,責成我王建,就可以辦理了!”韋昭度對此猶豫不決。庚子(二十一日),王建暗中命令東川將領唐友通等人在行府門口擒獲韋昭度的親信官吏駱保,把他切成肉塊吃掉,說他偷竊了軍糧。韋昭度大為恐慌,急忙聲稱有病,他帥印符節授給王建,釋出公文任命王建掌管節度使、招撫使、制置使三使留後事宜,併兼任西川行營招討使,當天就啟程東返長安。王建把韋昭度送到新都,在戰馬前跪下向韋昭度敬酒,流著眼淚行禮告別。韋昭度剛剛出了劍門,王建就命令士卒把守劍門,不再讓東面的軍隊進來。韋昭度到達京師長安,授職東都留守。
  建急攻成都,環城烽塹亙五十里。有狗屠王鷂,請詐得罪亡入城說之,使上下離心,建遣之。鷂入見陳敬、田令孜,則言“建兵疲食盡,將遁矣”,出則鬻茶於市,陰為吏民稱建英武,兵勢強盛;由是敬等懈於守備,而眾心危懼。建又遣其將京兆鄭渥詐降以覘之,敬以為將,答使乘城,既而復以詐得歸。建由是悉知城中虛實,以渥為親從都指揮使,更姓名曰王宗渥。
  王建急迫攻打成都,環繞成都城烽火塹壕綿延五十里。有個宰狗的屠夫王鷂,向王建請救假裝獲罪逃進城裡遊說,讓城內計程車卒百姓和陳敬離心離德,王建便派他前往。王鷂入城拜見東敬、田令孜,說:“王建人馬疲睏糧食吃盡,快要逃跑了”,出來就在市街上賣茶,暗中向官吏百姓稱頌王建英雄威武,兵勢強盛;於是,陳敬等防備鬆懈,而城內的人民卻心感危懼。王建又派遣屬下將領京兆人鄭渥假裝投降以便察看城內軍情,陳敬任命鄭渥為將領,讓他登上城樓觀看,不久鄭渥又以詐騙出城回到軍營。王建因此全部知道了城內的虛實情況,任命鄭渥為親從都指揮使,更改姓名叫王宗渥。
  [11]以武安節度使周嶽為嶺南西道節度使。
  [11]朝廷任命武安節度使周嶽為嶺南西道節度使。
  [12]李克用大舉擊赫連鐸,敗其兵於河上,進圍雲州。
  [12]李克用大規模進攻赫連鐸,在北河將他打敗,接著圍攻雲州。
  [13]楊行密遣其將劉威、朱延壽將兵三萬擊孫儒於黃池,威等大敗。延壽,舒城人也。孫儒軍於黃池,五月,大水,諸營皆沒,乃還揚州,使其將康佔據和州,安景思佔據州。
  [13]楊行密派遣屬下將領劉威、朱延壽帶領軍隊三萬在黃池鎮攻打孫儒,結果劉威、朱延壽的人馬大敗。朱延壽是舒城人。孫儒率領軍隊在黃池鎮駐紮,五月,洪水暴發,各個營寨都被淹沒,於是返回揚州,他派令手下將領康佔據和州,安景思佔據滁州。
  [14]丙午,立皇子為德王。
  [14]丙午(疑誤),唐昭宗頒詔立皇子李為德王。
  [15]楊行密遣其將李神福攻和、滁,康降,安景思走。
  [15]楊行密派遣屬下將領李神福攻打和州、滁州,康投降,安景思逃跑。
  [16]秋,七月,李克用急攻雲州,赫連鐸食盡,奔吐谷渾部,既而歸於幽州。克用表大將石善友為大同防禦使。
  [16]秋季,七月,李克用猛攻雲州,赫連鐸糧食用光,投奔吐谷渾部,不久歸附幽州。李克用進呈表章請任命大將石善友為大同防禦使。
