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

乾淨

“我昨天放抽屜裡的15塊錢呢？喂！誰有看到啊！”同桌一大早就開始嚷嚷，——15塊，畢竟不是個小數目，但也只能怪他粗心大意了。他又氣又急地在人群中一遍一遍地審視過去，最後知得憤憤坐下。

“可惡……要是我知道是誰幹的……我鐵定……”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抽屜，咬牙切齒。他把頭扭過來，兩隻眼睛對著我，問：“林，你有看到我的錢嗎？”我自然是沒有偷他的錢的，我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幹這種令人不齒的事情的。“沒有。”我迎著他的目光，淡淡回答到。

“哎……也是……”他嘆了口氣，像洩氣地皮球一樣，就那樣軟在小小的課桌上，又氣，又無奈。“這下慘了……回家肯定得結結實實挨一頓打了呀……早知道回家前就檢查一下抽屜了……真是……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人乾的，什麼都偷……”我聽著他一個人在那喃喃自語，心裡又是好笑又是可憐，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他。搖搖頭，隨即便凝神開始讀書。

“誰偷了黃的15塊錢啊？這可是個惡劣事件啊！”老師在講臺上喊著，臉板著，手裡舞著書本，一對犀利的眼睛對著一班的人掃來掃去，看起來已經下定決心把小偷揪出來。“沒有啊，沒有。”“什麼？這傢伙丟錢了嗎？啊？”“沒沒沒……啊……額……老師剛剛說了什麼啊……”“我是清白的啊。”說到最後也沒有人承認或是提供什麼線索。

“同學們！這可是個惡劣事件！偷東西可是犯法的！現在趕緊承認，別把事情鬧大啊！”老師把書本放下，兩隻手撐在上面，大聲地說著。

“等等！老師，我知道是誰！我知道是誰！”鄭突然就站了起來，對著老師急切說道。“來來來，你看到了？你說，你說是誰。”我也正期待著是誰會幹出這不齒事情呢。可鄭卻把目光丟向了我，嘴角微微上揚，我感到心猛地震了幾下，喂喂喂！不是吧，他看我幹什麼？

他的手臂緩緩舉了起來，手指頭舒展開了——指向了我。

“是他！老師！是他，我看到了呀，不信老師可以搜他書包！”他尖聲叫道。我感受到全班人的目光灼灼射了過來。“林？你？！他說的是真的嗎？”黃問我，手扯住我的衣領，睜大了眼睛。“沒有。”我還是淡淡地回答他——我怎麼會做這種事情？他是我的同桌啊，我的品行他會不瞭解嗎？？？“林，敢不敢把你的書包開啟！”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我旁邊，嘴角上揚，囂張極了。“當然敢。”錢我又沒偷，難不成這15塊還會自己跑到我書包裡，那不就見鬼了？！

“好啊！那你讓我搜！把你書包開啟！”他走了過來。“我的書包，你別碰，我自己會開啟。”我緩緩開啟拉鍊……他卻一把搶過來，在書包裡搜了一會兒，便從一個我自己都不大清楚的地方翻出來15塊錢。“好啊！你居然幹了這種事情！”黃憤憤大吼道。“呵呵，我就說吧——你果然偷了錢！”鄭也在一邊叫囂著。

真見鬼了……

我知道我是清白的，也站起來，對著黃和鄭，冷冷地說：“我是清白乾淨的，我不知道這錢怎麼會在我包裡，我也不知道你怎麼知道錢在我包裡的。”鄭愣了愣，然後不屑地叫囂著：“你管我怎麼知道的啊？鐵證如山~這錢在你包裡，就是你偷的！”

我突然感覺身上又熱又疼的。“我沒有！”我怒吼道。“把他趕出去！”鄭沒有理我，轉過身來，對著一班子的人說。“嗯嗯嗯，對對對！”“對他這種無恥的人就該這樣子！”“還偷錢……嘖嘖，真不要臉！”“早看他不順眼了！”——各種謾罵，指責聲起此彼伏，這次他們倒是聽得挺清楚的。

