寞，無言

1

若染見我半天沒說話，吐掉了嘴裡的口香糖，說，夏寞，許經年沒什麼不好。

我搖頭，說我先走了，沒有理會若染朝我翻的白眼，走出了“蔚藍”。

我貪婪地呼吸著外面新鮮的空氣，希望身體裡多餘的二氧化碳能擠出心裡對莊桐的思念。

回學校明顯不是個明智的選擇，楚暮給我發簡訊了，她說你死到哪裡去了，英語老師發現你翹課了，別回來，哪涼快趕緊滾哪去。

你TM給老孃用滾字的啊，知道了。我很粗魯地用力摁著手機的按鍵。

夏寞。背後似乎有人在叫我，我不耐煩地回過頭，空間，瞬間凝固。

琥珀色的眼珠裡藏不住的溫柔，那是一雙比任何人都還要美麗的眼睛，一米八七的個子，我要是站在他面前，仰視45度才能直視他的雙眼。

直到來人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回過神來。

沒有往日的囂張，心裡像揣著一隻兔子慌亂地跳動著。

我低著頭，不敢直視莊桐深邃的雙眼。

你怎麼在這裡？莊桐問，現在應該是上課時間吧。

他沒有像往常皺眉走開，他沒有像往常和我擦肩而過，他只是，反常地和我打招呼問我為什麼在這裡。

那你呢，身為學生會會長的好學生，現在更應該在教室裡安靜地上課吧。終於，鼓起勇氣直視他的雙眼，他漂亮的瞳孔裡，是一個看上去明明侷促不安卻又故作鎮定的夏寞。

我？請假。真巧，在這裡遇到你。嘴角上揚，很標準的紳士微笑。

我朝他吐吐舌頭，我要回家了，你自己在這裡待著吧。

說實話，只要是有莊桐在的地方，我總是想要趕緊離開。不是不想遇到他，而是不想讓他看見我臉紅的樣子，那和我的性格真的很不匹配。

2

誒，我送你吧。莊桐說，反正順路啊。

還是算了吧，讓人家看見我們兩個走在一起，後果不堪設想，畢竟流言蜚語的力量是可怕的。我轉身就要走，手卻被他拉住。

我沒有轉過身，更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因為我的腦子在那一瞬間短路了，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力氣。

莊桐說，沒事啊，順路而已，而且以後，我們會經常走在一起的。

他的話讓我匪夷所思，轉過頭疑惑地看著他，他卻放開我的手，走在前面，說，走吧。

我咬著嘴唇，沒有仔細思索他剛才說的話，低著頭跟在他後面。

雖然很緊張，但是還是希望能和莊桐一直這樣走下去，卻已經到家了。

感覺有些不對勁，自從夏溢去世後，家裡一直死氣沉沉的，怎麼今天似乎多了幾分生氣？

我對莊桐說，謝謝你送我回來，你走吧。

我也到了。莊桐笑。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卻推開了門，徑直走了進去。

“爸，我回來了，還有小寞。”

他進屋後對那坐在客廳裡的中年男子這樣說。

3

客廳裡坐著一箇中年男子，媽媽和那男子有說有笑，自從夏溢死後，我第一次看見媽媽這樣開心地笑。

小寞，快來，這是剛搬來的鄰居，叫莊叔叔。媽媽拍拍自己身邊的座位，說。

我一下子明白了莊桐說的話的意思。

鄰居？只是鄰居嗎？以後會不會，漸漸發展成為夫妻？

我冰冷的眼神掃過屋子裡每一個人，一字一頓地說：除了夏溢，誰都不可能成為我爸爸。

然後跑進房間重重地關上門，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我看見媽媽失神的目光。

我靠著門，緩緩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夏溢，那女人要給我找新爸爸，你快帶我走。

4

夏溢死於一次車禍。

七歲時的我，還沒有現在的叛逆和頹廢。

穿著蕾絲花邊的公主裙，扎著好看的馬尾辮，咬著甜甜的棉花糖，牽著夏溢的大手，走在街上。

有個男孩為了追逐他滾到馬路上的足球，忘了已經亮起的紅燈，忘了朝他疾駛而來的大卡車，愣是衝過去抱起了足球。

夏溢想都沒想拋下我衝上馬路推開那個男孩，自己卻穿過車輪去了另一個世界。

在夏溢的葬禮上，媽媽哭得很傷心，我咬破了嘴唇淚始終沒有落過一滴。

夏溢說，我的小寞是最堅強的，不管多麼傷心她都不會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