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之死是王壟全家永遠的痛。祖父的死與一幅家傳古畫有關。那是一幅墨梅圖,朵朵花開淡墨痕,畫意高古、筆力遒勁,是王家祖上一代代傳下來的,畫這幅畫的人雖不是名家,也是一時俊彥。因此王家愛若珍寶。
當畫傳到祖父手上時,祖父更是愛若心肝寶貝。可是,有一天當全家人外出回來後驚見家裡失竊,除了值錢東西,古畫不見了。衰老的祖父一口鮮血噴出,大叫一聲,栽倒在地。
祖父在嚥氣前,用盡最後力氣拉著王壟的手,說:“傳家寶在我手上沒了,我是王家的罪人啊,你一定要找到畫!”
一晃好多年過去了,王壟一直透過各種途徑尋找古畫,可是那幅畫就如同泥牛入海一樣,半絲訊息也沒有。
時光飛快,王壟當上了領導。這天一位好友來家裡玩,閒聊中一時興起,王壟聊到了祖父的遺願,還聊到了那幅古畫的種種細節。王壟之所以記得這些細節,是因為年幼時無數次在畫前駐足,那時還不識字,但大致構圖還是記得的,尤其是其中一個細節記得特清楚:畫的左下角有一方印鑑,正是祖父的名諱。誰知回過頭那好友把這事發到朋友圈,這下好,開始熱鬧了,不住有人找上門來,都說自己手上恰好有這幅畫。一開始王壟還很期待,可開啟畫一看,沒有一幅是自家被偷的那幅。
送畫的人明明知道畫不是我家的,為什麼還要這麼幹?王壟細想之下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這是有人以還畫為藉口,要與自個結交,即所謂的雅賄,可再雅也是行賄!
王壟心裡後悔死了,不該把這事說出去的,身為領導,任何一個愛好、一件心願都有可能給他人留下可鑽的縫隙。想明白這件事,王壟便再也不接待任何來還畫的人了。
這段時間工作相當繁忙,幾個老小區急待改造、升級、重建,規劃設計、拆遷、公開招投標,每一項工作都得付出巨大精力。一段時間操勞下來王壟驚覺頭上白髮又增添了許多,而這還不是最煩人的,最煩人的是時不時有各路神仙找上門來“活動”。
儘管王壟一再宣告所有工程必須在陽光下執行,可這些人精怎麼也聽不進去,總以為王壟說的是場面話。無論是誰,王壟一概拒絕。
這一天,有位姓洪的開發商發來一張照片,王壟只一眼就跳起來,手邊茶杯打得粉碎,正是家裡被偷的那幅畫!只見那株梅花枝幹虯勁如龍,一朵朵墨梅灼灼綻放、朵朵傳神,整幅畫留下大片空白,左下角還有落款和印章,不過因為照片過小,看不太清。因為小時候祖父抱著自個無數次欣賞過,是家中舊物,雖然那時年幼不知精妙在何處,但整幅畫的大致模樣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裡,哪能忘掉?
就在這時那位洪老闆發來一段文字:領導,機緣巧合之下我得到了這幅畫,也不知是不是您的,方便的話,我就拿到府上讓您看看真假。
王壟氣都喘不勻了,抖著手打出一行字:王壟恭候您大駕光臨。
接下來開始了漫長的等待。突然門鈴響了,王壟大步上前開門一看,正是洪老闆。
在客廳,洪老闆微笑著徐徐展開畫,王壟只一眼就急促叫了一聲,絕真無疑,頓時熱淚迸流。洪老闆善解人意,任王壟激動得渾身顫抖。過了好一會兒王壟才平靜下來,擦乾淚說:“不好意思,失態了。”
洪老闆擺擺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實際上我也很激動,這下您王家的傳家寶終於物歸原主了。”
王壟獻上茶,說:“洪老闆是怎麼得到這幅畫的?”
洪老闆哈哈一笑:“您知道的,我是個粗人,哪懂文墨啊,前段時間在外地陪朋友逛文物店,巧了,一眼瞧見這幅畫,我突然覺得眼熟,想啊想啊,終於想起來了,我在朋友圈見過這幅畫,是您家失竊的那幅,再看印鑑,正是您祖父的大名。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不,我立即買了來。舊物回家,就如同親人劫後重逢,肯定有好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