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齊紀·齊紀二

齊紀二原文

  起阏逢困敦,尽屠维大荒落,凡六年。

  世祖武皇帝上之下永明二年(甲子,公元四八四年)

  春,正月,乙亥,以后将军柳世隆为尚书右仆射;竟陵王子良为护军将军兼司徒,领兵置佐,镇西州。子良少有清尚,倾意宾客,才俊之士,皆游集其门。开西邸,多聚古人器服以充之。记室参军范云、萧琛、乐安任昉、法曹参军王融、卫军东阁祭酒萧衍、镇西功曹谢朓、步兵校尉沈约、扬州秀才吴郡陆倕,并以文学,尤见亲待,号曰八友。法曹参军柳恽、太学博士王僧孺、南徐州秀才济阳江革、尚书殿中郎范缜、会稽孔休源亦预焉。琛,惠开之从子;恽,元景之从孙;融,僧达之孙;衍,顺之之子;朓,述之孙;约,璞之子;僧孺,雅之曾孙;缜,云之从兄也。

  子良笃好释氏,招致名僧,讲论佛法。道俗之盛,江左未有。或亲为众僧赋食、行水,世颇以为失宰相体。

  范缜盛称无佛。子良曰:“君不信因果,何得有富贵、贫贱?”缜曰:“人生如树花同发,随风而散:或拂帘幌坠茵席之上,或关篱墙落粪溷之中。坠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溷者,下官是也。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子良无以难。缜又著《神灭论》,以为:“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也。神之于形,犹利之于刀;未闻刀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哉!”此论出,朝野喧哗,难之,终不能屈。太原王琰著论讥缜曰:“呜呼范子!曾不知其先祖神灵所在!”欲以杜缜后对。缜对曰:“呜呼王子!知其先祖神灵所在,而不能杀身以从之!”子良使王融谓之曰:“以卿才美,何患不至中书郎;而故乖剌为此论,甚可惜也!宜急毁弃之。”缜大笑曰:“使范缜卖论取官,已至令、仆矣,何但中书郎邪!”

  萧衍好筹略,有文武才干,王俭深器异之,曰:“萧郎出三十,贵不可言。”

  壬寅,以柳世隆为尚书左仆射,丹阳尹李安民为右仆射,王俭领丹阳尹。

  夏,四月,甲寅,魏主如方山;戊午,还宫;庚申,如鸿池;丁卯,还宫。

  五月,甲申,魏遣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来聘。

  六月,壬寅朔,中书舍人吴兴茹法亮封望蔡男。时中书舍人四人,各住一省,谓之“四户”,以法亮及临海吕文显等为之;既总重权,势倾朝廷,守宰数迁换去来,四方饷遗,岁数百万。法亮尝于众中语人曰:“何须求外禄!此一户中,年办百万。”盖约言之也。后因天文有变,王俭极言“文显等专权徇私,上天见异,祸由四户”。上手诏酬答,而不能改也。

  魏旧制:户调帛二匹,絮二斤,丝一斤,谷二十斛;又入帛一匹二丈,委之州库,以供调外之费;所调各随土之所出。丁卯,诏曰:“置官班禄,行之尚矣;自中原丧乱,兹制中绝。朕宪章旧典,始班俸禄。户增调帛三匹,谷二斛九斗,以为官司之禄;增调外帛二匹。禄行之后,赃满一匹者死。变法改度,宜为更始,其大赦天下。”

  秋,七月,甲申,立皇子子伦为巴陵王。

  乙未,魏主如武州山石窟寺。

  九月,魏诏,班禄以十月为始,季别受之。旧律,枉法十匹,义赃二十匹,罪死;至是,义赃一匹,枉法无多少,皆死。仍分命使者,纠按守宰之贪者。

  秦、益二州刺史恒农李洪之以外戚贵显,为治贪暴,班禄之后,洪之首以赃败。魏主命锁赴平城,集百官亲临数之;犹以其大臣,听在家自裁。自馀守宰坐赃死者四十馀人。受禄者无不跼蹐,赇赂殆绝。然吏民犯它罪者,魏主率宽之,疑罪奏谳多减死徙边,岁以千计。都下决大辟,岁不过五六人,州镇亦简。

  久之,淮南王佗奏请依旧断禄,文明太后召群臣议之。中书监高闾以为:“饥寒切身,慈母不能保其子。今给禄,则廉者足以无滥,贪者足以劝慕;不给,则贪者得肆其奸,廉者不能自保。淮南之议,不亦谬乎!”诏从闾议。

  闾又上表,以为:“北狄悍愚,同于禽兽。所长者野战,所短者攻城。若以狄之所短夺其所长,则虽众不能成患,虽来不能深入。又,狄散居野泽,随逐水草,战则与家业并至,奔则与畜牧俱逃,不赍资粮而饮食自足,是以历代能为边患。六镇势分,倍众不斗,互相围逼,难以制之。请依秦、汉故事,于六镇之北筑长城,择要害之地,往往开门,造小城于其侧,置兵扞守。狄既不攻城,野掠无获,草尽则走,终必惩艾。计六镇东西不过千里,一夫一月之功,可城三步之地,强弱相兼,不过用十万人,一月可就;虽有暂劳,可以永逸。凡长城有五利:罢游防之苦,一也;北部放牧无抄掠之患,二也;登城观敌,以逸待劳,三也;息无时之备,四也;岁常游运,永得不匮,五也。”魏主优诏答之。

  冬,十月,丁巳,以南徐州刺史长沙王晃为中书监。初,太祖临终,以晃属帝,使处于辇下或近籓,勿令远出。且曰:“宋氏若非骨肉相残,它族岂得乘其弊!汝深诫之!”旧制:诸王在都,唯得置捉刀左右四十人。晃好武饰,及罢南徐州,私载数百人仗还建康,为禁司所觉,投之江水。帝闻之,大怒,将纠以法,豫章王嶷叩头流涕曰:“晃罪诚不足宥;陛下当忆先朝念晃。”帝亦垂泣,由是终无异意,然亦不被亲宠。论者谓帝优于魏文,减于汉明。

  武陵王晔多才艺而疏忄幸,亦无宠于帝。尝侍宴,醉伏地,貂抄肉拌。帝笑曰:“肉污貂。”对曰:“陛下爱羽毛而疏骨肉。”帝不悦。晔轻财好施,故无畜积;名后堂山曰“首阳”,盖怨贫薄也。

  高丽王琏遣使入贡于魏,亦入贡于齐。时高丽方强,魏置诸国使邸,齐使第一,高丽次之。

  益州大度獠恃险骄恣,前后刺史不能制。及陈显达为刺史,遣使责其租赕。獠帅曰:“两眼刺史尚不敢调我,况一眼乎!”遂杀其使。显达分部将吏,声言出猎,夜往袭之,男女无少长皆斩之。

  晋氏以来,益州刺史皆以名将为之。十一月,丁亥,帝始以始兴王鉴为督益、宁诸军事、益州刺史,征显达为中护军。先是,劫帅韩武方聚党千馀人断流为暴,郡县不能禁。鉴行至上明,武方出降,长史虞悰等咸请杀之。鉴曰:“杀之失信,且无以劝善。”乃启台而宥之,于是巴西蛮夷为寇暴者皆望风降附。鉴时年十四,行至新城,道路籍籍,云“陈显达大选士马,不肯就征。”乃停新城,遣典签张昙皙往观形势。俄而显达遣使诣鉴,咸劝鉴执之。鉴曰:“显达立节本朝,必自无此。”居二日,昙皙还,具言“显达已迁家出城,日夕望殿下至。”于是乃前。鉴喜文学,器服如素士,蜀人悦之。

  乙未,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来聘。

  是岁,诏增豫章王嶷封邑为四千户。宋元嘉之世,诸王入斋阁,得白服、裙帽见人主;唯出太极四庙,乃备朝服。自后此制遂绝。上于嶷友爱,宫中曲宴,听依元嘉故事。嶷固辞不敢,唯车驾至其第,乃白服、乌纱帽以侍宴。至于衣服、器服制度,动皆陈启,事无专制,务从减省。上并不许。嶷常虑盛满,求解扬州,以授竟陵王子良。上终不许,曰:“毕汝一世,无所多言。”嶷长七尺八寸,善修容范,文物卫从,礼冠百僚,每出入殿省,瞻望者无不肃然。

  交州刺史李叔献既受命,而断割外国贡献;上欲讨之。

  世祖武皇帝上之下永明三年(乙丑,公元四八五年)

  春,正月,丙辰,以大司农刘楷为交州刺史,发南康、庐陵、始兴兵以讨叔献。叔献耳之,遣使乞更申数年,献十二队纯银兜鍪及孔雀毦;上不许。叔献惧为楷所袭,间道自湘川还朝。

  戊寅,魏诏曰:“图谶之兴,出于三季,既非经国之典,徒为妖邪所凭。自今图谶、秘纬,一皆焚之,留者以大辟论!”又严禁诸巫觋及委巷卜筮非经典所载者。

  魏冯太后作《皇诰》十八篇,癸未,大飨群臣于太华殿,班《皇诰》。

  辛卯,上祀南郊,大赦。

  诏复立国学;释奠先师用上公礼。

  二月,己亥,魏制皇子皇孙有封爵者,岁禄各有差。

  辛丑,上祭北郊。

  三月,丙申,魏封皇弟禧为咸阳王,干为河南王,羽为广陵王,雍为颍川王,勰为始平王,详为北海王。文明太后令置学馆,选师傅以教诸王。勰于兄弟最贤,敏而好学,善属文,魏主尤奇爱之。

  夏,四月,癸丑,魏主如方山;甲寅,还宫。

  初,宋太宗置总明观以集学士,亦谓之东观。上以国学既立,五月,乙未,省总明观。时王俭领国子祭酒,诏于俭宅开学士馆,以总明四部书充之。又诏俭以家为府。

  自宋世祖好文章,士大夫悉以文章相尚,无以专经为业者。俭少好《礼》学及《春秋》,言论造次必于儒者,由是衣冠翕然,更尚儒术。俭撰次朝仪、国典,自晋、宋以来故事,无不谙忆,故当朝理事,断决如流。每博议引证,八坐、丞、郎无能异者。令史咨事常数十人,宾客满席,俭应接辨析,傍无留滞,发言下笔,皆有音彩。十日一还学监试诸生,巾卷在庭,剑卫、令史,仪容甚盛。作解散髻,斜插簪,朝野慕之,相与仿效。俭常谓人曰:“江左风流宰相,唯有谢安。”意以自比也。上深委仗之,士流选用,奏无不可。

  六月,庚戌,魏进河南王度易侯为车骑将军,遣给事中吴兴丘冠先使河南,并送柔然使。

  辛亥,魏主如方山。丁巳,还宫。

  秋,七月,癸未,魏遣使拜宕昌王梁弥机兄子弥承为宕昌王。初,弥机死,子弥博立,为吐谷浑所逼,奔仇池。仇池镇将穆亮以弥机事魏素厚,矜其灭亡;弥博凶悖,所部恶之;弥承为众所附,表请纳之。诏许之。亮帅骑三万军于龙鹄,击走吐谷浑,立弥承而还。亮,崇之曾孙也。

  戊子,魏主如鱼池,登青原冈;甲午,还宫;八月,己亥,如弥泽;甲寅,登牛头山;甲子,还宫。

  魏初,民多廕附;廕附者皆无官役,而豪强征敛倍于公赋。给事中李安世上言:“岁饥民流,田业多为豪右所占夺;虽桑井难复,宜更均量,使力业相称。又,所争之田,宜限年断,事久难明,悉归今主,以绝诈妄。”魏主善之,由是始议均田。冬,十月,丁未,诏遣使者循行州郡,与牧守均给天下之田:诸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亩,妇人二十亩,奴婢依良丁;牛一头,受田三十亩,限止四牛。所授之田,率倍之;三易之田,再倍之,以供耕作及还受之盈缩。人年及课则受田,老免及身没则还田。奴婢、牛随有无以还受。初受田者,男夫给二十亩,课种桑五十株;桑田皆为世业,身终不还。恒计见口,有盈者无受无还,不足者受种如法,盈者得卖其盈。诸宰民之官,各随近给公田有差,更代相付;卖者坐如律。

  辛酉,魏魏郡王陈建卒。

  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来聘。

  十二月,乙卯,魏以侍中淮南王佗为司徒。

  柔然犯魏塞,魏任城王澄帅众拒之,柔然遁去。澄,云之子也。氐、羌反,诏以澄为都督梁、益、荆三州诸军事、梁州刺史。澄至州,讨叛柔服,氐、羌皆平。

  初,太祖命黄门郎虞玩之等检定黄籍。上即位,别立校籍官,置令史,限人一日得数巧。既连年不已,民愁怨不安。外监会稽吕文度启上,籍被却者悉充远戍,民多逃亡避罪。富阳民唐之因以妖术惑众作乱,攻陷富阳,三吴却籍者奔之,众至三万。

  文度与茹法亮、吕文显皆以奸谄有宠于上。文度为外监,专制兵权,领军守虚位而已。法亮为中书通事舍人,权势尤盛。王俭常曰:“我虽有大位,权寄岂及茹公邪!”

