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異鄉的春光

2024-02-07 6 [ 散文 ]

當三月的春帷以楊花的開落而揭開,這個鴻蒙的北方大地像是畫家失手打翻在畫布上的油彩,流痕以自由的狀態幻化出抽象卻不乏詩意的形態。疏朗的線條,明麗的色彩,北派的格調。你不是在夜的雨霧裡留香的朦朧詩行,你不是深巷明朝賣杏花的淺唱,你也不是一發不可收拾的信馬由韁。你沒有燠熱的心潮,只是在轉身間,你化為東風,以疾行的步調,踏出了波心第一圈漣漪,我知道,這一刻,我遇見了異鄉的春光。

我逐漸地察覺到當南方的花兒還未落盡時,這裡的春天似乎在拼命地追趕,一杯下午茶的時間,水畔的桃李紛紛然地萌發起來。起初,遠遠望去,不過是迷迷濛濛地飄蕩著幾縷紅煙,是略施粉黛,近乎素顏的容面,連蜂蝶也沒有在意。在這樣經緯度裡,竟讓我聯想起了江南春雨裡的朦朧花色,那裡是以素雅的暖灰色作為底色的,那些花兒不惜把胭脂色融入雨霧,像暈開的墨色,茫茫然落筆,那鱗波的瓦頂也寂靜地浸染著水墨的盡致淋漓。

“林花著雨胭脂溼,水荇牽風翠帶長。”這是杜甫的名言,寫盡了江南春天的風韻。我忽而回過神來,走著走著,回憶就淡了,淡得只剩下眼前惺忪的土壤裡孱弱的葉芽,偶爾隨風搖擺。在任何文化裡,芽都是象徵著新生的啟程。歷嚴寒而涅槃,處苦境而靜安。芽的哲學不言而喻,在的裡總有冥冥註定的巧合,相似而不全同。淡淡的鄉愁讓我微醺,但而後這裡的春天帶給我的意外著實讓我迷戀。

清少納言在《枕草子》中說道“春,曙為最。逐漸轉白的山頂,開始稍露光明,泛紫的細雲輕飄其上。”我覺得這別有一番況味,便欣欣然乘著週末的閒暇早早出發。在電車上,儘管隔了一層玻璃,成片的粉霞恍若從天際飄落,灼熱我的雙眼,沒有細究是桃花還是櫻花,濃淡相和,縈繞著樓宇廣廈,透若鮫綃,稍遜於赤潮,卻是澄明純淨的,香雪海。下了車,長冬的蕭條倏爾煙消霧散,這世界被那些熾烈的暖色主宰著,陽光焜耀這彩錦的花河。

霧霾終於散了,我了久違的藍天和這異鄉明媚的春光,莊子在《德充符》中有言,“與物為春,是接而生時於心者也。”我們走向自然,接受春光的潤澤,心靈也會對映光輝。我的心底忽而同這萬物一般明朗,在如水的光陰裡淺畫塵沙,我遺忘了浮躁;四面無山,心闊如煙波澹澹,“浴於沂,風乎舞雩,詠而歸。”是淺春季節的一大樂事,何樂而不為?

北國的春景有種參差不齊的錯落感,那種大對比,大疏密是南國所不及的。如她的秉性,繁花與疏枝同存,青鬱和斑駁相接。路上有人說道,“瀋陽的春天不像春天”,我卻有異議。這裡少了油菜花海映襯著粉牆黛瓦的視覺美感,卻有治病的連翹花在牆隅,在院落閃著金光,敘著春的物語;這裡沒有“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的小清新,卻有攝人心魄的萬頃香雪海,傾瀉而下;這裡隱了春雨如酥的溫婉,卻帶不走別緻的春鳥啼鳴。

梭巡在花海的次第裡,是粉髻的瓣兒,是紅腮的朵兒,在一種隱約的暈眩裡,叫人不自覺地淺唱。如冰的瑩透,如紗的絲滑,仰面抬手間,千層花雨傾落,這素而不俗的尤物,究竟是讓人詫異,微冷的背陽面覆著陣陣馨香,如長調般深遠幽長。花樹之上,湛藍的天空遊戲著五色的風箏,一切都沉醉在這幸福的春光裡。

在三月的尾音裡,我遇見了異鄉的春光,是別樣的媚明。春時如金,春光短暫,旋即消泯。不管在何處我們都別忘了,這是一個新的開始,這是一個耕耘的時節,這是一個心靈得以澄明的大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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