我把目光投向老師。他們不知道，同桌不知道，老師你總該知道我的品行吧？！

“證據擺在這裡，林。你自己承認吧。”老師也看著我，說。

“我，沒，有！”我一字一頓地說，想為自己尋個清白，便看向那些朝夕相處的同學們——總有一個是相信我的吧？總有一個人會出來證明我的清白的吧？但盡是嫌棄的目光。於是我又重重說了一遍“我，沒，有！”但在這一片謾罵之中，這蒼白無力地辯解顯得多無力啊……

“你不承認的話！我只能請你出去了！”老師大聲呵斥到。

於是我自己走了出去。“我們上課，別管他了。”“好。”我聽著郎朗讀書聲從裡面傳出來。秋日的風，又冷又冽，就那樣打在我的臉上。風太大了，遠處的山被濃濃的雲霧給覆蓋住了，看不見，只有一點點小小的地方能瞅見一丟丟深綠色。天是陰的，還下著雨。眼淚剛流出來，就被雨給蓋住了，哽塞聲在風中被徹底撕裂。

我委屈，我憤怒，我無奈，我痛苦，我甚至開始憎恨起了班上的每一個人——難道我和他們的相處時間還不夠久的嗎？以至於沒有一個人覺得我是清白的？我已經能確定，那錢就是鄭塞到我包裡的了，八成是我做了什麼事情，被這小心眼的記恨了，想不到他卻幹出如此事情。五味雜陳。

一陣鈴聲過後，那些人出來了，對著我繼續指指點點，批評指責。不善的目光投向我，像刀子一樣，無聲的從我身上劃過。“誒？他怎麼了。”“嘖嘖，你不知道，偷錢，還不承認。”“哇，不是吧，真是個人渣……”

什麼骯髒的字眼都用上了，我留下來的淚都像是一個賊羞恥的笑話。

雨下了又下，也不見有人給我拿一把傘；腿麻了又麻，也不見有人出來為我道個清白。

衣服溼的徹徹底底，秋天的雨一向是冷的，冷得人意識都被沖淡了，眼皮莫名地沉。“你實在不行就進來吧，道個歉得了，就15塊而已……我……我……”黃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神情複雜，估計是看我在外邊站這麼久了，開始可憐我了——也沒帶傘。

實在不行我就進去？進去？然後道歉？接了這個不明不白的，那也好少受這些皮肉之苦吧！

“屁……”我只是這麼回答他。我什麼都沒幹，我憑什麼要認錯？就憑大家都認為這是我乾的？

“哎……”他嘆了口氣，便往回走。雨聲淅瀝。

我自然是乾淨的，我自然是清白的。我自覺像一張白紙，清清白白，乾乾淨淨。但我估計也要被扼死在這世俗的雨裡了。“老師，昨天林是和我一起放學回家的……我……我沒看見他去偷錢啊……”我隱隱聽到教室裡有人說話。“額……而且鄭怎麼這麼快就翻到錢了……”我這下確確實實是聽到了。“你們不信我嗎？我……我看到了！”“昨天我值日好像也沒看到林吧，好像是你倒是一直在教室裡晃悠？”接著他們說什麼，我也記不得了，只是感覺眼裡模糊了，抹過去——水，不，是淚呢。

我很快被叫了進來，溼淋淋的暈乎乎的接受了他們的道歉，又暈乎乎的睡過去，然後又暈乎乎的去醫院坐了個兩三天——我是乾淨的，這下他們信了。

我在醫院裡醒來的時候，剛好趕上了晴天，椅子邊還擺著幾朵花，不知道是誰送的，不知道是什麼花，反正香得異常。陽光暖暖地照過來。我自然是清白的，乾淨的。

我自然是清白的，乾淨的。所以我不接受誹謗，但我始終相信，那些清白乾淨的人，會等到那些自己的正義的。我是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