  是岁,柔然部真可汗卒,子豆仑立,号伏名敦可汗,改元太平。

  世祖武皇帝上之下永明四年(丙寅,公元四八六年)

  春,正月,癸亥朔,魏高祖朝会,始服衮冕。

  壬午,柔然寇魏边。

  唐之攻陷钱唐,吴郡诸县令多弃城走。之称帝于钱唐,立太子,置百官;遣其将高道度等攻陷东阳,杀东阳太守萧崇之。崇之,太祖族弟也。又遣其将孙泓寇山阴,至浦阳江,浃口戍主汤休武击破之。上发禁兵数千人,马数百匹,东击之。台军至钱唐,之众乌合,畏骑兵,一战而溃,擒斩之,进平诸郡县。

  台军乘胜,颇纵抄掠。军还,上闻之,丁酉,收军主前军将军陈天福弃市;左军将军刘明彻免官、削爵,付东冶。天福,上宠将也,既伏诛,内外莫不震肃。使通事舍人丹阳刘系宗随军慰劳,遍至遭贼郡县,百姓被驱逼者悉无所问。

  闰月,癸巳,立皇子子贞为邵陵王,皇孙昭文为临汝公。

  氐王杨后起卒。丁未,诏以白水太守杨集始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集始,文弘之子也。后起弟后明为白水太守。魏亦以集始为武都王。集始入朝于魏,魏以为南秦州刺史。

  辛亥,上耕籍田。

  二月,己未,立皇弟钅求为晋熙王,铉为河东王。

  魏无乡党之法,唯立宗主督护;民多隐冒,三五十家始为一户。内秘书令李冲上言:“宜准古法:五家立邻长,五邻立里长,五里立党长,取乡人强谨者为之。邻长复一夫,里长二夫,党长三夫;三载无过,则升一等。其民调,一夫一妇,帛一匹,粟二石。大率十匹为公调,二匹为调外费,三匹为百官俸。此外复有杂调。民年八十已上,听一子不从役。孤独、癃老、笃疾、贫穷不能自存者,三长内迭养食之。”书奏,诏百官通议。中书令郑羲等皆以为不可。太尉丕曰:“臣谓此法若行,于公私有益。但方有事之月,校比户口,民必劳怨。请过今秋,至冬乃遣使者,于事为宜。”冲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若不因调时,民徒知立长校户之勤,未见均徭省赋之益,心必生怨。宜及课调之月,令知赋税之均,既识其事,又得其利,行之差易。”群臣多言:“九品差调,为日已久,一旦改法,恐成扰乱。”文明太后曰:“立三长则课调有常准,苞廕之户可出,侥幸之人可止,何为不可!”甲戌,初立党、里、邻三长,定民户籍。民始皆愁苦,豪强者尤不愿。既而课调省费十馀倍,上下安之。三月,丙申,柔然遣使者牟提如魏。时敕勒叛柔然,柔然伏名敦可汗自将讨之,追奔至西漠。魏左仆射穆亮等请乘虚击之,中书监高闾曰:“秦、汉之世,海内一统,故可远征匈奴。今南有吴寇,何可舍之深入虏庭!”魏主曰:“‘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先帝屡出征伐者,以有未宾之虏故也。今朕承太平之业,奈何无故动兵革乎!”厚礼其使者而归之。

  夏,四月,辛酉朔,魏始制五等公服;甲子,初以法服、御辇祀西郊。

  癸酉,魏主如灵泉池。戊寅,还宫。

  湘州蛮反,刺史吕安国有疾不能讨;丁亥,以尚书左仆射柳世隆为湘州刺史,讨平之。

  六月,辛酉,魏主如方山。

  己卯,魏文明太后赐皇子恂名,大赦。

  秋,七月,戊戌,魏主如方山。

  八月,乙亥,魏给尚书五等爵已上硃衣、玉佩、大小组绶。

  九月,辛卯,魏作明堂、辟雍。

  冬,十一月,魏议定民官依户给俸。

  十二月,柔然寇魏边。

  是岁,魏改中书学曰国子学。分置州郡,凡三十八州,二十五在河南,十三在河北。

  世祖武皇帝上之下永明五年(丁卯,公元四八七年)

  春,正月,丁亥朔,魏主诏定乐章,非雅者除之。

  戊子,以豫章王嶷为大司马,章陵王子良为司徒,临川王映、卫将军王俭、中军将军王敬则并加开府仪同三司。子良启记室范云为郡,上曰:“闻其常相卖弄,朕不复穷法,当宥之以远。”子良曰:“不然。云动相规诲,谏书具存。”遂取以奏,凡百馀纸,辞皆切直。上叹息,谓子良曰:“不谓云能尔;方使弼汝,何宜出守!”文惠太子尝出东田观获,顾谓众宾曰:“刈此亦殊可观。”众皆唯唯,云独曰:“三时之务,实为长勤。伏愿殿下知稼穑之艰难,无徇一朝之宴逸。”

  荒人桓天生自称桓玄宗族,与雍、司二州蛮相扇动,据南阳故城,请兵于魏,将入寇。丁酉,诏假丹阳尹萧景先节,总帅步骑,直指义阳,司州诸军皆受节度;又假护军将军陈显达节,帅征虏将军戴僧静等水军向宛、叶,雍、司众军皆受显达节度,以讨之。魏光禄大夫咸阳文公高允,历事五帝,出入三省,五十馀年,未尝有谴;冯太后及魏主甚重之,常命中黄门苏兴寿扶侍。允仁恕简静,虽处贵重,情同寒素;执书吟览,昼夜不去手,诲人以善,恂恂不倦;笃亲念故,无所遗弃。显祖平青、徐,悉徙其望族于代,其人多允之婚媾,流离饥寒;允倾家赈施,咸得其所,又随其才行,荐之于朝。议者多以初附间之,允曰:“任贤使能,何有新旧!必若有用,岂可以此抑之!”允体素无疾,至是微有不适,犹起居如常,数日而卒,年九十八。赠侍中、司空,赙襚甚厚;魏初以来,存亡蒙赉,皆莫及也。

  桓天生引魏兵万馀人至沘阳,陈显达遣戴僧静等与战于深桥,大破之,杀获万计。天生退保沘阳,僧静围之,不克而还。荒人胡丘生起兵悬瓠以应齐,魏人击破之,丘生来奔。天生又引魏兵寇舞阴,舞阴戍主殷公愍拒击破之,杀其副张麒麟,天生被创退走。三月,丁未,以陈显达为雍州刺史。显达进据舞阳城。

  夏,五月,壬辰,魏主如灵泉池。

  癸巳,魏南平王浑卒。

  甲午,魏主还平城。诏复七庙子孙及外戚缌麻服已上,赋役无所与。

  魏南部尚书公孙邃、上谷公张儵帅众与桓天生复寇舞阴,殷公愍击破之;天生还窜荒中。邃,表之孙也。

  魏春夏大旱,代地尤甚;加以牛疫,民馁死者多。六月,癸未,诏内外之臣极言无隐。齐州刺史韩麒麟上表曰:“古先哲王,储积九稔;逮于中代,亦崇斯业,入粟者与斩敌同爵,力田者与孝悌均赏。今京师民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叁分居二。自承平日久,丰穰积年,竞相矜夸,遂成侈俗。贵富之家,童妾袨服,工商之族,仆隶玉食,而农夫阙糟糠,蚕妇乏短褐。故耕者日少,田有荒芜;谷帛罄于府库,宝货盈于市里;衣食匮于室,丽服溢于路。饥寒之本,实在于斯。愚谓凡珍异之物,皆宜禁断,吉凶之礼,备为格式;劝课农桑,严加赏罚。数年之中,必有盈赡。往年校比户贯,租赋轻少。臣所统齐州,租粟才可给俸,略无入仓,虽于民为利,而不可长久。脱有戎役,或遭天灾,恐供给之方,无所取济。可减绢布,增益谷租;年丰多积,岁俭出赈。所谓私民之谷,寄积于官,官有宿积,则民无荒年矣。”秋,七月,己丑,诏有司开仓赈贷,听民出关就食。遣使者造籍,分遣去留,所过给粮廪,所至三长赡养之。

  柔然伏名敦可汗残暴,其臣侯医垔石洛候数谏止之,且劝其与魏和亲。伏名敦怒,族诛之,由是部众离心。八月,柔然寇魏边,魏以尚书陆睿为都督,击柔然,大破之。睿,丽之子也。初,高车阿伏至罗有部落十馀万,役属柔然。伏名敦之侵魏也,阿伏至罗谏,不听。阿伏至罗怒,与从弟穷奇帅部落西走,至前部西北,自立为王。国人号曰“候娄匐勒”,夏言天子也;号穷奇曰“候倍”,夏言太子也。二人甚亲睦,分部而立,阿伏至罗居北,穷奇居南。伏名敦追击之,屡为阿伏至罗所败,乃引众东徙。

  九月,辛未,魏诏罢起部无益之作,出宫人不执机杼者。冬,十月,丁未,又诏罢尚方锦绣、绫罗之工;四民欲造,任之无禁。是时,魏久无事,府藏盈积。诏尽出御府衣服珍宝、太官杂器、太仆乘具、内库弓矢刀钤十分之八,外府衣物、缯布、丝纩非供国用者,以其太半班赉百司,下至工、商、皁隶,逮于六镇边戍,畿内鳏、寡、孤、独、贫、癃,皆有差。

  魏秘书令高祐、丞李彪奏请改《国书》编年为纪、传、表、志,魏主从之。祐,允之从祖弟也。十二月,诏彪与著作朗崔光改修《国书》。光,道固之从孙也。

  魏主问高祐曰:“何以止盗?”对曰:“昔宋均立德,猛虎渡河;卓茂行化,蝗不入境。况盗贼,人也,苟守宰得人,治化有方,止之易矣。”祐又上疏言:“今之选举,不采识治之优劣,专简年劳之多少,斯非尽才之谓。宜停此薄艺,弃彼朽劳,唯才是举,则官方斯穆。又勋旧之臣,虽年勤可录而才非抚民者,可加之以爵赏,不宜委之以方任,所谓王者可私人以财,不私人以官者也。”帝善之。

  祐出为西兗州刺史,镇滑台。以郡国虽有学,县、党亦宜有之,乃命县立讲学,党立小学。

  世祖武皇帝上之下永明六年(戊辰,公元四八八年)

  春,正月,乙未,魏诏:“犯死刑者,父母、祖父母年老,更无成人子孙,旁无期亲者,具状以闻。”

  初,皇子右卫将军子响出继豫章王嶷;嶷后有子,表留为世子。子响每入朝,以车服异于诸王,每拳击车壁。上闻之,诏车服与皇子同。于是有司奏子响宜还本。三月,己亥,立子响为巴东王。

  角城戍将张蒲,因大雾乘船入清中采樵,潜纳魏兵。戍主皇甫仲贤觉之,帅众拒战于门中,仅能却之。魏步骑三千馀人已至堑外,淮阴军主王僧庆等引兵救之,魏人乃退。

  夏,四月,桓天生复引魏兵出据隔城,诏游击将军下邳曹虎督诸军讨之。辅国将军硃公恩将兵蹹伏,遇天生游军,与战,破之,遂进围隔城。天生引魏兵步骑万馀人来战,虎奋击,大破之,俘斩二千馀人。明日,攻拔隔城,斩其襄城太守帛乌祝,复俘斩二千馀人。天生弃平氏城走。陈显达侵魏;甲寅,魏遣豫州刺史拓跋斤将兵拒之。

  甲子,魏大赦。

  乙丑,魏主如灵泉池;丁卯,如方山;己巳,还宫。

  魏筑城于醴阳,陈显达攻拔之,进攻沘阳。城中将士皆欲出战,镇将韦珍曰:“彼初至气锐,未可与争,且共坚守,待其力攻疲弊,然后击之。”乃凭城拒战,旬有二日,珍夜开门掩击,显达还。

  五月,甲午,以宕昌王梁弥承为河、凉二州刺史。

  秋,七月,己丑,魏主如灵泉池,遂如方山;己亥,还宫。

  九月,壬寅,上如琅邪城讲武。

  癸卯,魏淮南靖王佗卒。魏主方享宗庙,始荐,闻之,为废祭,临视哀恸。

  冬,十月,庚申,立冬,初临太极殿读时令。

  闰月,辛酉,以尚书仆射王奂为领军将军。

  辛未,魏主如灵泉池;癸酉,还宫。

  十二月,柔然伊吾戍主高羔子帅众三千以城附魏。

  上以中外谷帛至贱,用尚书右丞江夏李珪之议,出上库钱五千万及出诸州钱,皆令籴买。

  西陵戍主杜元懿建言:“吴兴无秋,会稽丰登,商旅往来,倍多常岁。西陵牛埭税,官格日三千五百;如臣所见,日可增倍。并浦阳南北津、柳浦四埭,乞为官领摄一年,格外可长四百许万。西陵戍前检税,无妨戍事;馀三埭自举腹心。”上以其事下会稽,会稽行事吴郡顾宪之议以为:“始立牛埭之意,非苟逼蹴以取税也,乃以风涛迅险,济急利物耳。后之监领者不达其本,各务己功,或禁遏佗道,或空税江行,案吴兴频岁失稔,今兹尤甚,去之从丰,良田饥棘。埭司责税,依格弗降,旧格新减,尚未议登,格外加倍,将以何术!皇慈恤隐,振廪蠲调;而元懿幸灾榷利,重增困瘼,人而不仁,古今共疾!若事不副言,惧贻谴诘,必百方侵苦,为公贾怨。元懿禀性苛刻,已彰往效;任以物土,譬以狼将羊,其所欲举腹心,亦当虎而冠耳。书云:‘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言盗公为损盖微,敛民所害乃大也。愚又以便宜者,盖谓便于公,宜于民也。窃见顷之言便宜者,非能于民力之外,用天分地;率皆即日不宜于民,方来不便于公。名与实反,有乖政体。凡如此等,诚宜深察。”上纳之而止。

  魏主访群臣以安民之术。秘书丞李彪上封事,以为:“豪贵之家,奢僭过度,第宅车服,宜为之等制。“又,国之兴亡,在冢嗣之善恶;冢嗣之善恶,在教谕之得失。高宗文成皇帝尝谓群臣曰:‘朕始学之日,年尚幼冲,情未能专;既临万机,不遑温习。今日思之。岂唯予咎,抑亦师傅之不勤。’尚书李讠斤免冠谢。此近事之可鉴者也。臣谓宜准古立师傅之官,以训导太子。

  “又,汉置常平仓以救匮乏。去岁京师不稔,移民就丰,既废营生,困而后达,又于国体,实有虚损。曷若豫储仓粟,安而给之,岂不愈于驱督老弱餬口千里之外哉!宜析州郡常调九分之二,京师度支岁用之馀,各立官司,年丰籴粟积之于仓,俭则加私之二粜之于人。如此,民必力田以取官绢,积财以取官粟。年登则常积,岁凶则直给。数年之中,谷积而人足,虽灾不为害矣。