  [17]朱全忠遣使與楊行密約共攻孫儒。儒恃其兵強,欲先滅行密,後敵全忠,移牒藩鎮,數行密、全忠之罪,且曰:“俟平宣、汴,當引兵入朝,除君側之惡。”於是悉焚揚州廬舍,盡驅丁壯及婦女渡江,殺老弱以充食。行密將張訓、李德誠潛入揚州,滅餘火,得谷數十萬斛以賑饑民。泗州刺史張諫貸數萬斛以給軍,訓以行密之命饋之,諫由是德行密。
  [17]朱全忠派遣使者與楊行密相約共同攻打孫儒。孫儒倚仗軍隊強大,想先滅掉楊行密,然後再抗擊朱全忠,他向各個藩鎮傳送檄文,歷數楊行密、朱全忠的罪行,並且說:“等我消滅了楊行密的宣州人馬和朱全忠的汴州人馬,就率領軍隊進入京師,清除皇帝身邊的奸臣。”於是,孫儒把揚州城的房屋全部放火焚燒,驅趕所有少壯男人和婦女渡過長江,斬殺年老體弱的人當作糧食。楊行密的將領張訓、李德成偷偷進入揚州城,撲滅餘火,獲得糧谷幾十萬斛用來賑濟饑民。泗州刺史張諫求借幾萬斛食供給軍隊,張訓以楊行密的命令向張諫贈送,張諫因此很感激楊行密。
  [18]邢節度使李存孝勸李克用攻鎮州,克用從之。八月,克用南巡澤潞,遂涉懷孟之境。
  [18]邢節度使李存孝勸說李克用攻打鎮州,李克用聽從了他的意見。八月,李克用到南面的澤州、潞州一帶巡視,於是進入到懷州、孟州的境內。
  [19]朱全忠遣其將丁會攻宿州,克其外城。
  [19]朱全忠派遣屬下將領丁會攻打宿州,攻克了外城。
  [20]乙未,孫儒自蘇州出屯廣德,楊行密引兵拒之。儒圍其寨,行密將上蔡李簡帥百餘人力戰,破寨,拔行密出之。
  [20]乙未(十八日),孫儒從蘇州出征到廣德縣駐紮,楊行密帶領軍隊進行抗擊。孫儒率軍圍攻楊行密的營寨,楊行密的將領上蔡人李簡率領一百餘人竭力奮戰,衝破被包圍的營寨,救楊行密逃出。
  [21]王建攻陳敬益急,敬出戰輒敗,巡內州縣率為建所取。威戎節度使楊晟時饋之食,建以兵據新都,彭州道絕。敬出,慰勉士卒,皆不應。
  [21]王建攻打陳敬越來越急,陳敬每次派兵出戰都被打敗,成都附近的州縣都被王建佔取。彭州的威戎節度使楊晟不時向陳敬運送糧食,王建派出軍隊佔據新都,截斷了從彭州通往成都的道路。陳敬出來,慰問勉勵士卒,士卒都不應答。
  辛丑,田令孜登城謂建曰:“老夫於公甚厚,何見困如是?”建曰:“父子之恩豈敢忘!但朝廷命建討不受代者,不得不然。儻太師改圖,建復何求!”是夕,令孜自攜西川印節詣建營授之,將士皆呼萬歲。建泣謝,請復為父子如初。
  辛丑(二十四日),田令孜登上城樓對王建說:“老夫我待你一向相當寬厚,為什麼要這樣圍攻?”王建說:“我身為你的養子,不敢忘記養父的恩德!可是朝廷命令我討伐不接受來取代他的人,我不得不這樣。倘若太師你改弦易轍,我王建還有什麼謀求的?!”這天傍晚,田令孜親自攜帶西川官印符節到達王建的軍營交給王建,軍中將領士卒都高呼萬歲。王建流著眼淚感謝田令孜,請求恢復他們當初那種父子關係。
  先是,建常誘其將士曰:“成都城中繁盛如花錦,一朝得之,金帛子女恣汝曹所取,節度使與汝曹迭日為之耳!”壬寅,敬開門迎建。建署其將張為馬步斬斫使,使先入城。乃謂將士曰:“吾與汝曹三年百戰,今始得城,汝曹不憂不富貴,懼勿焚掠坊市。吾已委張護之矣,彼幸執而白我,我猶得赦之;若先斬而後白,吾亦不能救也!”既而士卒有犯令者,執百餘人,皆捶其胸而殺之,積屍於市,眾莫敢犯。故時人謂為“張打胸”。
