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傾城

2024-02-07 6 [ 議論文 ]

日光傾城。

要怎樣看到你的日光,傾了我的整座城池,我看著它,為你痴然,喜笑言語投足間都被你影射,仿若甘願化為塵埃,只盼與地面朝朝夕夕的愛戀卻終世無法碰觸。

安素光躺在冰堡旁的小亭子裡,身上穿著厚厚的衣物,感覺沉重得不像話。睫毛上的霧氣早已結成了冰,她睜開眼睛時,顯然地覺得有些吃力。她爬起來,站好,微微地將頭仰到40度,微微地仰望著天,眯了眯眼,嘴角輕輕地上揚著,臉頰因為太冷而變得通紅。

離安素光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在這樣的極地中,他卻只穿了輕飄飄的衣衫。她望見他,似乎有些吃驚。她一步一步地走過去,任由厚厚的雪靴陷進一大片的積雪中。

——喂,你叫什麼。

安素光通紅的臉有些緩和,她眨了眨眼,眼睫毛上的薄冰掉落在地上,她看著它們,笑了。

——顧然。

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有些懶散地吐出兩個字,爾後,一切終歸沉默。儘管雪早已停,但空中製冷的未知名物質卻讓安素光有些微微的顫抖。

——顧然,你不怕冷嗎。

安素光啞著嗓子,像是怕對方聽不到的樣子喊,就像想透過不長也不短的距離,讓空中的介質,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聲音一點一滴地傳送到彼岸自己崇羨的人的耳中。

——習慣。

他微垂下眼光,卻在看了安素光一眼後,冷然地繼續將眼光放在遠處連綿的冰山上。

——那……顧然,我也能習慣嗎。

安素光有些惶恐,吸了吸鼻腔中的分泌物,似乎有些難過地眨了眨眼睛。

少年轉身,毫無留戀地走開。突然颳起了一陣冷風,將顧然的衣衫吹拂地不斷搖擺,安素光想追上去的腳步卻停住,只聽見空氣中的某種聲音晃悠悠地,卻也安安穩穩地傳入她的耳朵中。

——恩。

安素光只要沒事都會躺在冰堡旁的小亭子裡,欣賞著臉頰被亭子的柱子剪碎的日光侵襲著的溫暖,那樣令她畏懼卻留戀,就像那天,像幻覺般出現的男生,顧然。

——你聽說了嗎,那個…好像叫顧然的突然消失,惹得冰堡裡的護士慌張的很。

一個男聲突然響起,有些低沉,像是有什麼秘密不得被他人聽見。聲音不是衝向安素光的,但安素光的耳朵仍然能聽見這樣低沉細碎的聲音。

——是那個幻想症和自閉症綜合的顧然吧,聽說長的挺秀氣的麼。

再一個有些未進入發育期的男孩般嗓音響起,安素光睜開眼睛,看見兩個跟她穿的比她還厚的男生,他們似乎沒發現亭子裡的她,渾身裹得就像兩顆球,緩緩地移動過去了。

——哼哼,比長舌婦還長舌!

安素光有些惡狠狠地想。然後突然怔住,自閉症與幻想症綜合患者?顧然?她實在不能將兩方連在一起,就像當初她望見的顧然,就像是在遙望著自己的未來一樣迫切卻氣定神閒的樣子,望著冰山的山脈,眼睛絲毫沒有旁邊那宏偉的冰堡的影子。

安素光走進冰堡裡父親的工作室裡,冰堡裡的溫度比外面暖和多了,所以安素光脫掉了厚厚的一層衣服,只留下了一件毛絨絨的毛衣,仍然溫暖的很。

安素光知道父親此時不會在工作室,因為冰堡裡的大人們總是在今天的此時此刻聚在一起,開一些沒完沒了的會議。

她躡手躡腳,一步一步悄悄地走到父親佔滿一大面牆的書櫃裡,然後輕輕地拉開父親用檀木構造而成的櫃子,上面標明著“病人病歷”。爾後,卻突然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嚇了安素光好大一跳。她偷偷地探了身子,將不小心灑落在地上一大片的白紙整理好,最上面的一張卻讓她怔然。

“姓名:顧然。父親:已逝。母親:已逝。病症:自閉症、幻想症。”

她用有些冰涼的手,輕輕地觸控了在病歷表上的相片,上面的顧然不屑一顧般,臉上的輪廓卻仍有些稚氣,像個未長大的孩子。與如今的模樣天壤之別,看起來,應該是從很小的時候便遷來此處了。

上次的見面,並沒有能讓安素光看清楚顧然的模樣,只知道他的身材很是修長,幾乎透明的膚色在日光下熠熠生輝般耀眼著。

當安素光糾結著心思回到冰堡旁的亭子時,卻恍恍惚惚地望見一個似乎有些熟悉的,修長的身型。她連忙加快了腳步,一步一步踩進了厚厚的積雪,在自己走過的地方留下一個又一個似乎不會再泯滅的,深深的腳印。

那似乎是伴隨著她,從這裡一步一步走到那裡的靈魂伴侶,支撐著她,走向一直渴望登陸的彼岸。

——顧然。

安素光像上次一樣,啞著嗓子喊。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麼會一見到顧然,自己的心就會糾結到不像話,然後讓自己無可自拔的開始疼痛。

——恩。

顧然雙手仍然不在意地插在薄薄的褲子口袋裡,甚至連回頭看安素光一眼都沒有,便輕輕地應答了一句。他的眼神,依然無比留戀地看向遠處的山脈,柔和卻會猛然地犀利著。

——你在看什麼呢。

安素光也像他,走到他身旁站好,然後看著遠方的雪山山脈,突然覺得有些默然。

——噢。

顧然答非所問,這樣子的口氣卻沒有讓安素光溫和的心冰涼到痛。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安素光仍然有些惶恐地轉過頭去看,只看見兩三個護士的影子,讓她的心稍微安穩。

——顧然,回去!

其中一個護士尖尖的嗓音,像是要擊破安素光的耳膜,讓她輕輕地耳鳴了一陣。這樣命令的口氣一直是安素光不喜歡的,可是她從來都是那樣溫順的對待任何人。她的蹩眉眨眼,從來都是那樣溫和,無任何垂淚,無任何委屈,只是默默地忍受許多她必須忍受的。

她轉過頭去看顧然,顧然沒有說話,留戀地告別般看了那條彎彎曲曲的雪山山脈一眼,然後,決然般轉身走開,直接走向他眼中根本無任何影子的冰堡。

顧然與安素光擦肩而過,她的手微微地觸控到顧然的面板,那樣的冰冷讓她稍微地顫抖了一下。

——顧然,再見。

安素光輕吟的聲音仍然很清楚地傳到顧然耳朵裡,顧然沒作任何停留,也無任何表情,仍然邁著修長的腿走向冰堡。

只是看到你的日光,傾了我的整座城池,我看著它,為你顛倒,嬉笑打鬧玩耍間都被你影射,仿若甘願化為腐朽,只盼轉世一瞬的傳奇。

補充糾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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