  “又,宜于河表七州人中,擢其门才,引令赴阙,依中州官比,随能序之。一可以广圣朝均新旧之义,一可以怀江、汉归有道之情。

  “又,父子兄弟,异体同气;罪不相及,乃君上之厚恩。至于忧惧相连,固自然之恒理也。无情之人,父兄系狱,子弟无惨惕之容;子弟逃刑,父兄无愧恧之色;宴安荣位,游从自若,车马衣冠,不变华饰;骨肉之恩,岂当然也!臣愚以为父兄有犯,宜令子弟素服肉袒,诣阙请罪。子弟有坐,宜令父兄露板引咎,乞解所司;若职任必要,不宜许者,慰勉留之。如此,足以敦厉凡薄,使人知所耻矣。

  “又,朝臣遭亲丧者,假满赴职。衣锦乘轩,从郊庙之祀;鸣玉垂纟委,同庆赐之燕。伤人子之道,亏天地之经。愚谓凡遭大父母、父母丧者,皆听终服;若无其人,职业有旷者,则优旨慰喻,起令视事,但综司出纳、敷奏而已,国之吉庆,一令无预。其军旅之警,墨缞从役,虽愆于礼,事所宜行也。”魏主皆从之。由是公私丰赡,虽时有水旱,而民不困穷。

  魏遣兵击百济,为百济所败。

  世祖武皇帝上之下永明七年(己巳,公元四八九年)

  春,正月,辛亥,上祀南郊,大赦。

  魏主祀南郊,始备大驾。

  壬戌,临川献王映卒。

  初,上为镇西长史,主簿王晏以倾谄为上所亲,自是常在上府。上为太子,晏为中庶子。上之得罪于太祖也,晏称疾自疏。及即位,为丹阳尹,意任如旧,朝夕进见,议论朝事;自豫章王嶷及王俭皆降意接之。二月,壬寅,出为江州刺史;晏不愿外出,复留为吏部尚书。三月,甲寅,立皇子子岳为临贺王,子峻为广汉王,子琳为宣城王,子珉为义安王。

  夏,四月,丁丑,魏主诏曰:“升楼散物以赍百姓,至使人马腾践,多有伤毁;今可断之,以本所费之物,赐老疾贫独者。”

  丁亥,魏主如灵泉池,遂如方山;己丑,还宫。

  上优礼南昌文宪公王俭,诏三日一还朝,尚书令史出外谘事。上犹以往来烦数,复诏俭还尚书下省,月听十日出外。俭固求解选。诏改中书监,参掌选事。

  五月,乙巳,俭卒。王晏既领选,权行台阁,与俭颇不平。礼官欲依王导,谥俭为文献。晏启上曰:“导乃得此谥;但宋氏以来,不加异姓。”出,谓亲人曰:“‘平头宪’事已行矣。”

  徐湛之之死也,其孙孝嗣在孕得免。八岁,袭爵枝江县公,尚宋康乐公主。及上即位,孝嗣为御史中丞,风仪端简。王俭谓人曰:“徐孝嗣将来必为宰相。”上尝问俭:“谁可继卿者?”俭曰:“臣东都之日,其在徐孝嗣乎!”俭卒,孝嗣时为吴兴太守,征为五兵尚书。

  庚戌,魏主祭方泽。

  上欲用领军王奂为尚书令,以问王晏。晏与奂不相能,对曰:“柳世隆有勋望,恐不宜在奂后。”甲子,以尚书左仆射柳世隆为尚书令,王奂为左仆射。

  六月,丁亥,上如琅邪城。

  魏怀朔镇将汝阴灵王天赐,长安镇都大将、雍州刺史南安惠王桢,皆坐脏当死。冯太后及魏主临皇信堂,引见王公,太后令曰:“卿等以为当存亲以毁令邪?当灭亲以明法邪?”群臣皆言:“二王,景穆皇帝之子,宜蒙矜恕。”太后不应。魏主乃下诏,称:“二王所犯难恕,而太皇太后追惟高宗孔怀之恩;且南安王事母孝谨,闻于中外,并特免死,削夺官爵,禁锢终身。”初,魏朝闻桢贪暴,遣中散闾文祖诣长安察之,文祖受桢赂,为之隐;事觉,文祖亦抵罪。冯太后谓群臣曰:“文祖前自谓廉,今竟犯法。以此言之,人心信不可知!”魏主曰:“古有待放之臣。卿等自审不胜贪心者,听辞位归第。”宰官、中散慕容契进曰:“小人之心无常,而帝王之法有常;以无常之心奉有常之法,非所克堪,乞从退黜。”魏主曰:“契知心不可常,则知贪之可恶矣,何必求退!”迁宰官令。契,白曜之弟子也。

  秋,七月,丙寅,魏主如灵泉池。

  魏主使群臣议,“久与齐绝,今欲通使,何如?”尚书游明根曰:“朝廷不遣使者,又筑醴阳深入彼境,皆直在萧赜。不复追使,不亦可乎!”魏主从之。八月,乙亥,遣兼员外散骑常侍邢产等来聘。

  九月,魏出宫人以赐北镇人贫无妻者。

  冬,十一月,己未,魏安丰匡王猛卒。

  十二月,丙子,魏河东王苟颓卒。

  平南参军颜幼明等聘于魏。

  魏以尚书令尉元为司徒,左仆射穆亮为司空。

  豫章王嶷自以地位隆重,深怀退素,是岁,启求还第;上令其世子子廉代镇东府。

  太子詹事张绪领扬州中正,长沙王晃属用吴兴闻人邕为州议曹,绪不许。晃使书佐固请,绪正色曰:“此是身家州乡,殿下何得见逼!”

  侍中江斅为都官尚书。中书舍人纪僧真得幸于上,容表有士风,请于上曰:“臣出自本县武吏,邀逢圣时,阶荣至此;为儿昏得荀昭光女,即时无复所须,唯就陛下乞作士大夫。”上曰:“此由江斅、谢瀹,我不得措意,可自诣之。”僧真承旨诣斅,登榻坐定,斅顾命左右曰:“移吾床远客!”僧真丧气而退,告上曰:“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斅,湛之孙;瀹,朏之弟也。