  在這之前,王建常常引誘屬下將士們說:“成都城內繁榮昌盛如花似錦,有朝一日佔據了成都,城內的金銀布帛和女人任你們取用,我與你們交替著做節度使!”壬寅(二十五日),陳敬開啟成都城門迎接王建。王建。王建任命屬下將領張為馬步斬斫使,派他先行入城,而對將領士卒們說:“我和你們三年來苦戰上百次,現在才獲得城池,你們不要擔憂不會富貴,千萬不要焚燒搶掠店鋪市街。我已經委派張護衛成都城,對於違令杜法的人,他若是抓來告訴我,我還可以赦免;如果他先行斬殺瞭然後才告訴我,我也不能救助了!”不久,入城士卒中有違反命令的人,張拘拿一百餘人,都擊打胸膛而處死,屍體堆積在市街上,見此情況,軍中士卒不敢再違犯禁令。因此,當時人們稱張是“張打胸”。
  癸卯,建入城,自稱西川留後。小校韓武數於使廳上馬,牙司止之,武怒曰:“司徒許我迭日為節度使;上馬何為!”建密遣人刺殺之。
  癸卯(二十六日),王建進入成都城,自稱西川留後。小校韓武幾次在節度使司的廳堂上起身上馬,牙司制止他,韓武怒氣衝衝地說:“司徒王建許諾我過幾天作節度使,在廳堂上馬算什麼!”王建暗中派人刺殺了韓武。
  初,陳敬之拒朝命也,田令孜欲盜其軍政,謂敬曰:“三兄尊重,軍務煩勞,不若盡以相付,日具記事諮呈,兄但高居自逸而已。”敬素無智慧,忻然許之。自是軍事皆不由已,以至於亡。建表敬子陶為雅州刺史,使隨陶之官,明年,罷歸,寓居新津,以一縣租賦贍之。
  當初,陳敬拒絕接受朝廷的任命時,田令孜想竊取他統軍行政的大權,便對陳敬說:“三哥你尊貴莊重,軍中事務繁瑣勞苦,不如全部交給我來辦理,每天把所有記錄的事項向你呈報,老兄你只是高高在上悠閒自得便可以了。”陳敬一向沒有什麼智謀才能,便愉快地答應了。從這以後,陳敬對軍中事務都不能自做主張,以至於滅亡。王建進呈表章請任命陳敬的兒子陳陶為雅州刺史,讓陳敬隨同陳陶到雅州刺史的官所,第二年,貶黜陳敬回到故里,在新津縣居住,用一個縣的田租賦稅贍養他。
  癸丑,建分遣士座就食諸州,更文武堅姓名曰王宗阮,謝從本曰王宗本。陳敬將佐有器幹者,建皆禮而用之。
  癸丑(疑誤),王建派遣手下士卒分別前赴各州並食用當地糧租,更改文武堅的姓名叫王宗阮,改謝從本的姓名叫王宗本。對陳敬原有將領中有器量才幹的人,王建都以禮相待並重用他們。
  [22]六軍十二衛觀軍容使、左神策軍中尉楊復恭總宿衛兵,專制朝政,諸假子皆為節度使、刺史,又養宦官子六百人,皆為監軍。假子龍劍節度使守貞、武定節度使守忠不輸貢賦,上表訕薄朝廷。
  [22]六軍十二衛觀軍容使、左神策軍中尉楊復恭統領宮中宿衛兵,對朝廷政務獨斷專行,各位養子都充任節度使、刺史,還收養宦官兒子六百人,都充做監軍。楊復恭的養子龍劍節度使楊守貞、武定節度使楊守忠竟不向朝廷進送貢品賦稅,還上呈表章毀謗鄙視朝廷。
