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兒聽到這聲音，立馬調轉方向，順著一路傳來的美輪美奐的女聲尋找聲音的主人，她轉個彎，來到一個停計程車的地方，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少女正在巷子的深處，坐在一破破的凳子上，身上套著很土的衣服，猛然，刮一陣強風，少女哆嗦了一下，趕緊躲到巷子背風的角落，凌亂的頭髮任風吹來吹去。
衫兒的心猛地一顫，這女的，衫兒是認識的……
這樣和等熟悉的聲音就像每聽到家裡餐桌旁的碗筷聲一樣，就像在家門口路過的人們爽朗的笑聲一樣，儘管六年了，她怎麼能不熟悉這聲音呢？
但，這是在哪兒？這裡，不是在那貧窮兒又溫馨的家裡，而是在喧囂而又冷峻的水泥森林之中，她寧願聽不到這幾個字，這幾個從姐姐口裡傳出來的字。
她走上前，對著蜷縮在牆角，背對著自己的女生，輕輕的叫了一聲：“姐……”
少女聽見聲音，遲疑了幾秒之後轉過身來，抬起頭：
“衫兒？”
“你……你怎麼在這兒啊？”
衫兒臉上的表情立即變得很難看，像剛剛吞了一個沒有經過咀嚼的包子。
“額……那個那個……姐啊，我今天要走了啊，去唸北京學院了……“
“
啊？你要走怎麼也不給姐姐說一……”姐說到這兒突然停了下來，低下了頭，埋頭假裝收拾東西。
“這是好事啊，呵呵……”姐勉強的笑了幾聲，誰也看不到姐眼裡的失落。
姐說完這句話，就不在理衫兒了。
衫兒就站在姐旁邊，小心翼翼的問：“姐，難道……你，你六年來就靠擦皮鞋過日子嗎？”
“啊……”姐愣住了，隨即又恢復了表情。
“呃……其時擦皮鞋也挺好的，一天掙得不少啊！”
衫兒就站在那兒，呆呆的望著姐，不知道要說什麼好，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告訴姐：“姐，我要走了……”
姐“哦”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欣喜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的妹妹要去唸大學了，姐再一次轉過身，從隨身帶的大箱子裡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遞給衫兒。
“這是姐早就給你買好的圍巾，一直沒有機會送，今天沒想到，在這遇見你了，呵呵……你拿好，北方天氣比較冷，到那邊好戴上……”
“嗯……”衫兒突然明白了一切，眼前的這個姐，為自己默默地付出了六年。
六年前，紡織廠的效益不好，工人們都下崗了，廠子也倒閉了，和姐姐一起來的女孩兒都回家了，但姐沒有，她告訴自己要讓妹妹讀書，於是，姐到了這個陌生的大城市，可姐沒有文憑，又不願意做哪些骯髒的工作。只好擦起皮鞋。來這兒的第一天，姐是露宿街頭的。後來遇上了好心的女房東，第一次回到家裡，身上穿的衣服和打得洋傘，都是房東老闆娘借給自己的，姐只是不想讓衫兒和媽為自己擔心而已，所以，一直用這樣的方式掩飾著自己擦皮鞋的事實。
六年來，姐往家裡寄過七萬九千八百二十元，姐六年來，沒有為自己買過一件衣服，甚至生活用品都很節省。七萬九千八百二十元啊，這就意味著姐在六年裡，擦過七萬九千八百二十雙鞋……
衫兒溼潤了雙眼，姐正值花季的年齡，可那雙原本芊芊的玉手上，又佈滿了多少因擦皮鞋而起的厚厚的老繭。
“姐，我……”衫兒哽咽了。
“沒事兒，你做哪班的車？姐送送你……”衫兒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姐打斷了。
衫兒擦掉淚水，“姐，那我們走吧……”
“嗯……”姐點點頭，姐妹倆互相挽著手，向車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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