  柔然别帅叱吕勤帅众降魏。

齊紀二譯文
世祖武皇帝上之下永明二年(甲子、484)
  齊紀二 齊武帝永明二年(甲子,公元484年)
  [1]春,正月,乙亥,以後將軍柳世隆為尚書右僕射;竟陵王子良為護軍將軍兼司徒,領兵置佐,鎮西州。子良少有清尚,傾意賓客,才雋之士,皆遊集其門。開西邸,多聚古人器服以充之。記室參軍範雲、蕭琛、樂安任、法曹參軍王融、衛軍東閣祭酒蕭衍、鎮西功曹謝步兵校尉沈約、揚州秀才吳郡陸,並以文學,尤見親待,號曰八友。法曹參軍柳惲、大學博士王僧孺、南徐州秀才濟陽江革、尚書殿中郎範縝、會稽孔休源亦預焉。琛,惠開之從子;惲,元景之從孫;融,僧達之孫;衍,順之之子;,述之孫;約,璞之子;僧孺,雅之曾孫;縝,雲之從兄也。
  [1]春季,正月,乙亥(初二),南齊朝廷任命後將軍柳世隆為尚書右僕射;竟陵王蕭子良為護軍將軍兼司徒,統領軍隊,設定輔佐官員,鎮守西州。蕭子良很小就有清高的品格,他喜歡結交朋友,有才能計程車大夫都聚集在他的門下。蕭子良建造他西郊的住宅,將聚集起來的許多古代器物、服飾放在裡面。記室參軍範雲、蕭琛、樂安人任、法曹參軍王融、衛軍東閣祭酒蕭衍、鎮西功曹謝眺、步兵校尉沈約和揚州秀才吳郡人陸等,都在辭章修養上很有造詣,尤其受到蕭子良的厚待,號稱八友。另外,法曹參軍柳惲、太學博士王僧孺、南徐州秀才濟陽人江革、尚書殿中郎範縝和會稽人孔休源,也都是蕭子良的朋友。蕭琛是蕭惠開的侄子。柳惲是柳元景的侄孫。王融是王僧達的孫子。蕭衍是蕭順之的兒子。謝眺是謝述的孫子。沈約是沈璞的兒子。王僧孺是王雅的曾孫。範縝是範雲的堂兄。
  子良篤好釋氏,招致名僧,講論佛法,道俗之盛,江左未有。或親為眾僧賦食、行水,世頗以為失宰相體。
  蕭子良篤信佛教,他延請許多高僧講論佛法,佛教之盛行,在江左一帶還從來沒有過。有時,蕭子良還親自給和尚們端飯送水,世間都認為他有失宰相體統。
  範縝盛稱無佛。子良曰:“君不信因果,何得有富貴、貧賤?”縝曰:“人生如樹花同發,隨風而散:或拂簾幌墜茵席之上,或關籬牆落糞溷之中。墜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糞溷者,下官是也。貴賤雖復殊途,因果竟在何處!”子良無以難。縝又著《神滅論》,以為:“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也。神之於形,猶利之於刀;未聞刀沒而利存,豈容形亡而神在哉!”此論出,朝野喧譁,難之終不能屈。太原王琰著論譏縝曰:“嗚呼範子!曾不知其先祖神靈所在!”欲以杜縝後對。縝對曰:“嗚呼王子!知其先祖神靈所在而不能殺身以從之!”子良使王融謂之曰:“以卿才美,何患不至中書郎;而故乖刺為此論,甚可惜也!宜急譭棄之。”縝大笑曰:“使範縝賣論取官,已至令、僕矣,何但中書郎邪!”
  範縝大談世上沒有佛。蕭子良說:“如果你不相信困果報應,那麼,為什麼世上會有貧賤、富貴之分?”範縝說:“人生在世,就像樹上的花朵一樣,同時生長又都隨風飄散,有的掠過竹簾帷幕落到了床褥上,有的越過籬笆圍牆落在了糞坑裡。落到床褥之上的好比是殿下您,落到糞坑裡的就是我了。雖然我們之間貴賤迥異,但因果報應究竟在何處呢?”蕭子良聽後,無言以對。範縝又寫了《神滅論》,他認為:“形體,是精神的本質;精神則是形體的表現和產物。精神對於形體來說,就好像鋒刃與刀,從未聽說過有刀失而刃在的道理,那麼,怎麼會有形體消亡了而精神卻還存在的事情呢?”這一理論一提出,朝廷上下一片譁然,屢加詰難,最終也沒能使範縝屈服。太原人王琰,寫文章譏諷範縝說:“嗚呼範子!竟然不知道他祖先的神靈在什麼地方!”王琰想以此堵住範縝的嘴。範縝卻回答他說:“嗚呼王子!知道他祖先的神靈在什麼地方,卻不肯殺身隨之同去!”蕭子良派王融勸範縝說:“憑著你這樣的才華,還愁什麼當不上中書郎,卻故意發表這種荒謬偏激的言論,實在是令人太遺憾了。你應該趕快毀掉並放棄這些文章。”範縝一聽,大笑說:“假使讓我範縝出賣我的理論,去換取官職,那麼,我早已做到尚書令、僕射了,何止是一箇中書郎!”
  蕭衍好籌略,有文武才幹,王儉深器異之,曰:“蕭郎出三十,貴不可言。”蕭衍做事喜歡運籌謀略。他文武全才,王儉非常器重他,對他的才能驚異不止。王儉曾說:“蕭郎剛剛年過三十,實在是貴不可言啊!”
  [2]壬寅,以柳世隆為尚書左僕射,丹楊尹李安民為右僕射,王儉領丹楊尹。
  [2]壬寅(二十九日),南齊朝廷任命柳世隆為尚書左僕射,任命丹楊尹李安民為右僕射,任命王儉兼領丹楊尹。
  [3]夏,四月,甲寅,魏主如方山;戊午,還宮;庚申,如鴻池;丁卯,還宮。
  [3]夏季,四月,甲寅(十二日),北魏孝文帝前往方山;戊午(十六日),返回宮中。庚申(十八日),又前往鴻池,丁卯(二十五日),返回宮中。
  [4]五月,甲申,魏遣員外散騎常侍李彪等來聘。
  [4]五月,甲申(十二日),北魏派員外散騎常侍李彪等來訪。
  [5]六月,壬寅朔,中書舍人吳興茹法亮封望蔡男。時中書舍人四人,各住一省,謂之“四戶”,以法亮及臨海呂文顯等為之;既總重權,勢傾朝廷,守宰數遷換去來,四方餉遺,歲數百萬。法亮嘗於眾中語人曰:“何須求外祿!此一戶中,年辦百萬。”蓋約言之也。後因天文有變,王儉極言“文顯等專權徇私,上天見異,禍由四戶。”上手詔酬答,而不能改也。
  [5]六月,壬寅朔(初一),南齊中書舍人吳興人茹法亮,被封為望蔡男。此時共有四位中書舍人,被分別派駐各省,稱為四戶,分別由茹法亮和臨海人呂文顯等人擔任。他們總攬大權,聲勢超過了朝廷其他文武官員,地方官不斷來去調換,四面八方給他們送的禮物,一年就達幾百萬之多。茹法亮曾經當眾對人說:“何必一定要求得外任官的俸祿。就在這一戶裡,一年就可弄到一百萬。”他所說的一百萬也不過是個大概的數目。後來,天象星辰發生了變化,王儉堅決認為:“呂文顯等人專斷獨行,徇私舞弊。所以,蒼天出現異變,這一災難出自四戶。”南齊武帝親自寫詔酬答王儉,卻不能改變這種現狀。
  [6]魏舊制:戶調帛二匹,絮二斤,絲一斤,谷二十斛;又入帛一匹二丈,委之州庫,以供調外之費;所調各隨土之所出。丁卯,詔曰:“置官班祿,行之尚矣;自中原喪亂,茲制中絕。朕憲章舊典,始班俸祿。戶增調帛三匹,谷二斛九鬥,以為官司之祿;增調外帛二匹。祿行之後,贓滿一匹者死。變法改度,宜為更始,其大赦天下。”
  [6]北魏舊制規定:每年戶調為二匹布帛,二斤棉絮,一斤絲,二十斛穀米。另外,又增繳一匹二丈的布帛,存入本州州庫,用來供應戶調的需要。各州所徵調的物品,可以按照本地所出產的繳納。丁卯(二十六日),孝文帝下詔說:“設定官吏,發放俸祿,很早就已開始實行,自從中原戰亂,這一制度才開始中斷。朕依照舊有的典章制度,開始頒賜官吏們的俸祿。所以,每戶戶調應增繳三匹帛,二斛九鬥穀米,作為官員們的棒祿。再增收二匹戶調以外的帛。俸祿制度實行以後,貪贓達一匹布帛的處死,改變法令制度,應該作為新的開始,為此下令實行大赦。”
  [7]秋,七月,甲申,立皇子子倫為巴陵王。
  [7]秋季,七月,甲申(十三日),立皇子蕭子倫為巴陵王。
  [8]乙未,魏主如武州山石窟寺。
  [8]乙未(二十四日),北魏國主孝文帝前往武州山石窟寺。
  [9]九月,魏詔,班祿以十月為始,季別受之。舊律,枉法十匹,義贓二十匹,罪死;至是,義贓一匹,枉法無多少,皆死。仍分命使者,糾按守宰之貪者。
  [9]九月,北魏下詔,官員們的俸祿制度,從本年十月開始實行,每個季度發放一次。以前的法律規定,貪汙十匹布帛,受賄二十匹布帛的人,一律處以死刑。到現在,凡是受賄一匹布帛的,以及貪汙無論多少,都處以死刑。朝廷仍然分別派出檢查官,到各地巡視糾舉有貪汙行為的地方官。
  秦、益二州刺史恆農李洪之以外戚貴顯,為治貪暴,班祿之後,洪之首以贓敗,魏主命鎖赴平城,集百官親臨數之;猶以其大臣,聽在家自裁。自餘守宰坐贓死者四十餘人。受祿者無不局,賕賂殆絕。然吏民犯他罪者,魏主率寬之,疑罪奏讞多減死徙邊,歲以千計。都下決大辟,歲不過五六人;州鎮亦簡。
  秦、益二州刺史恆農人李洪之自恃皇親國戚,身分顯貴,為官殘暴,貪贓枉法。實行俸祿制度後,李洪之因貪汙事露,第一個就被揭發出來。孝文帝下崐令給李洪之上戴上手銬腳鐐,押赴平城;然後,召集文武百官,親自歷數他的罪狀。由於他是朝廷大臣,允許他在家裡自殺。其餘有貪汙受賄罪的地方官大約有四十多人,也全都處以死刑。那些接受過賄賂的人,無不恐慌害怕,行賄受賄的事,幾乎被杜絕了。然而,官吏和老百姓犯了其他罪時,孝文帝大都寬大處理。對缺少確鑿證據的罪犯上報稽核,多半免除死刑而流放到邊疆,這種情況,每年都數以千計。由朝中法司判處死刑的,一年也超不過五六個人,州郡、邊鎮就更少了。
  久之,淮南王佗奏請依舊斷祿,文明太后召群臣議之。中書監高閭以為:“飢寒切身,慈母不能保其子。今給祿,則廉者足以無濫,貪者足以勸慕;不給,則貪者得肆其奸,廉者不能自保。淮南之議,不亦謬乎!”詔從閭議。
  很久以後,淮南王拓跋佗奏請仍按舊制,停止向官員發放俸祿。太皇太后馮氏召集文武百官討論這件事。中書監高閭認為:“自身深感飢寒交迫,慈母卻不能保護她的孩子。如今,發放俸祿,廉潔的官吏更加清白而對於那些貪官汙吏也足以改過為善。停止發放俸祿,貪官汙吏會更加肆無忌憚地貪贓枉法,廉潔的人卻不能維持生計。淮南王的建議,豈不是荒唐嗎?”朝廷頒詔採納高閭的建議。
  閭又上表,以為:“北狄悍愚,同於禽獸。所長者野戰,所短者攻城。若以狄之所短奪其所長,則雖眾不能成患,雖來不能深入。又,狄散居野澤,隨逐水草,戰則與家業並至,奔則與畜牧俱逃,不齎資糧而飲食自足,是以歷代能為邊患。六鎮勢分,倍眾不鬥,互相圍逼,難以制之。請依秦、漢故事,於六鎮之北築長城,擇要害之地,往往開門,造小城於其側,置兵捍守。狄既不攻城,野掠無獲,草盡則走,終必懲艾。計六鎮東西不過千里,一夫一月之功可城三步之地,強弱相兼,不過用十萬人,一月可就;雖有暫勞,可以永逸。凡長城有五利:罷遊防之苦,一也;北部放牧無抄掠之患,二也;登城觀敵,以逸待勞,三也;息無時之備,四也;歲常遊運,永得不匱,五也。”魏主優詔答之。
  接著,高閭再次上疏朝廷,認為:“北狄兇悍愚昧,如同禽獸。他們所擅長的是在野外作戰卻不擅於攻城。如果我們利用北狄的短處,遏止它的長處,那麼,北狄人數再多也不會成為我們的禍患,即使攻來也無法深入我們的國境。況且,北狄人都是散居在曠野沼澤地帶,他們總是跟著河水和綠草不斷遷移,打仗時,他們可以帶著全部家人財產一起戰鬥,而撤退時又可以連同家畜一塊兒逃走,用不著攜帶糧食,飲食可以自給自足,因此歷代成為中原國家邊患。朝廷在北方的六個重鎮,使兵力分散。敵人的數目一旦超過我們一倍,鎮將就不敢迎戰。他們卻可以互相援引圍攻我方的重鎮,這樣,敵人就很難制服。因而,我請求依照秦、漢時期的邊防策略,在六鎮以北,修築長城,選擇關鍵地方開闢城門,在旁邊再另修建一個小城,派兵守衛。狄人既不會攻城,在荒涼的郊野上也搶不到什麼東西,他們的馬把青草吃光就會撤走,定會受到懲罰。估計六個重鎮的防線,東西不超過一千里,一個男子一個月的功夫,就可以築起三步長的城牆,即便把強壯老弱勞力加在一起,所用勞力也不會超過十萬人,一個月就能完成。雖然暫時辛苦勞累,卻可以得到永久的安寧。興築長城有五種好處:第一,可以免除邊防軍巡邏的辛苦;第二,不用擔心北方部落利用放牧的機會前來虜掠搶劫;第三,可以登上長城觀察敵人的動靜,以逸待勞;第四,免除平日無休止的戒備狀態;第五,一年四季都可以將糧秣運往邊塞,使要塞的物資永不匱乏。”孝文帝特地頒下詔令,表揚贊同這一建議。
  [10]冬,十月,丁巳,以南徐州刺史長沙王晃為中書監。初,太祖臨終,以晃屬帝,使處於輦下或近藩,勿令遠出。且曰:“宋氏若非骨肉相殘,他族豈得乘其弊!汝深誡之!”舊制:諸王在都,唯得置捉刀左右四十人。晃好武飾,及罷南徐州,私載數百人仗還建康,為禁司所覺,投之江水。帝聞之,大怒,並糾以法,豫章王嶷叩頭流涕曰:“晃罪誠不足宥;陛下當憶先朝念晃。”帝亦垂泣,由是終無異意,然亦不被親寵。論者謂帝優於魏文,減於漢明。