  上舅王瑰求節度使,上訪於復恭,復恭以為不可,瑰怒,詬之。瑰出入禁中,頗用事,復恭惡之,奏以為黔南節度使,至吉柏津,令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覆諸江中,宗族賓客皆死,以舟敗聞。上知復恭所為,深恨之。
  唐昭宗的舅舅王瑰謀救節度使官職,昭宗徵求楊復恭的意見,楊復恭認為不行,王瑰惱怒,大罵楊復恭。王瑰在宮中出入,很權力,楊復恭忌恨他,便向唐昭宗奏請任命王瑰為黔南節度使,當王瑰赴任到達利州益昌縣的吉柏津時,楊復恭命令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弄翻王瑰的船隻淹沒江中,王瑰的家族賓客都喪了命,楊守亮向朝廷奏報說王瑰乘船遇難。昭宗知道是楊復恭暗害王瑰,更加憎恨他。
  李順節既寵貴,與復恭爭權,盡以復恭陰事告上,上乃出復恭為鳳翔監軍;復恭慍懟,不肯行,稱疾,求致仕。九月,乙卯,以復恭為上將軍致仕,賜以几杖。使者致詔命還,復恭潛遣腹心張綰刺殺之。
  李順節獲寵位尊以後,與楊復恭爭奪權力,以楊復恭暗地裡做的事情全都告訴了昭宗,昭宗於是下令以楊復恭為鳳翔監軍;楊復恭心懷怨恨,不肯啟程赴任,聲稱有病,請求退休。九月,乙卯(初八),昭宗准許楊復恭以上將軍官銜退休,向他賜賞幾仗以示敬重。昭宗的使者頒發詔令返回,楊復恭暗中派遣心腹親信張綰將使者刺殺。
  [23]加護國節度使王重盈兼中書令。
  [23]朝廷加封護國節度使王重盈兼任中書令。
  [24]東川節度使顧顏朗薨,軍中推其弟彥暉知留後。
  [24]東川節度使顧彥朗死去,軍營中推舉他的弟弟顧彥暉主持留後事宜。
  [25]冬,十月,壬午,宿州刺史張筠降於丁會。
  [25]冬季,十月,壬午(初五),宿州刺史張筠向丁會投降。
  [26]癸未,以永平節度使王建為西川節度使;甲申,廢永平軍。建既得西川,留心政事,容納直言,好施樂士,用人各盡其才,謙恭儉素;然多忌好殺,諸將有功名者,多因事誅之。
  [26]癸未(初六),朝廷任命永平節度使王建為西川節度使;甲申(初七),朝廷取消永平節度使。王建得到西川節度使的官職後,注重行政事務,採納進諫直言,喜好佈施,樂於結交人才,用人各盡其能,待人謙虛有禮,穿用節儉樸素。可是,王建性情多疑容易猜忌,因而常常殺人,手下將領中立功出名的人,大多因事而被殺。
  [27]楊復恭居第近玉山營,假子守信為玉山軍使,數往省之。或告復恭與守信謀反,乙酉,上御安喜樓,陳兵自衛,命天威都將李順節、神策軍使李守節將兵攻其第。張綰帥家眾拒戰,守信引兵助之,順節等不能克。丙戌,禁兵守含光門,俟其開,欲出掠兩市,遇劉崇望,立馬諭之曰:“天子親在街東督戰,汝曹皆宿衛之士,當於樓前殺賊立功,勿貪小利,自取惡名!”眾皆曰:“諾。”遂從崇望而東。守信之眾望見兵來,遂潰走。守信與復恭挈其族自通化門出,趣興元,永安都頭權安追之,擒張綰,斬之。復恭至興元,楊守亮、楊守忠、楊守貞及綿州刺史楊守厚同舉兵拒朝廷,以討李順節為名。守厚,亦復恭假子也。
