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目光

目光所及皆是回憶，心之所想皆是過往，眼之所看皆是遺憾。

——題記

從小到大，我面對過多多少少的目光，就像尖銳的錐子一樣，直向心靈照去、刺去，但總有那麼一束目光，它比任何目光都亮，即便它是柔和的，卻讓心為之一顫，甚至墜落、哭泣、手足無措。

小學，我住在爹爹婆婆家，每天早上都是爹爹送我去上學。家離學校很近，爹爹就那樣牽著我，走到學校。時間很長，長到走了四年；時間很短，短到十分鐘就走完了。

每次走到學校，爹爹都要看著我走進校門，再站在門口確認一遍，才會放心地回家。我就不樂意了，嫌煩，我還約了同學在小賣部買零食呢。但我知道爹爹肯定不會允許，就每次等到爹爹走遠，再緩緩走出校門，跑到小賣部才鬆口氣。這樣的時間長了，門口高年級的值日生都認識我了，笑著說，爹爹是為了我好。

爹爹的目光很慈祥卻很灼熱，進校門前都會先囑咐我一定要好好學習。我走進校門，躲在門口老師的汽車後面偷笑，笑爹爹看不見我在哪裡。我遠遠的看著他很標誌性地把眼睛眯成一條縫，流淌的關愛順著目光直射的地方雕刻在心上，留存在記憶裡。爹爹的目光就那麼照在校門口，飄啊飄啊，沒有再進去一步。他那慈祥的目光裡摻雜著關心，照到的地方都暖暖的，那是他獨有的溫暖。

四年級後我開始跟著父母住，爹爹沒有再送我上學了，取而代之的是把我送到巷口就驅車離開的父親。巷子里人很雜，沒有了爹爹的那灼熱的目光，好像就沒有了安全感，恨不得找遍人群，想找回那一束目光、那一抹慈祥，但是爹爹還有別的事啊，他沒時間也沒精力送我上學啊。背後開始冰冰涼，因為那一束溫暖藏起來了，它藏到了我找不到的地方，它不再跟隨我了，即便是……我再不嫌那束目光煩了。

可能是那個時候，我才讀懂值日生的話。

那束目光很少再見到了，但我後悔了，我想讓它回來了，就是那種……帶著和藹，帶著關愛，帶著心安和期盼的目光，向遠處眺望時還會發光的那種目光，它在我的背後，支撐起我的腳步。但是它現在不見了，它去別的地方了，它不在我身邊了，即使再看見時，那束目光也沒有那四年那麼明亮了，它開始暗淡了。

值日生在門口攔住了我，我慌忙指著手錶、扯著紅領巾：“我沒遲到我也帶了紅領巾，你別記我啊。”值日生笑了，她說，今天怎麼是你一個人來？你外公呢？我低了頭，說，他有別的事了。值日生說，那你今天怎麼不去小賣部了？我聲音很小，說我不想去了。以前說想去好像也就是和爹爹玩的一場遊戲一樣，躲過爹爹的目光去小賣部。但現在目光沒有了，有一名關鍵性玩家退出了遊戲，這遊戲就不好玩、不刺激了。

值日生笑了，目光也很和藹，但少了幾分爹爹獨有的關心、安心和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