  [10]冬季,十月,丁巳(十八日),南齊任命南徐州刺史、長沙王蕭晃為中書監。當初,高帝臨終前,將蕭晃託付給武帝,特別囑咐,要讓蕭晃留在京城中或京城附近任官,不要派他去邊遠的地方。又說:“宋氏如果不是親骨肉之間互相殘殺,外姓人怎麼會有可乘之機?你們應該深以為戒!”舊制規定:親王們在京都時,只可以帶四十名武裝侍衛。蕭晃喜歡武士的威儀,離開南徐崐州時,他私下帶著幾百件個人用的武器返回建康,被負責防禁的部門發覺,扔進了長江。武帝聞知勃然大怒,打算將蕭晃繩之以法。豫章王蕭嶷叩頭哭泣說:“蕭晃的罪過,誠然不可以寬恕。陛下該想想父王對蕭晃的恩愛。”武帝也低下頭哭了,從此,武帝對蕭晃不再有殺機,也沒有信任和寵愛。議論朝事的人都說,武帝要比魏文帝曹丕好些,但不如東漢明帝劉莊。
  武陵王曄多材藝而疏悻,亦無寵於帝。嘗侍宴,醉伏地,貂抄肉。帝笑曰:“肉汙貂。”對曰:“陛下愛羽毛而疏骨肉。”帝不悅。曄輕財好施,故無蓄積;名後堂山曰“首陽”蓋怨貧薄也。
  武陵王蕭曄多才多藝,但性情直率,也得不到武帝的寵愛。有一次,他參加皇宮御宴,大醉倒地,帽子邊上的貂尾都沾上了肉湯。武帝笑著說:“肉湯把你的貂尾都弄髒了。”蕭曄回答說:“陛下您喜愛這些羽毛,卻疏遠親生骨肉。”武帝很不高興。蕭曄把錢財看得很輕,喜歡施捨。所以,他自己沒有積蓄。他把後堂山叫做“首陽山”,就是抱怨自己生活貧困以及武帝薄情。
  [11]高麗王璉遣使入貢於魏,亦入貢於齊。時高麗方強,魏置諸國使邸,齊使第一,高麗次之。
  [11]高句麗國王高璉,派使節向北魏進貢,同時也向南齊進貢。此時,高句麗王國正處於強盛時期,北魏安置各國使節住所,南齊使節排在第一位,接著就是高句麗了。
  [12]益州大度獠恃險驕恣,前後刺史不能制。及陳顯達為刺史,遣使責其租賧。獠帥曰:“兩眼刺史尚不敢調我,況一眼乎!”遂殺其使。顯達分部將吏,聲言出獵,夜,往襲之,男女無少長皆斬之。
  [12]益州大度獠人自恃佔據險峻,驕橫狂暴、為所欲為,朝廷先後派去了許多刺史,但都不能制服他們。等到陳顯達接任益州刺史,他派遣官差去催繳田賦捐稅,獠族首領說:“長著兩隻眼睛的刺史都不敢要我繳納租調,何況這個獨眼刺史。”於是,殺掉了陳顯達派去的官差。陳顯達分別安排將領官吏,聲稱出去打獵,夜裡,突然發動襲擊,將大度獠地區的男女老幼全部斬殺了。
  晉氏以來,益州刺史皆以名將為之。十一月,丁亥,帝始以始興王鑑為督益·寧諸軍事、益州刺史,徵顯達為中護軍。先是,劫帥韓武方聚黨千餘人斷流為暴,郡縣不能禁。鑑行至上明,武方出降,長史虞等鹹請殺之。鑑曰:“殺之失信,且無以勸善。”乃啟臺而宥之,於是巴西蠻夷為寇暴者皆望風降附。鑑時年十四,行至新城,道路籍籍,雲“陳顯達大選士馬,不肯就徵。”乃停新城,遣曲籤張曇皙往觀形勢。俄而顯達遣使詣鑑,鹹勸鑑執之。鑑曰:“顯達立節本朝,必自無此。”居二日,曇皙還,具言“顯達已遷家出城,日夕望殿下至。”於是乃前。鑑喜文學,器服如素士,蜀人悅之。
  自從東晉以來,益州刺史都是由著名的將領來擔任的。十一月,丁亥(十八日),武帝任命始興王蕭鑑為督益、寧諸軍事,益州刺史。調陳顯達返回建康,任中護軍。當初,劫盜頭目韓武方聚集一千多名黨羽,截斷水源,橫行霸道,地方官府無法阻止。蕭鑑赴任走到上明時,韓武方向蕭鑑投降,長史虞等人都請求蕭鑑殺掉他,蕭鑑說:“殺了韓武方,就失去了信用,也無法規勸別人改過從善。”於是,向朝廷報告,饒恕韓武方。因此,巴西一帶從事搶掠的殘暴、愚昧的蠻夷也都聞風投降。蕭鑑這年正好十四歲,當他繼續進發,走到新城時,路上紛紛傳言,說:“陳顯達正大肆徵兵買馬,不肯接受朝廷徵召。”蕭鑑在新城站下,並派典籤張曇皙前去觀察形勢。不久,陳顯達派來的使者來到蕭鑑停留處,手下人都勸蕭鑑逮捕使者。蕭鑑卻說:“陳顯達高風亮節,盡心效忠朝廷,一定不會有這種事。”過了兩天,張曇皙返回,陳說:“陳顯達已帶領全家人離城,早晚都希望殿下能到達。”於是,蕭鑑才繼續趕路。蕭鑑喜歡文學,他所使用的器具和服飾都和普通士大夫一樣,因此,蜀地人民都非常高興。
  [13]乙未,魏員外散騎常侍李彪等來聘。
  [13]乙未(二十六日),北魏員外散騎常侍李彪等人,前來南齊訪問。
  [14]是歲,詔增豫章王嶷封邑為四千戶。宋元嘉之世,諸王入齋閣,得白服、裙帽見人主;唯出太極四廂,乃備朝服。自後此制遂絕。上於嶷友愛,宮中曲宴,聽依元嘉故事。嶷固辭不敢,唯車駕至其第,乃白服、烏紗帽以侍宴。至於衣服、器用制度,動皆陳啟,事無專制,務從減省。上並不許。嶷常慮盛滿,求解揚州,以授竟陵王子良。上終不許,曰:“畢汝一世,無所多言。崐”嶷長七尺八寸,善修容範,文物衛從,禮冠百僚,每出入殿省,瞻望者無不肅然。
  [14]這年,武帝頒下詔令,命令將豫章王蕭嶷的封邑增加到四千戶人家。劉宋元嘉時代,親王進入宮內的齋閣內,可以穿白色便服、裙子,戴高帽拜見皇帝,只有到太極殿四個廂房時,才穿正式官服。元嘉以後,這種制度也就取消了。武帝對蕭嶷極其友愛,凡在宮內歌舞飲宴,都允許蕭嶷按照元嘉時代的制度穿戴。蕭嶷堅決辭謝,不敢這樣做。只有武帝來到他的家裡時,他才敢穿上白色便服,戴上烏紗帽陪宴。他將自己平時的衣服、器具的標準,連同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向武帝彙報,從不獨斷專行,開支都務求節儉。武帝對蕭嶷的做法並不贊成。蕭嶷一直擔心自己的地位太高,權勢太大,多次請求解除他揚州刺史的職務,改授給竟陵王蕭子良,武帝始終也沒有籤應。武帝說:“揚州刺史這個官你要當一輩子,不要再多說什麼。”蕭嶷身高七尺八寸,他很善於修飾儀表,他的儀仗和侍從們的禮節規範,都遠遠超過了其他官屬,每次出入殿堂,在旁邊觀看的人,無不肅然起敬。
  [15]交州刺史李叔獻既受命,而斷割外國貢獻;上欲討之。
  [15]交州刺史李叔獻接受了朝廷的任命,卻擅自截留外國對朝廷的進貢,因此,武帝打算去討伐他。
  三年(乙丑、485)
三年(乙丑,公元485年)
  [1]春,正月,丙辰,以大司農劉楷為交州刺史,發南康、廬陵、始興兵以討叔獻。叔獻聞之,遣使乞更申數年,獻二十隊純銀兜鍪及孔雀;上不許。叔獻懼為楷所襲,間道自湘州還朝。
  [1]春季,正月,丙辰(疑誤),任命大司農劉楷為交州刺史,並發動南康、廬陵、始興三地的軍隊,討伐李叔獻。李叔獻得到訊息後,立刻派使者跑到建康,乞求允許他延長几年任期,並向朝廷進貢二千四百個純銀頭盔和孔雀翎,武帝拒絕了他的請求。李叔獻深怕自己會受到劉楷的襲擊,就抄小路從湘州返回建康。
  [2]戊寅,魏詔曰:“圖讖之興,出於三季,既非經國之典,徒為妖邪所憑。自今圖讖、秘緯,一皆焚之,留者以大辟論!”又嚴禁諸巫覡及委巷卜筮非經典所載者。
  [2]戊寅(初十),北魏下詔令說:“測定吉凶徵兆的神秘預言圖讖的出現,是從夏、商、週三代之末開始的。它不是治理國家的重要典章,只能被妖邪不正的人所利用。從現在開始,凡是圖讖、緯書,一概燒掉,有私自儲存的,一律處以極刑。”又嚴格禁止男巫女巫以及街頭巷尾占卦的人進行不是經典所記載的活動。
  [3]魏馮太后作《皇誥》十八篇,癸未,饗群臣於太華殿,班《皇誥》。
  [3]北魏太皇太后馮氏作《皇誥》十八篇。癸未(十五日),馮氏在太華殿大規模宴請文武百官,正式頒佈《皇誥》。
  [4]辛卯,上祀南郊,大赦。
  [4]辛卯(二十三日),南齊武帝到南郊祭祀天神,實行大敕。
  [5]詔復立國學;釋奠先師用上公禮。
  [5]武帝下詔恢復國學。用祭祀上公的禮儀祭祀孔子。
  [6]二月,己亥,魏制皇子皇孫有封爵者,歲祿各有差。
  [6]二月,己亥(初二),北魏規定:對有封爵的皇子皇孫們,按照不同標準等級,發放俸祿。
  [7]辛丑,上祭北郊。
  [7]辛丑(初四),武帝到北郊祭祀。
  [8]三月,丙申,魏封皇弟禧為咸陽王,幹為河南王,羽為廣陵王,雍為潁川王,勰為始平王,詳為北海王。文明太后令置學館,選師傅以教諸王。勰於兄弟最賢,敏而好學,善屬文,魏主尤奇愛之。
  [8]三月,丙申(二十九日),北魏封皇弟拓跋禧為咸陽王,拓跋幹為河南王,拓跋羽為廣陵王,拓跋雍為潁川王,拓跋勰為始平王,拓跋詳為北海王。太皇太后馮氏又下令設定皇家學校,遴選師傅教授各位親王。在所有兄弟中間,拓跋勰最賢能,他敏而好學,擅長寫文章,因此,孝文帝特別賞識喜歡他。[9]夏,四月,癸丑,魏主如方山;甲寅,還宮。
  [9]夏季,四月,癸丑(十七日),孝文帝前往方山。甲寅(十八日),返回宮中。
  [10]初,宋太宗置總明觀以集學士,亦謂之東觀。上以國學既立,五月,乙未,省總明觀。時王儉領國子祭酒,詔於儉宅開學士館,以總明四部書充之。又詔儉以家為府。
  [10]當初,劉宋明帝設立總明觀,聚集學士,也叫東觀。武帝認為,國學已經成立,所以在五月,乙未(二十九日),下令撤銷總明觀。當時,王儉正兼任國子祭酒,詔令在王儉住宅內,開設學士館,把總明觀的甲、乙、丙、丁四部的圖書,移交給學士館。同時,又命令王儉把家作為辦公的官署。
  自宋世祖好文章,士大夫悉以文章相尚,無以專經為業者。儉少好《禮》學及《春秋》,言論造次必於儒者,由是衣冠翕然,更尚儒術。儉撰次朝儀、國典,自晉、宋以來故事,無不諳憶,故當朝理事,斷決如流。每博議引證,八坐、丞、郎無能異者。令史諮事常數十人,賓客滿席,儉應接辨析,傍無留滯,發言下筆,皆有音彩。十日一還學監試諸生,巾卷在庭,劍衛、令史,儀容甚盛。作解散髻,斜插簪;朝野慕之,相與仿效。儉常謂人曰:“江左風流宰相,唯有謝安。”意以自比也。上深委仗之,士流選用,奏無不可。
  從劉宋孝武帝喜歡文章辭采以來,士大夫也都以華麗的文辭章句互相推崇欣賞,卻沒有專門研究經典的人。王儉小時候就喜歡《禮》和《春秋》,即使是隨便言談,也都一定遵循儒家法則,從王儉這裡開始,士大夫又追隨模仿,崇尚儒家學說。王儉在撰寫朝廷禮儀、國家大典時,對晉、劉宋王朝以來的掌故,無不了如指掌,因此,在他處理朝廷各項事務時,能夠迅速做出決斷。每次建言,都旁徵博引,上自八坐,下到左右丞、各署曹郎,沒有人能提出異議。拿著公文向他請示的令史經常有幾十人,賓客盈門,王儉都從容接待,條分縷析,從不積壓延遲,無論是口頭髮表見解,還是下筆批示,都是有聲有色,神彩飛揚。王儉每十天去學監一次,測試學生,學監內都是頭戴葛巾、手拿試卷的學生,佩劍的衛士和令史站在一旁,儀式非常隆重。王儉解散發髻,把頭簪斜插在上面,朝廷內外都很仰慕他的風采,爭相模仿。王儉經常對人說:“江左風流倜儻的宰相,只有謝安一人。”言下之意是把自己比作謝安。武帝也非常器重他並委以要職。選用士人,只要是王儉推薦的,沒有不批准的。
  [11]六月,庚戌,進河南王度易侯為車騎將軍,遣給事中吳興丘冠先使河南,並送柔然使。
  [11]六月,庚戌(十五日),北魏提升河南王慕容度易侯為車騎將軍,並派遣經事中、吳興人丘冠先出使河南同時護送柔然汗國使節。
  [12]辛亥,魏主如方山;丁巳,還宮。
  [12]辛亥(十六日),孝文帝前往方山。丁巳(二十二日),返回宮中。
  [13]秋,七月,癸未,魏遣使拜宕昌王梁彌機兄子彌承為宕昌王。初,彌機死,子彌博立,為吐谷渾所逼,奔仇池。仇池鎮將穆亮以彌機事魏素厚,矜其滅亡;彌博兇悖,所部惡之;彌承為眾所附,表請納之。詔許之。亮帥騎三萬軍於龍鵠,擊走吐谷渾,立彌承而還。亮,崇之曾孫也。
  [13]秋季,七月,癸未(十八日),北魏派遣使節前往宕昌,任命宕昌已故國王梁彌機哥哥的兒子梁彌承為新任宕昌王。當初,梁彌機去世,他的兒子梁彌博繼承王位,被吐谷渾汗國所逼迫,逃到了仇池。仇池鎮將穆亮認為梁彌機侍奉北魏朝廷一向盡心謹慎,對宕昌國的滅亡非常同情。可是,梁彌博性情兇狠,殘暴悖逆,將士對他都很痛恨,而梁彌承卻受到大家的擁護,穆亮應奏請朝廷,允許護送梁彌承回國,朝廷下詔批准。於是,穆亮就率領三萬名騎兵駐紮在龍鵠,擊退了吐谷渾,擁立梁彌承登上王位。穆亮是穆崇的曾孫。
  [14]戊子,魏主如魚池,登青原岡;甲午,還宮;八月,己亥,如彌澤;甲寅,登牛頭山;甲子,還宮。
  [14]戊子(二十三日),孝文帝前往魚池,登臨青原岡。甲午(二十九日),返回宮中。八月,己亥(初五),前往彌澤。甲寅(二十日),登上牛頭山。甲子(三十日),返回宮中。