  [27]楊復恭居住的府第靠近玉山營,他的養子楊守信是玉山營軍使,多次前往看望楊復恭。有人告發楊復恭與楊守信謀劃叛亂,乙酉(初八),昭宗來到安喜樓,調派軍佇列陣以自衛,命令天威都將李順節、神策軍使李守節帶領人馬攻打楊復恭的府第。張綰率領楊復恭在家中蓄養計程車卒抗擊迎戰,楊守信帶領軍隊前往援助,李順節、李守節未能攻克楊復恭的府第。丙戌(初九),守護皇城南面含光門的宮中衛兵,等到城門開啟,想要出去搶劫兩邊的市街,遇到劉崇望,他停下馬對這些士卒說:“天子親自在街東督率作戰,你們都是護衛皇宮計程車兵,應當到安喜樓前殺賊建功,不要貪圖那點小財物,而去獲取罪惡的名聲!”大家都說:“是。”於是跟隨劉崇望向東奔去。楊守信的人馬看到宮中衛兵來了,當即潰散逃跑。楊守信與楊復恭帶著家人從安城東面的通化門出走,奔往興元。神策軍永安都頭權安追擊,抓獲張綰,將他斬殺。楊復恭到達興元,楊守亮、楊守忠、楊守貞以及綿州刺史楊守厚以討伐李順節為名,一同發動軍隊抗拒朝廷。楊守厚也是楊復恭的養子。
  [28]李克用攻王熔,大破鎮兵於龍尾岡,斬獲萬計,遂拔臨城,攻元氏、柏鄉;李匡威引幽州兵救之。克用大掠而還,軍於邢州。
  [28]李克用攻打王,在臨城西北的龍尾岡大敗鎮州軍隊,斬殺擒獲數以萬計,於是攻克臨城,接著又攻打趙州的元氏、柏鄉;李匡威帶領幽州軍隊前去救援。李克用大肆搶掠之後返回,率軍在邢州駐紮。
  [29]十一月,曹州都將郭銖殺刺史郭詞,降於朱全忠。
  [29]十一月,天平節度使朱所屬的曹州都將郭銖殺害了刺史郭詞,向朱全忠投降。
  [30]泰寧節度使朱瑾將萬餘人攻單州。
  [30]泰寧節度使朱瑾帶領一萬餘人攻打屬於朱全忠的單州。
  [31]乙丑,時溥將劉知俊帥眾二千降於朱全忠。知俊,沛人,徐之驍將也,溥軍自是不振。全忠以知俊為左右開道指揮使。
  [31]乙丑(十九日),時溥的將領劉知俊率領二千人馬向朱全忠投降。劉知俊是沛縣人,徐州軍隊的一員猛將,時溥的軍隊從此一蹶不振。朱全忠任命劉知俊為左右開道指揮使。
  [32]辛未,壽州將劉弘鄂惡孫儒殘暴,舉州降朱全忠。
  [32]辛未(二十五日),壽州將領劉弘鄂憎恨孫儒的殘暴,獻出壽州向朱全忠投降。
  [33]十二月,乙酉,汴將丁會、張歸霸與朱瑾戰於金鄉,大破之,殺獲殆盡,瑾單騎走免。
  [33]十二月,乙酉(初九),汴州軍隊將領丁會、張歸霸在金鄉與朱瑾交戰,朱瑾大敗,他的人馬被斬殺擒獲幾乎全軍覆沒,朱瑾自己騎馬逃跑免於一死。
  [34]天威都將李順節恃恩驕橫,出入常以兵自隨。兩軍中尉劉景宣、西門君遂惡之,白上,恐其作亂。戊子,二人以詔召順節,順節入至銀臺門,二人邀順節於仗舍坐語,供奉官似先知自後斬其首,從者大噪而出。於是天威、捧日、登封三都掠永寧坊,至暮乃定。百官表賀。
