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李白和杜甫是大唐璀璨詩壇的雙子星座,跟現在的超級明星一樣,也擁有眾多粉絲。杜甫眾多的粉絲裡,有同時代的,有晚唐的,也有後世的。晚唐詩人張籍絕對是杜甫的超級粉絲。
李白是旅遊達人,豪放灑脫,其浪漫主義詩歌或許更有擁躉,但張籍絕不隨波逐流,偶像寫現實主義詩作,他也是。杜甫寫“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張籍就寫 “家家養男當門戶,今日作君城下土”。一個意思,用男丁戰死邊關的悲壯揭露戰爭頻仍給百姓帶來的痛苦。杜甫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張籍有 “苗疏稅多不得食,輸入官倉化為土”。都是揭露官府剝削、百姓貧困的現實主義詩句。杜甫寫 《春望》,張籍就寫 《秋思》,連標題都一個樣式。
光會模仿顯然不夠,張籍覺得要是自己不能成為厲害的詩人,根本不配做偶像的粉絲。據馮贄《雲仙散錄》記載,張籍喜歡把杜甫的詩作畢恭畢敬、工工整整地謄抄在紙上,再一首首地燒掉,將紙灰拌上蜂蜜,吃下肚子,定時定量,每天三勺。朋友驚問這是為何?張籍答曰:“偶像不應該只放在眼裡,更應該每天放在心裡,這樣,或許我也能寫出偶像那樣厲害的詩句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張籍的詩歌,佳作不少,如 《秋思》:“洛陽城裡見秋風,欲作家書意萬重。復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又開封。”洛陽城裡,秋風乍起,內心愁緒萬千,家鄉的親人啊,你們現在可好?只好給你們寫信了,可總覺得意言未盡,在送信人即將出發時,又忍不住拆開信封。觸景生情,借景抒情,將遊子對家人的思念之情寫到了極致,千百年來打動了一代又一代讀者。杜甫若泉下有知,也會對自己這個後輩粉絲翹起大拇指的。張籍還和元稹、白居易等人倡導新樂府運動,革新詩歌,成就斐然,影響巨大。
跟杜甫一樣,張籍也曾長期窮困,身體不好,還患過嚴重的眼疾,差點失明,後來受恩師韓愈舉薦,當了水部員外郎,人稱 “張水部”。張籍很為自己這個名號得意,偶像叫杜工部 (杜甫曾任工部員外郎),自己叫張水部,真是前世修來的緣分。“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張籍覺得自己也該有偶像那樣的胸襟和氣魄,不因一時的懷才不遇、困頓失意而頹廢消沉。於是,“日日望鄉國,空歌白苧詞”“良馬不念秣,烈士不苟營”等詩句不斷湧現於張籍的筆端。
嘆息民生多艱,關心百姓疾苦,是張籍詩歌的核心內容和主色調,文如其人,為人行事,張籍也向偶像靠攏。
李紳和白居易是張籍最要好的兩個鐵哥們兒,後來他和李紳漸行漸遠,是因為李紳整了“變形記”,前後判若兩人。寫過“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李紳,後來官居高位,不再“憫農”,竟視百姓為 “秕糠”,花天酒地、豪奢放蕩成為司空見慣 (這成語也和他相關),為人不齒。而白居易為人正直,常為小人不容。晚年的白居易孤獨清冷,人走茶涼,而張籍卻不忘舊情,常登門拜訪。白居易很是感動:“昔我為近臣,君常稀到門。今我官職冷,唯君來往頻。”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是張籍代表作《節婦吟》裡的名句,含蓄委婉,寫出了人世間最美的 “相見恨晚”。其實這不是一首情詩,或者說是一首特別的 “情詩”。節度使李師道為了發展勢力,想拉攏和收買才華橫溢且身處朝堂的張籍。張籍不為所動,寫了這首 《節婦吟》予以回應,委婉地加以拒絕。張籍以詩明志,真正做到了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當粉絲,就該像張籍那樣,不一味地模仿和盲從偶像,學習偶像的優秀品質,努力趕超。“吾愛吾師,但吾更愛真理”,這才是好粉絲,真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