  [15]魏初,民多蔭附;蔭附者皆無官役,而豪強徵斂倍於公賦。給事中李安世上言:“歲饑民流,田業多為豪右所佔奪;雖桑井難復,宜更均量,使力業相稱。又,所爭之田,宜限年斷,事久難明,悉歸今主,以絕詐妄。”魏主崐善之,由是始議均田。冬,十月,丁未,詔遣使者循行州郡,與牧守均給天下之田:諸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畝,婦人二十畝,奴婢依良丁;牛一頭,受田三十畝,限止四牛。所授之田,率倍之;三易之田,再倍之,以供耕作及還受之盈縮。人年及課則受田,老免及身沒則還田。奴婢、牛隨有無以還受。初受田者,男夫給二十畝,課種桑五十株;桑田皆為世業,身終不還。恆計見口,有盈者無受無還,不足者受種如法,盈者得賣其盈。諸宰民之官,各隨近給公田有差,更代相付;賣者坐如律。
  [15]北魏建國初年,很多人自動依附於豪門強族。尋求庇護的人都不用為官府服役,可是,豪強貴族的橫徵暴斂,比官府徵收的捐稅高出一倍。於是,給事中李安世上書說:“每次遇到災荒,老百姓就四處逃散,他們的田地大多都被豪強貴族們所霸佔、掠奪。古代的井田制度難以恢復,朝廷應該使土地平均些,使農夫耕種土地的面積和人口數量相當。另外,對發生爭執的田產,應該限定日期裁斷。官司拖得太久又難以明斷的田產,一律歸現在使用的人,以杜絕讒佞欺詐。”孝文帝讚賞李安世的建議,由此開始討論均田方案。冬季,十月,丁未(十三日),孝文帝下詔派遣使者分別去各州郡,與各州郡牧守 一同推行均田制,十五歲以上的男子,每人可以得到四十畝沒有種樹的農田,女子每人二十畝,奴僕婢女,按照一般成年人所配給田地的待遇分配土地。一頭牛,可得三十畝農田,但以四頭牛為限。所配給的農田,如果是隔一年才能耕種一次的貧瘠田地,增加一倍;如果是隔兩年才能耕種一次的田地,增加兩倍。以此供耕種和還田、受田增加減少的需要。老百姓到了應該納賦的年齡,就配給土地,年紀已老以及去世之後,土地歸還官府。對於奴婢和耕牛,根據奴婢和耕牛數量多少,決定還田還是受田。初次受田的人,男子給田二十畝,規定種五十棵桑樹,種了桑樹的土地,都是世世代代經營管理,死了以後也不用繳回官府。官府應經常統計人口情況,對土地有盈餘的農家,不受田也不令他還田。對土地不夠的農家,則依照法令增加配給。世代經營的田地,有盈餘的人家,可以自由出售。各地地方官就在官府附近,按照等級,配給一份公田,地方官更換時,要把這份公田移交給接任的官員。如果私自賣掉公田,按照法律追究定罪。
  [16]辛酉,魏魏郡王陳建卒。
  [16]辛酉(二十七日),北魏魏郡王陳建去世。
  [17]魏員外散騎常侍李彪等來聘
  [17]北魏員外散騎常侍李彪等人來訪。
  [18]十二月,乙卯,魏以侍中淮南王佗為司徒。
  [18]十二月,乙卯(二十二日),北魏任命侍中、淮南王拓跋佗為司徒。
  [19]柔然犯魏塞,魏任城王澄帥眾拒之,柔然遁去。澄,雲之子也。氐、羌反,詔以澄為都督梁·益·荊三州諸軍事、梁州刺史。澄至州,討叛柔服,氐、羌皆平。
  [19]柔然汗國進犯北魏邊塞,北魏任城王拓跋澄率領將士抗擊,柔然軍遠逃。拓跋澄是拓跋雲的兒子。後來,氐族、羌族人起來造反,詔命拓跋澄為都督梁、益、荊三州諸軍事,梁州刺史,拓跋澄抵達仇池城就職後,討伐叛賊,安撫降附的部眾,氐族、羌族的叛亂全都平息。
  [20]初,太祖命黃門郎虞玩之等檢定黃籍。上即位,別立校籍官,置令史,限人一日得數巧。既連年不已,民愁怨不安。外監會稽呂文度啟上,籍被卻者悉充遠戍,民多逃亡避罪。富陽民唐之因以妖術惑眾作亂,攻陷富陽,三吳卻籍者奔之,眾至三萬。
  [20]當初,南齊高帝蕭道成命令門下省黃門郎虞玩之等人重新校訂戶籍。武帝即位後,又另行設立校籍官,設定令史,限定令史每天每人都要查出幾件奸偽案件。這樣連續幾年都沒有停止,老百姓為此愁苦不安,怨聲載道。外監會稽人呂文度就此啟奏皇上,武帝下令凡是撤銷戶籍的,都要發配遠方戍守邊疆,百姓大都畏罪逃亡。富陽百姓唐之,趁機利用妖術,蠱惑人們起來叛亂,攻陷了富陽。三吳一帶被撤銷戶籍的人紛紛投奔富陽,人數多達三萬。
  文度與茹法亮、呂文顯皆以奸諂有寵於上。文度為外監,專制兵權,領軍守虛位而已。法亮為中書通事舍人,權勢尤盛。王儉常曰:“我雖有大位,權寄豈及茹公邪!”
  呂文度和茹法亮、呂文顯三人,都憑藉奸邪諂媚,受到武帝的寵信。呂文崐度身為外監,他獨攬禁軍大權,而使領軍成為掛名的虛職。茹法亮擔任中書通事舍人,權勢更盛。王儉經常說:“我雖然身居高位,現在掌握的權力又哪裡比得上茹公呢!”
  [21]是歲,柔然部真可汗卒,子豆侖立,號伏名敦可汗,改元太平。
  [21]這一年,柔然汗國可汗鬱久閭予成去世,他的兒子鬱久閭豆侖繼位,號為伏名敦可汗,改年號為太平。
  四年(丙寅、486)
四年(丙寅,公元486年)
  [1]春,正月,癸亥朔,魏高祖朝會,始服袞冕。
  [1]春季,正月,癸亥朔(初一),北魏孝文帝召集百官朝見時開始穿戴漢族皇帝的禮服和冕旒。
  [2]壬午,柔然寇魏邊。
  [2]壬午(二十日),柔然汗國進犯北魏邊塞。
  [3]唐之攻陷錢唐,吳郡諸縣令多棄城走。之稱帝於錢唐,立太子,置百官;遣其將高道度等攻陷東陽,殺東陽太守蕭崇之。崇之,太祖族弟也。又遣其將孫泓冠山陰,至浦陽江;浹口戍主湯休武擊破之。上髮禁兵數千人,馬數百匹,東擊之。臺軍至錢唐,之眾烏合,畏騎兵,一戰而潰,擒斬之,進平諸郡縣。
  [3]南齊叛民頭目唐之攻陷了錢唐,吳郡各縣縣令大多棄城逃走。唐之在錢唐稱帝,封立太子,設定文武百官。接著,又派他的大將高道度等人攻陷東陽,殺東陽太守蕭崇之。蕭崇之是高帝蕭道成的族弟。唐之又派大將孫泓進犯山陰,孫泓率軍走到浦陽江時,浹口戍主湯休武擊敗了孫泓。武帝派幾千名禁軍,幾百匹戰馬,往東進攻唐之。禁軍抵達錢唐,唐之手下都是一群烏合之眾,對騎兵都十分懼怕,雙方剛一交戰,唐之全軍崩潰,禁軍抓獲了唐之,斬首,進而平定叛亂各郡縣。
  臺軍乘勝,頗縱抄掠。軍還,上聞之,收軍主前軍將軍陳天福棄市;左軍將軍劉明徹免官、削爵,付東冶。天福,上寵將也,既休誅,內外莫不震肅。使通事舍人丹陽劉系宗隨軍慰勞,遍至遭賊郡縣,百姓被驅逼者悉無所問。
  禁軍乘勝對老百姓大肆姦淫虜掠。班師後,武帝聽到了這一情況,就下令逮捕軍主、前軍將軍陳天福,將他綁赴刑場斬首,免除左軍將軍劉明徹的官職,削除他的爵位,發配到東冶做苦工。陳天福是武帝平時最寵愛的大將,他被處死,朝廷內外人士無不感到震驚。武帝派通事舍人丹陽人劉系宗前往禁軍去過的郡縣安撫百姓。走遍了遭到叛民進攻的郡縣。對於被脅迫而參加叛亂的百姓,一概不予追究。
  [4]閏月,癸巳,立皇子子貞為邵陵王,皇孫昭文為臨汝公。
  [4]閏正月,癸巳(初一),武帝立皇子蕭子貞為郡陵王,立皇孫蕭昭文為臨汝公。
  [5]氐王楊後起卒,丁未,詔以白水太守楊集始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集始,文弘之子也。後起第後明為白水太守。魏亦以集始為武都王。集始入朝於魏,魏以為南秦州刺史。
  [5]氐王楊後起去世。丁未(十五日),武帝詔命白水太守楊集始為北秦州刺史,封為武都王。楊集始是楊文弘的兒子。又任命楊後起的弟弟楊後明擔任白水太守。北魏也封楊集始為武都王。楊集始到北魏京都朝見,北魏又任命他為南秦州刺史。
  [6]辛亥,帝耕籍田。
  [6]辛亥(十九日),南齊武帝親自耕種籍田。
  [7]二月,己未,立皇弟為晉熙王,鉉為河東王。
  [7]二月,己未(疑誤),武帝立皇弟蕭為晉熙王,蕭鉉為河東王。
  [8]魏無鄉黨之法,唯立宗主督護;民多隱冒,三五十家始為一戶。內秘書令李衝上言:“宜準古法:五家立鄰長,五鄰立里長,五里立黨長,取鄉人強謹者為之。鄰長復一夫,里長二夫,黨長三夫,三載無過,則升一等。其民調,一夫一婦,帛一匹,粟二石。大率十匹為公調,二匹為調外費,三匹為百官俸。此外復有雜調。民年八十已上,聽一子不從役。孤獨、癃老、篤疾、貧窮不能自存者,三長內迭養食之。”書奏,詔百官通議。中書令鄭羲等皆以為不可。太尉丕曰:“臣謂此法若行,於公私有益。但方有事之月,校比戶口,民崐必勞怨。請過今秋,至冬乃遣使者,於事為宜。”衝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若不因調時,民徒知立長校戶之勤,未見均徭省賦之益,心必生怨。宜及調課之月,令知賦稅之均,既識其事,又得其利,行之差易。”群臣多言:“九品差調,為日已久,一旦改法,恐成擾亂。”文明太后曰:“立三長則課調有常準,苞蔭之戶可出,僥倖之人可止,何為不可!”甲戌,初立黨、裡、鄰三長,定民戶籍。民始皆愁苦,豪強者尤不願。既而課調省費十餘倍,上下安之。
  [8]北魏沒有地方基層行政組織法規,只有大家族的宗主來監督地方行政事務。老百姓大多隱瞞或假冒別人的戶籍,有時三五十家才有一個戶口。為此,內秘書令李衝上疏說:“應該依據古代的方法,五戶設立一個鄰長,五鄰設立一個里長,五里設立一名黨長,選派鄉人中強幹而又謹慎的人擔任。鄰長家免除一個人的差役,里長家免除二個人的差役,黨長家則免除三個人的差役。三年之內,沒有過失,加升一級。對老百姓徵收的戶調,一對夫婦徵收一匹布帛,二石粟米。大體上十匹交給國庫,二匹作為額外追加,三匹作為支付朝廷文武百官的俸祿。除此還有雜稅。老百姓在八十歲以上的,可以免除一個兒子的差役。孤兒、孤寡老人、殘疾人及久病不愈者、貧窮無法養活自己的人,要由鄰長、里長和黨長輪流供養。”李衝的奏章呈上之後,孝文帝詔令文武百官討論。中書令鄭羲等人都認為行不通。太尉拓跋丕說:“我認為,這種辦法如果實行,對朝廷和個人都有好處。但是,現在正是徵收賦稅的月份,校正戶籍,百姓一定會因苦生怨。我請求過了今年秋季,等到冬季派官員到各地辦理,這樣做還是比較合適的。”李衝則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果不趁現在徵收賦稅的時節去辦理,老百姓只看到校正戶籍的麻煩辛苦,卻沒有看到減免徭役賦稅所帶來的好處,一定會心生怨恨。我們應該利用徵收賦稅的月份,使老百姓知道賦稅公平。他們瞭解了這一點,又從中得到了好處,推行起來就容易了。”文武百官們卻說:“按照九個等級進行徵稅,已經實行了很長時間,一旦要改變,恐怕會引起騷亂。”最終,馮太后說:“設立鄰長、里長、黨長,田賦捐稅仍然有一定的標準,被包庇隱藏的戶口就可以查出,僥倖逃脫的人也可以得到制止,為什麼說它行不通呢?”甲戌(十三日),開始建立黨長、里長、鄰長制度,重新核定百姓的戶籍。老百姓開始為此都愁苦不安,豪強士族們尤其反對。不久,賦稅的徵收額減少到過去的十幾分之一,豪強、百姓才安下心來。
  [9]三月,丙申,柔然遣使者牟提如魏。時敕勒叛柔然,柔然伏名敦可汗自將討之,追奔至西漠。魏左僕射穆亮等請乘虛擊之,中書監高閭曰:“秦、漢之世,海內一統,故可遠征匈奴。今南有吳寇,何可舍之深入虜庭!”魏主曰:“‘兵者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先帝屢出征伐者,以有未賓之虜故也。今朕承太平之業,柰何無故動兵革乎!”厚禮其使者而歸之。
  [9]三月,丙申(初五),柔然汗國派遣使節牟提前往北魏。這時,敕勒部落反叛,柔然可汗鬱久閭豆侖親自率領大軍前去討伐,一直追殺到西邊大沙漠的盡頭。北魏左僕射穆亮等人,請求趁柔然汗國後方空虛,出兵襲擊。中書監高閭說:“秦、漢時代,天下統一,才能夠遠征匈奴。而如今,我們南面有吳地的敵人,怎麼能能夠不顧南邊的危險而深入胡虜腹心呢。”孝文帝說:“‘武器是一種兇器,聖人萬不得已的時候才使用它。’先帝多次出兵討伐,是由於胡虜一直沒有屈服。現在,朕所承繼的是太平盛世的大業,怎麼可以無緣無故發動戰爭呢。”於是,以厚禮接待柔然汗國的使節,並送他回去。
  [10]夏,四月,辛酉朔,魏始制五等公服;甲子,初以法服、御輦祀南郊。
  [10]夏季,四月,辛酉朔(初一),北魏開始製做五等官服。甲子(初四),孝文帝第一次穿上皇帝法服,乘坐皇帝專用的輦車,到南郊祭天。
  [11]癸酉,魏主如靈泉池;戊寅,還宮。