  [34]天威都將李順節倚仗皇恩驕傲專橫,出入皇宮常常帶著衛兵跟隨著他。兩軍中尉劉景宣、西門君遂憎恨他,告訴昭宗說,恐怕李順節會發動叛亂。戊子(十二日),劉景宣、西門君遂二人用昭宗的詔令召請李順節,李順節進入皇宮到銀臺門,他們二人邀請李順節到儀仗房舍坐下說話,供奉官似先知從後面砍下李順節的頭顱,跟隨李順節的衛兵大聲呼喊著跑了出去。於是,神策軍的天威、捧日、登封三都人馬大肆搶掠永寧坊,一直到天黑才安定下來。朝中百官向昭宗上表慶賀。
  [35]孫儒焚掠蘇、常,引兵逼宣州,錢復遣兵據蘇州。儒屢破楊行密之兵,旌旗輜重亙百餘里。行密求救於錢,以兵食助之。
  [35]孫儒焚燒搶掠蘇州,常州,帶領軍隊進逼宣州,錢又派遣軍隊佔據了蘇州。孫儒接連多次打敗楊行密的人馬,他的軍隊的旌旗和器械糧草等物綿延達一百餘里。楊行密向錢請求救援,錢便援助他軍需糧食。
  [36]以顧彥暉為東川節度使,遣中使宋道弼賜旌節。楊守亮使楊守厚囚道弼,奪旌節,發兵攻梓州。癸卯,彥暉求救於王建;甲辰,建遣其將華洪,李簡、王宗侃、王宗弼救東川。建密謂諸將曰:“爾等破賊,彥暉必犒師,汝曹於行營報宴,因而執之,無煩再舉。”宗侃破守厚七砦,守厚走歸綿州。彥暉具犒禮,諸將報宴,宗弼以建謀告之,彥暉乃以疾辭。
  [36]朝廷任命顧彥暉為東川節度使,派遣宦官宋道弼前往向他頒發節度使的旌旗節鉞。楊守亮讓楊守厚把宋道弼囚禁起來,奪取了節度使的旌旗節鉞,發動軍隊攻打梓州。癸卯(二十七日),顧彥暉向王建請求救援;甲辰(二十八日),王建派遣屬下將領華洪、李簡、王宗侃、王宗弼救援東川節度使顧彥暉。王建秘密對各位將領說:“你們打敗楊守厚,顧彥暉一定會來犒勞慰問軍隊,你們在軍隊駐地擺設酒宴回報,趁機抓獲顧彥暉,就可不必再有其他舉動了。”王宗侃打敗了楊守厚的七個營寨,楊守厚逃跑回到綿州。顧彥暉備辦犒勞王建軍隊的禮物,各位將領也要設宴答謝,王宗弼卻把王建的計謀告訴顧彥暉,顧彥暉於是以有病為託辭拒絕前往。
  初,李茂貞養子繼臻據金州,均州刺史馮行襲攻下之,詔以行襲為昭信防禦使,治金州。楊守亮欲自金、商襲京師,行襲逆擊,大破之。
  當初,李茂貞的養子李繼臻佔據金州,均州刺史馮行襲攻打奪佔了金州,朝廷於是任命馮行襲為昭信防禦使,管理金州。楊守亮要從金州、商州去攻打京師長安,馮行襲迎戰抗擊,大敗楊守亮。
  [37]是歲,賜涇原軍號曰彰義,增領渭、武二州。
  [37]這一年,朝廷賞賜涇原軍名為彰義,將謂州、武州撥歸彰義節度使管轄。
  [38]福建觀察使陳巖疾病,遣使以書召泉州刺史王潮,欲授以軍政,未至而巖卒。巖妻弟都將範暉諷將士推己為留後。
  [38]福建觀察使陳巖身患重病,便派遣使者帶著書信召請泉州刺史王潮,想要把軍事行政大權轉授給他,使者還未到泉州,陳巖便死了。陳巖的妻弟都將範暉暗示勸說軍中將士推舉自己為留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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