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入陝
“七七事變之後,緊接著,是八一三事變。南京情勢,一天比一天緊急,存京的文物,不能不向後方疏散,以策安全。”從1937年11月20日開始,故宮文物分水陸兩路向內地疏散,以免落入日軍之手。水路是由兩艘輪船載著9369 件文物從長江經重慶入川,陸路是搭乘三列火車,搶運出了7286 件文物,經過西安抵達隴海線的盡頭寶雞。
但疏散只有大方向,並沒有確切的落腳點,“當時,只是以陝西為目的地而已,究竟存放在什麼地方,只有到了陝西再說”。說是疏散,其實就是逃難,匯聚了中國文化精粹的故宮文物就這樣開始了它長達八年的漂泊。
文物雖然透過火車跨越數省到了寶雞,其間也只用了十天時間,但要安放它們卻是個很大的問題。文物在寶雞待了兩個多月,他們很快就感到此地不安全,必須向更安全的地方遷移,於是在1939年2月22日開始再遷漢中。顯然,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之前設想的南遷北路不是“看岷山”,而是很快就深入到了岷山中,要在一片大山中尋找藏身之地。
故宮文物南遷北線最艱難的時期才剛剛到來。
1937年12月到達寶雞後,文物存放在寶雞關帝廟和城隍廟。1938年4月11日運往漢中,存放在漢中文廟、褒城縣宗營的馬家祠堂、范家祠堂和張寨大廟。
從寶雞到漢中,“沒有火車,須用汽車載運,每車只能裝二十多箱,需要三百多輛車次”。不僅如此,當時正是冬季,要翻秦嶺,上山時有積雪,山路溜滑,非常危險。好在有西安行營的幫助,用了48 天時間把故宮文物運到了漢中。
“我們剛剛安定下來,行政院又來了命令,把所有文物運到成都儲存。”是年5月,院長馬衡與古物館館長徐鴻寶先期到成都落實儲存之地,在得到四川省政府的幫助下,決定落點在蜀中千年古剎大慈寺。
1938年4月,馬衡到成都拜會了川康綏靖公署主任鄧錫侯,那時他才剛上任一個多月,就接到了這樣一個特殊的任務,要求他派人保護故宮文物入川。4月30日,鄧錫侯寫信給當時的四川省政府代理主席鄧漢祥,希望予以支援。
在落實了地點之後,故宮博物院又與四川公路局和新綏汽車公司(當時四川只有這兩家汽車運輸公司)簽訂了運輸合約。當時從漢中到成都有近六百公里的路程,道路上常有險惡之處,損失難以避免,所以在這個合約中,新綏汽車公司堅持要對方支付回程空車的費用,而當時的情況是故宮博物院根本沒有更多的選擇,雖耗費沉重,但他們也只能無奈接受。不過他們也在想一些辦法來彌補,既然運輸公司不讓步,那麼還有其他解決辦法沒有呢?就在故宮的人先期探路到成都的途中,他們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我們知道西北一帶缺少鹽,如果能接洽四川鹽務局運鹽到漢中,豈不是一舉兩得?”
有了這個妙想,故宮博物院決定不妨一試。
文物入川
負責接洽聯絡的是故宮博物院古物館館長徐鴻寶,他找到了當時的四川鹽務管理局局長繆秋傑,繆秋傑當即表示願意從自貢到成都一見。5月上旬的一天,馬衡院長與繆秋傑在成都會面,再度談起了這個想法,希望能夠以運鹽到陝來彌補一點運費。繆秋傑非常支援,爽快答應,實際上就在一年後他還冒著生命危險親自到上海組織搶運過淮鹽。馬衡沒有想到這個難題竟然瞬間就解決了,想起在路途中遭遇的種種艱難,不禁有些感慨。
故宮文物是從5月26日開始由四川公路局的5 輛車轉運的,第一批到達成都已經是6月中旬,“這日期距文物全部運到漢中,只有一個半月”。
新綏汽車公司把橋鹽起運濟陝則是從6月18日開始的。第一批鹽有540 擔,分裝14輛汽車,走了兩天到達廣元,還算順利。當繼續在川陝公路上行駛時,就遇到明月峽一段塌方,汽車只好返回廣元等候,哪知道這一等就是十多天。其實,這一條路的艱險,故宮博物院的人也是深有體會的。當時院長馬衡與李濟受故宮理事會的委託,專門去視察過沿路的情況,險象環生的道路讓這兩個大學者在驚恐中吃盡了苦頭,嚇得棄車步行。路途上的生活也讓他們煩惱,“論到吃,一進飯鋪,桌子上落滿了蒼蠅,黑黑的一片。”“論到住,我在成都雖然替他們買了兩份鋪蓋,旅館裡的蚊蟲、臭蟲是沒有辦法的。而且大小便都要到豬圈裡去,臭氣燻人。”
新綏汽車公司是私營企業,既怕損壞汽車,司機也不願意冒險。他們有前車之鑑,就在故宮文物的運輸中,有一次車在經過綿陽附近時出險,車輪滑到了溝裡,幸好只是把車摔壞了,而文物箱子卻未被震破,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算是逃過了一劫。但新綏公司不敢再出事故,異常小心謹慎,沿途走走停停,一直到7月6日,首批橋鹽才安全運抵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