  [11]癸酉(十三日),孝文帝前往靈泉池。戊寅(十八日),返回宮中。
  [12]湘州蠻反,刺史呂安國有疾不能討;丁亥,以尚書左僕射柳世隆為湘州刺史,討平之。
  [12]湘州蠻族叛亂,南齊湘州刺史呂安國有病,不能討伐。丁亥(二十七日),武帝任命尚書左僕射柳世隆為湘州刺史,平息了叛亂。
  [13]六月,辛酉,魏主如方山。
  [13]六月,辛酉(初二),孝文帝前往方山。[14]己卯,魏文明太后賜皇了恂名,大赦。
  [14]己卯(二十日),北魏馮太后給皇子取名拓跋恂。實行大赦。
  [15]秋,七月,戊戌,魏主如方山。
  [15]秋季,七月,戊戌(初九),孝文帝再次前往方山。
  [16]八月,乙亥,魏給尚書五等爵已上朱衣,玉佩,大小組綬。
  [16]八月,乙亥(十七日),北魏給尚書和五等爵以上的官員發放硃色官服、佩玉和佩帶玉飾的絲帶。
  [17]九月,辛卯,魏作明堂、辟雍。
  [17]九月,辛卯(初三),北魏興建明堂、辟雍。
  [18]冬,十一月,魏議定民官依戶給俸。
  [18]冬季,十一月,北魏議定地方官按照他所轄戶口發放俸祿。
  [19]十二月,柔然寇魏邊。
  [19]十二月,柔然汗國進犯北魏邊境。
  [20]是歲,魏改中書學曰國子學。分置州郡,凡三十八州,二十五在河南,十三在河北。
  [20]這一年,北魏將中書學改稱為國子學。重新劃分設定州郡,共有三十八個州,其中有二十五個州在黃河南,十三個州在黃河北。
  五年(丁卯、487)
五年(丁卯,公元487年)
  [1]春,正月,丁亥朔,魏主詔定樂章,非雅者除之。
  [1]春季,正月,丁亥朔(初一),北魏孝文帝下詔,審定音樂,凡是不夠典雅的音樂,一律除掉。
  [2]戊子,以豫章王嶷為大司馬,竟陵王子良為司徒,臨川王映、衛將軍王儉、中軍將軍王敬則並加開府儀同三司。子良啟記室範云為郡,上曰:“聞其常相賣弄,朕不復窮法,當宥之以遠。”子良曰:“不然。雲動相規誨,諫書具存。”遂取以奏,凡百餘紙,辭皆切直。上嘆息,謂子良曰:“不謂雲能爾;方使弼汝,何宜出守!”文惠太子嚐出東田觀獲,顧謂眾賓曰:“刈此亦殊可觀。”眾皆曰:“唯唯。”雲獨曰:“三時之務,實為長勤。伏願殿下知稼穡之艱難,無徇一朝之宴逸!”
  [2]戊子(初二),南齊任命豫章王蕭嶷為大司馬,任命竟陵王蕭子良為司徒。將臨川王蕭映、衛將軍王儉和中軍將軍王敬則三人一併加授為開府儀同三司。蕭子良起用記室範雲擔任郡守,武帝對蕭子良說:“我聽說,他在你面前經常賣弄才能,朕沒有追究並懲罰他,應該寬宥並把他調到邊遠地區。”蕭子良說:“事實並不是這樣。範雲經常對我進行規勸教誨,他寫給我的諫書仍然儲存著。”說完,蕭子良就拿出來呈上,大約有一百多張紙,言辭十分懇切直率。武帝不禁嘆息,對蕭子良說:“沒有想到範雲能夠這樣,你正需要這樣的人輔助,怎麼應該讓他去邊遠地區鎮守呢!”文惠太子蕭長懋曾經到東田觀看農夫在田間收割時的情況,他回過頭對隨從的賓客們說:“收割是一件很可以一看的事。”大家都紛紛點頭說:“是,是。”只有範雲回答說:“春天耕種,夏天鋤草,秋天收穫,這三個季節的農田勞作,實在是一件長時期勞苦之事。只願殿下能夠了解耕種和收穫莊稼的艱難,不再貪圖一時的享樂!”
  [3]荒人桓天生自稱桓玄宗族,與雍、司二州蠻相扇動,據南陽故城,請兵於魏,將入寇。丁酉,詔假丹楊尹蕭景先節,總帥步騎,直指義陽,司州諸軍皆受節度;又假護軍將軍陳顯達節,帥徵虜將軍戴僧靜等水軍向宛、葉,雍、司諸軍皆受顯達節度,以討之。
  [3]邊疆人桓天生自稱自己是桓玄的族人,他同雍州、司州兩州的蠻族相互煽動,佔據了南陽舊城,又向北魏請求出兵援助,要繼續向南進犯。丁酉(十一日),武帝下詔,加授丹楊尹蕭景先符節,統領步、騎兵,直接向義陽挺進,司州境內各路大軍都接受蕭景先的指揮。又加授護軍將軍陳顯達符節,統率徵虜將軍戴僧靜等水軍向宛、葉兩地進攻,雍州和司州的各路大軍也都全部接受陳顯達的指揮,共同討伐桓天生。
  [4]魏光祿大夫咸陽文公高允,歷事五帝,出入三省,五十餘年,未嘗有譴;馮太后及魏主甚重之,常命中黃門蘇興壽扶侍。允仁恕簡靜,雖處貴重,情同寒素;執書吟覽,晝夜不去手;誨人以善,恂恂不倦;篤親念故,無所遺棄。顯祖平青、徐,悉徙其望族於代,其人多允之婚媾,流離飢寒;允傾家賑施崐,鹹得其所,又隨其才行,薦之於朝。議者多以初附間之,允曰:“任賢使能,何有新舊!必若有用,豈可以此抑之!”允體素無疾,至是微有不適,猶起居如常,數日而卒,年九十八;贈侍中、司空,賻甚厚。魏初以來,存亡蒙賚,皆莫及也。
  [4]北魏光祿大夫、咸陽文公高允,一生侍奉過五位皇帝,在尚書省、中書省、秘書省三省中擔任過重要職位,五十多年,從未受到過責備。馮太后和孝文帝都非常尊重他,經常命令黃門蘇興扶侍他。高允仁義寬厚,簡樸恬靜,雖然處在極其尊貴重要的位置上,但是,他的情況卻跟普通士人一樣。他拿起書來不停地吟詠瀏覽,無論是白天還是夜裡總是書不離手。他教誨別人向善學好,誠懇耐心地引導,從不感到厭倦。他顧念親人、故舊,都從不忘記、拋充他們。當獻文帝拓跋弘奪取劉宋青州、徐州時,把當地望族全都遷到了代郡,他們中有很多人都是高允的姻親,流離失所、飢寒交迫地來到這裡,高允拿出全部家產賑濟,使他們得到安置。接著,高允又在他們當中根據才能品行的不同,把一些人推薦給朝廷。當時朝中許多人都因他們剛剛歸附而不加信任。高允說:“任用賢才,使用能人,為什麼要分他是新歸附的還是早就歸附的呢?如果他們肯定有用,怎麼可以用這種理由去壓制他們!”高允身體一向無病,到這年,稍感不適,但他的起居仍如平日一樣。幾天之後去世,享年九十八歲。朝廷追贈他為侍中、司空,陪葬的布帛衣被十分豐厚,北魏建國以來,對活著或者死去了的官員的賞賜,沒有趕得上高允的。
  [5]桓天生引魏兵萬餘人至陽,陳顯達遣戴僧靜等與戰於深橋,大破之,殺獲萬計。天生退保陽,僧靜圍之,不克而還。荒人胡丘生起兵懸瓠以應齊,魏人擊破之,丘生來奔。天生又引魏兵寇舞陰,舞陰戍主殷公愍拒擊,破之,殺其副張麒麟,天生被創退走。三月,丁未,以陳顯達為雍州刺史。顯達進據舞陽城。
  [5]叛民首領桓天生引導北魏一萬多名士卒到達陽,陳顯達派徵虜將軍戴僧靜等人,在深橋迎戰北魏大軍,大敗北魏軍,殺死、俘虜敵人數以萬計。桓天生退守陽,戴僧靜又率領軍隊圍攻,沒有攻克,返回駐地。邊疆人胡丘生在北魏的懸瓠聚眾起兵,響應北上討伐桓天生的齊兵,北魏軍擊敗了他們,胡丘生逃奔南來。桓天生又引導北魏軍寇犯舞陰,舞陰守將殷公愍奮起抗擊,擊敗北魏軍,斬殺北魏軍副將張麒麟,桓天生帶傷逃走。三月,丁未(二十二日),南齊朝廷任命領軍將軍陳顯達為雍州刺史,他又率領大軍進駐舞陽城。
  [6]夏,五月,壬辰,魏主如靈泉池。
  [6]夏季,五月,壬辰(初八),孝文帝國主前往靈泉池。
  [7]癸巳,魏南平王渾卒。
  [7]癸巳(初九),北魏南平王拓跋渾去世。
  [8]甲午,魏主還平城。詔復七廟子孫及外戚緦麻服已上,賦役無所與。
  [8]甲午(初十),孝文帝返回平城。下詔免除皇家七廟的子孫以及五服以內的外戚的賦役。
  [9]魏南部尚書公孫邃、上谷公張倏帥眾與桓天生復寇舞陰,殷公愍擊破之;天生還竄荒中。邃,表之孫也。
  [9]北魏南部尚書公孫邃、上谷公張倏,率領部下和桓天生一起,再次寇犯舞陰,齊舞陰守將殷公愍再次擊敗北魏大軍。桓天生逃到了荒遠之地。公孫邃是公孫表的孫子。
  魏春夏大旱,代地尤甚;加以牛疫,民餒死者多。六月,癸未,詔內外之臣極言無隱。齊州刺史韓麒麟上表曰:“古先哲王,儲積刀稔;逮於中代,亦崇斯業,入粟者與斬敵同爵,力田者與孝悌均賞。今京師民庶,不田者多,遊食之口,參分居二。自承平日久,豐穰積年,竟相矜誇,遂成侈俗。貴富之家,童妾服,工商之族,僕隸玉食;而農夫闕糟糠,蠶婦乏短褐。故令耕者日少,田有荒蕪;谷帛罄於府庫,寶貨盈於市裡;衣食匱於室,麗服溢於路。飢寒之本,實在於斯。愚謂凡珍異之物,皆宜禁斷;吉凶之禮,備為格式;勸課農桑,嚴加賞罰。數年之中,必有盈贍。往年校比戶貫,租賦輕少。臣所統齊州,租粟才可給俸,略無入倉,雖於民為利而不可長久,脫有戎役,或遭天災,恐供給之方,無所取濟。可減絹布,增益谷租;年豐多積,歲儉出賑。所謂私民之谷,寄積於官,官有宿積,則民無荒年矣。”秋,七月,己丑,詔有司開倉賑貸,聽民出關就食。遣使者造籍,分遣去留,所過給糧廩,所至三長贍崐養之。
  北魏在春夏之交出現大旱,代郡地區尤其嚴重,又加上年瘟流行,老百姓有很多都因飢餓而死去。六月,癸未(二十九日),詔令朝廷內外大臣暢所欲言,不要保留。齊州刺史韓麒麟上表說:“古代賢哲君王,總是要儲存足夠維持九年的糧食,即使到了中古時期,也推崇這種方法,繳納糧食的人和在前線殺敵的人一樣得到封爵。致力於耕種農田的人,與孝敬父母、友愛兄弟的人一樣受到獎賞。而現今京師的民眾百姓,不耕種農田的人多,不勞而食的人佔三分之二。太平日子過久了,又加上連年豐收,大家都爭相誇耀自己的財富,奢侈浪費形成了一種風氣。高貴富裕的人家,就連孩童婢女都穿上了華美的衣服;手工作坊及商人家庭,奴僕差役也是山珍海味。可是,種田的農夫卻連酒渣糠皮都吃不飽,養蠶的婦女連蔽體的粗布衣裳都穿不全。因此,種地的人一天天減少,田地一天天荒蕪。國庫內糧食布帛告罄,街市上卻堆滿了各種珍寶貨物;很多家庭無衣無食,道路上卻擠滿了衣著華麗的行人。老百姓飢寒交迫根本原因也就在此。我認為,凡是奇異珍貴的東西,朝廷都應該堅決禁止買賣。婚喪禮儀,應該規定嚴格的標準。鼓勵人們努力耕田種桑,嚴格進行獎賞和懲罰。幾年之內,定會有盈餘。以前幾年,校訂戶籍,就減輕了不少田賦捐稅。我所管轄的齊州,所徵收的糧食僅夠發給官員俸祿,沒有多餘的入繳國庫,這樣雖然對老百姓有利,卻不能長期維護下去,一旦有戰事發生,或者遇到天災,恐怕就無法拿出糧食布帛供給各地。可以減少布帛的徵收,增加糧食的稅收。這樣,豐收年份,就可以大量儲存;歉收年份,拿出來賑濟。這就是所謂的把老百姓的糧食,寄存在官府。一旦官府有了儲存,則老百姓就不會有荒年捱餓的事了。”秋季,七月,己丑(初六),孝文帝下詔,命令有關部門開啟官府府庫,賑濟或借貸給饑民,允許饑民出關逃生。派專人重新制作戶籍,由老百姓自己決定去留。饑民們路過的地方,要由當地官府提供飲食,所到之處,由當地的鄰長、里長、黨長負責安置。
  [10]柔然伏名敦可汗殘暴,其臣侯醫石洛候數諫止之,且勸其與魏和親。伏名敦怒,族誅之,由是部眾離心。八月,柔然寇魏邊,魏以尚書陸睿為都督,擊柔然,大破之。睿,麗之子也。
  [10]柔然可汗鬱久閭豆侖兇狠殘暴,他的大臣侯醫、石洛侯多次勸諫、阻止他的行為,並且建議他和北魏和好聯姻。鬱久閭豆侖勃然大怒,下令誅殺侯醫、石洛候全族,為此,他的部眾離心離德。八月,柔然汗國寇犯北魏邊境,北魏任命尚書陸睿為都督,迎擊柔然軍,北魏軍大獲全勝。陸睿是陸麗的兒子。
  初,高車阿伏至羅有部落十餘萬,役屬柔然。伏名敦之侵魏也,阿伏至羅諫,不聽。阿伏至羅怒。與從弟窮奇帥部落西走,至前部西北,自立為王。國人號曰“侯婁匐勒”,夏言天子也;號窮奇曰“候倍”,夏言太子也。二人甚親睦,分部而立。阿伏至羅居北,窮奇居南。伏名敦追擊之,屢為阿伏至羅所敗,乃引眾東徙。
  最初,高車部落首領阿伏至羅有部落十多萬,隸屬柔然汗國。鬱久閭豆侖南下侵犯北魏時,阿伏至羅竭力勸阻,鬱久閭豆侖不聽。阿伏至羅大為氣憤,和他的堂弟阿伏窮奇率領部落向西出走,抵達前部西北地帶,自立為高車國王。部眾們尊稱他為候婁匐勒,漢語的意思就是天子。尊稱阿伏窮奇為候倍,漢語的意思就是太子。阿伏至羅和阿伏窮奇之間感情非常好,分別統轄自己的部屬。阿伏至羅住在北面,阿伏窮奇則在南面。鬱久閭豆侖追擊阿伏至羅,卻屢次都被擊敗。為此,鬱久閭豆侖率眾向東遷移。
  [11]九月,辛未,魏詔罷起部無益之作,出宮人不執機杼者。冬,十月,丁未,又詔罷尚方錦繡、綾羅之工;四民欲造,任之無禁。是時,魏久無事,府藏盈積。詔盡出御府衣服珍寶、太官雜器、太僕乘具、內庫弓矢刀鈐十分之八,外府衣物、繒布、絲纊非供國用者,以其太半班賚百司,下至工、商、皂隸,逮於六鎮邊戍,畿內鰥、寡、孤、獨、貧、癃,皆有差。
  [11]九月,辛未(十九日),北魏下詔,撤銷對民生無益的工程,宮中不做紡織的宮女一概驅逐。冬季,十日,丁未(二十六日),又下詔撤去尚方署綾羅錦繡的製造工程,士、農、工、商們如果打算自己織造,聽任不禁。到這時為止,北魏已很久沒有戰事了,所以,國庫庫藏充盈。朝廷下詔,拿出皇家御庫房內的衣物、珍奇寶物、太官使用的器具、太僕出外乘車用具及宮內庫存崐的弓箭刀槍十分之八,以及宮外府庫的衣服用具、絲綢、絲棉,不能供應朝廷使用的,把其中的一大半賞賜給文武百官,下至工匠,商賈以及衙役,直到在六鎮戍守的邊防士兵,以及京畿內的鰥夫、寡婦、孤兒、老人、貧民、殘疾人,都按照等級分別賞賜。
  [12]魏秘書令高、丞李彪奏請改《國書》編年為紀、傳、表、志;魏主從之。,允之從祖弟也。十二月,詔彪與著作郎崔光改修國書。光,道固之從孫也。
  [12]北魏秘書令高、秘書丞李彪上奏請把《國書》的編年體例改為紀、傳、表、志,孝文帝批准這一建議。高和高允是同一個曾祖父,高是高允的堂弟。十二月,下詔,令丞李彪和著作郎崔光一起負責修訂《國書》。崔光是崔道固的堂孫。
  魏主問高曰:“何以止盜?”對曰:“昔宋均立德,猛虎渡河;卓茂行化,蝗不入境。況盜賊,人也,苟守宰得人,治化有方,止之易矣。”又上疏言:“今之選舉,不採識治之優劣,專簡年勞之多少,斯非盡才之謂。宜停此薄藝,棄彼朽勞,唯才是舉,則官方斯穆。又勳舊之臣,雖年勤可錄而才非 撫民者,可加之以爵賞,不宜委之以方任,所謂王者可私人以財,不私人以官者也。”帝善之。
  孝文帝問高說:“怎樣才能防止盜賊?”高回答說:“漢明帝時宋均訂立、推行德攻,就有猛虎渡河離去。漢平帝時卓茂推行教化,連蝗蟲都不入境。更何況,強盜也是普通人。只要郡守、縣宰的選派適當,治理教化得當,那麼,防止盜賊就十分容易了。”接著,高又上書建議說:“現在朝廷選用官吏,不是看他治理地方的政績優劣,只是看他任期的長短,資歷的深淺,這樣不能說是人盡其才。應該停止這種淺薄的區別,摒棄那些沒用的年資閱歷,唯才是舉,官吏才會清廉嚴正。另外,對於功勳老臣,雖然功勞資歷可以承認,可沒有治理安撫人民的才能,朝廷可以增加他們的爵位封賞,不應該再讓他們擔任地方要員,這也就是所說的,帝王可以因個人的喜好去賞賜錢財,卻不可以因個人的好惡派人做官!”孝文帝認為言之有理。
  出為西兗州刺史,鎮滑臺。以郡國雖有學,縣、黨亦宜有之,乃命縣立講學,黨立小學。
  高出任西兗州刺史,鎮守滑臺。他認為郡和封國既然有學校,下邊的縣和黨也應該有,於是,高下令各縣設立講學,各黨設立小學。
  六年(戊辰、488)
六年(戊辰,公元488年)
  [1]春,正月,乙未,魏詔:“犯死刑者,父母、祖父母年老,更無成人子孫,旁無期親者,具狀以聞。”
  [1]春季,正月,乙未(十五日),北魏下詔:“對犯有死罪的人,如果他的父母、祖父母年老,又無成年的子孫,身邊也沒有穿一年以上的喪服的親屬,可以奏報朝廷。”
  [2]初,皇子右衛將軍子響出繼豫章王嶷;嶷後有子,表留為世子,子響每入朝,以車服異於諸王,每拳擊車壁。上聞之,詔車服與皇子同。於是有司奏子響宜還本。三月,己亥,立子響為巴東王。
  [2]最初,南齊皇子、右衛將軍蕭子響過繼給他的叔父、豫章王蕭嶷。後來,蕭嶷有了兒子,就上疏請求留下蕭子響作為世子。蕭子響每次入朝時,他的車馬衣服都跟其他親王不一樣,他動輒用拳頭猛擊車壁。武帝知道後,下詔令蕭子響的車馬衣服和其他皇子一樣。為此,有關部門又奏陳蕭子響應該恢復原來的宗屬。三月,己亥(二十日),武帝立蕭子響為巴東王。
  [3]角城戍將張蒲,因大霧乘船入清中採樵,潛納魏兵。戍主皇甫仲賢覺之,帥眾拒戰於門中,僅能卻之。魏步騎三千餘人已至塹外,淮陰軍主王僧慶等引兵救之,魏人乃退。
  [3]南齊角城守將張蒲藉著天下大霧的機會,乘船到清水一帶砍伐木柴,秘密同北魏邊防士兵勾結,將北魏軍隊帶進國境,守城主將皇甫仲賢發覺了這件事,率領部眾在城門奮力抗擊,僅僅能擊退張蒲。北魏三千多名步兵、騎兵已經到達護城河外,淮陰軍主王僧慶等人率大軍前來救援,才迫使北魏大軍撤退。
  [4]夏,四月,桓天生復引魏兵出據隔城,詔遊擊將軍下邳曹虎督諸軍討崐之。輔國將軍朱公恩將兵伏,遇天生遊軍,與戰,破之,遂進圍隔城。天生引魏兵步騎萬餘人來戰,虎奮擊,大破之,俘斬二千餘人。明日,攻拔隔城,斬其襄城太守帛烏祝,復俘斬二千餘人,天生棄平氏城走。
  [4]夏季,四月,叛民首領桓天生再次引導北魏大軍出兵佔據了隔城。武帝下詔命令遊擊將軍下邳人曹虎統率各陸大軍前去討伐。此時,輔國將軍朱公恩率軍作敵前搜尋,遇上了桓天生的遊擊部隊,雙方發生激戰,朱公恩大敗桓天生的部隊,緊接著他就進軍圍攻隔城。桓天生引導一萬多名北魏步、騎兵前來迎戰,曹虎率軍奮力抗擊,結果大敗北魏軍隊,俘虜、斬殺了二千多北魏士卒。第二天,曹虎率軍又繼續圍攻,最後終於攻克,斬了北魏朝廷任命的襄城太守帛烏祝,再次俘虜,斬殺了二千多名北魏士卒,桓天生放棄平氏城逃走。
  [5]陳顯達侵魏;甲寅,魏遣豫州刺史拓跋斤將兵所拒之。
  [5]陳顯達進犯北魏。甲寅(初五),北魏朝廷派豫州刺史拓跋斤率領大軍抗擊陳顯達。
  [6]甲子,魏大赦。
  [6]甲子(十五日),北魏實行大赦。
  [7]乙丑,魏主如靈泉池;丁卯,如方山;己巳,還宮。
  [7]乙丑(十六日),孝文帝前往靈泉池。丁卯(十八日),前往方山。己巳(二十日),返回宮中。
  [8]魏築城於醴陽,陳顯達攻拔之,進攻陽。城中將士皆欲出戰,鎮將韋珍曰:“彼初至氣銳,未可與爭,且共堅守,待其力攻疲弊,然後擊之。”乃憑城拒戰,旬有二日,珍夜開門掩擊,顯達還。
  [8]北魏在醴陽興築城池,陳顯達攻克該城,乘勝進軍陽。陽城裡的將士們都要出來迎戰,但鎮將韋珍說:“他們剛剛到這裡時士氣旺盛,我們不可以和他們直接交鋒,暫且一起在城裡堅守城池,等到他們進攻得疲憊不堪時,再去攻擊他們。”於是,韋珍率領將士們據守陽城進行抵抗,十二天後,韋珍率軍藉著黑夜的掩護,開啟城門,突襲陳顯達,陳顯達撤退。
  [9]五月,甲午,以宕昌王梁彌承為河、涼二州刺史。
  [9]五月,甲午(十五日),南齊任命宕昌王梁彌承為河、涼二州刺史。
  [10]秋,七月,己丑,魏主如靈泉池,遂如方山;己亥,還宮。
  [10]秋季,七月,己丑(十一日),孝文帝前往靈泉池,又前去方山。己亥(二十一日),返回宮中。
  [11]九月,壬寅,上如琅邪城講武。
  [11]九月,壬寅(二十五日),武帝前往琅邪城講習武事。
  [12]癸卯,魏淮南靖王佗卒。魏主方享宗廟,始薦,聞之,為廢祭,臨視哀慟。
  [12]癸卯(二十六日),北魏淮南靖王拓跋佗去世。當時,孝文帝正在皇家祖廟祭祀,剛剛獻上第一道祭品,就得到拓跋佗去世的報告,他當即就停止了祭祀儀式,親自去拓跋佗遺體旁哀悼慟哭。
  [13]冬,十月,庚申,立冬,初臨太極殿讀時令。
  [13]冬季,十月,庚申(十四日),立冬,南齊武帝第一次親臨太極殿,開始閱讀曆書。
  [14]閏月,辛酉,以尚書僕射王奐為領軍將軍。
  [14]閏十月,辛酉(十五日),南齊朝廷任命尚書僕射王奐為領軍將軍。
  [15]辛未,魏主如靈泉池;癸酉,還宮。
  [15]辛未(二十五日),孝文帝前往靈泉池。癸酉(二十七日),返回宮中。
  [16]十二月,柔然伊吾戍主高羔子帥眾三千以城附魏。
  [16]十二月,柔然汗國的伊吾守將高羔子率領三千名部屬獻出伊吾城池,歸附北魏。
  [17]上以中外谷帛至賤,用尚書右丞江夏李之議,出上庫錢五千萬及出諸州錢,皆令糴買。
  [17]南齊武帝由於全國各地糧食和帛的價格太賤,就採納了尚書右丞、江夏人李的建議,拿出國庫庫存的五千萬錢和各州州庫的現款,全部用來購買糧食。
  [18]西陵戍主杜元懿建言:“吳興無秋,會稽豐登,商旅往來,倍多常歲崐。西陵牛埭稅,官格日三千五百;如臣所見,日可增倍。並浦陽南北津、柳浦四埭,乞為官領攝一年,格外可長四百許萬。西陵戍前檢稅,無妨戍事;餘三埭自舉腹心。”上以其事下會稽,會稽行事吳郡顧憲之議以為:“始立牛埭之意,非苟逼蹴以取稅也;乃以風濤迅險,濟急利物耳。後之監領者不達其本,各務己功,或禁遏他道,或空稅江行。按吳興頻歲失稔,今茲尤甚,去之從豐,良由飢棘。埭司責稅,依格弗降,舊格新減,尚未議登,格外加倍,將以何術!皇慈恤隱,振廩蠲調;而元懿幸災榷利,重增困瘼,人而不仁,古今共疾!若事不副言,懼貽譴詰,必百方侵苦,為公賈怨。元懿稟性苛刻,已彰往效;任以物土,譬以狼將羊,其所欲舉腹心,亦當虎而冠耳。書雲:‘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此言盜公為損蓋微,斂民所害乃大也。愚又以便宜者,蓋謂便於公,宜於民也。竊見頃之言便宜者,非能於民力之外,用天分地;率皆即日不宜於民,方來不便於公。名與實反,有乖政體。凡如此等,誠宜深察。”上納之而止。
  [18]西陵戍主杜元懿建議說:“吳興今年沒有收成,會稽則是五穀豐登,所以,商賈們在這兩地來來往往,比平常年份多了一倍。西陵牛埭的稅收,朝廷規定是每天三千五百錢,但據我觀察,該地每天的稅收可以加倍。我請求,連帶浦陽南北兩個渡口、柳浦四個堤壩,交給我管理一年,那麼,除了原來的稅收外,我還可以另外再多繳四百多萬錢。在西陵戍守地前檢查稅收,並不妨礙正常的戍守。剩下來的那三個牛馬場,我自己選派可靠的人去負責。”武帝把這項建議交給會稽郡研究討論,會稽行事吳郡人顧憲之認為:“最初設立牛埭的意思,並不是要強迫人民繳納稅務,而是因為江上風大浪急,危險很大,所以,為了救急和方便百姓才設立的。以後的負責官員並沒有真正瞭解用意,僅僅是為了讓自己做得有成效,所以,有的切斷了其他道路,只留下一個關口;有的則對那些往來江上而未裝貨物的船隻也徵稅。考查吳興的情況,這幾年農業一直沒有獲得豐收,今年特別慘重,人們都紛紛逃走,到富有的地方去謀生,這的確是由於飢餓所迫而不得已背井離鄉。堤壩的負責官員卻仍向他們收稅,並按照標準,不肯不收一點兒。舊有的稅收標準近來已經有人認為應該減少,這一建議還沒有決定是否採納執行,但是,稅收卻又加倍增長起來,這將用什麼辦法呢?皇上恩慈,憐憫老百姓的痛苦,提出開啟糧倉,賑濟人民,免除人民的田賦和其他雜稅。但是,杜元懿卻利用人民的苦難,貪圖眼前的小利,進一步加重人民的困苦。一個人沒有仁愛之心,無論是在古代還是在今天,他都會受到人們的痛恨!如果一旦按照他的建議去做,而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那麼,他害怕朝廷的責罰、盤問,就一定要千方百計地向人民勒索,這樣一來,就會為朝廷招來怨恨。杜元懿秉性苛薄尖刻,以前已經有明顯的事實,如果再把一個地方交給他管理,那就好像是讓狼去領導羔羊。而且,他打算推選可靠的人,也不過是一些戴著帽子的猛虎罷了。古書上說:‘與其有搜刮財產的臣子,不如有偷盜財產的臣子。’這是說,偷竊國家財產所造成的損害要稍微小些,而搜刮民財所造成的傷害更大。我又認為,所謂方便適宜,是說對國家來說方便,對百姓來說適宜。我私下察看了一下近來所提出的所有有關方便適宜的建議,這些建議都不能提出在使老百姓盡力之外,還要利用天時,竭盡地利,大體上,這些建議都是眼前對百姓不合適,將來對朝廷也肯定是不利的。名與實是相對的,它違反施政的根本。大凡像以上這類事情,實在是應該深思熟慮、三思而後行。”武帝採納了顧憲之的建議,沒有輕舉妄動。
  [19]魏主訪群臣以安民之術。秘書丞李彪上封事,以為:“豪貴之家,奢僭過度,第宅車服,宜為之等制。
  [19]孝文帝向文武百官們詢問安定人民的辦法。秘書丞李彪呈上密奏,認為:“豪門富貴人家,奢侈揮霍沒有限度。所以,對他們的住宅、車馬和衣服,都應該制定一個標準進行管理。
  又,國之興亡,在冢嗣之善惡;冢嗣之善惡,在教諭之得失。高宗文成皇帝嘗謂群臣曰:‘朕始學之日,年尚幼衝,情未能專;既臨萬機,不遑溫習。今日思之,豈唯予咎,抑亦師傅之不勤。’尚書李欣免冠謝。此近事之可鑑者也。臣謂宜準古立師傅之官,以訓導太子。
  “另外,一個國家是走向興盛還是走向衰亡,關鍵在於帝王承繼人是善良還是酷惡,而繼任者的善惡,又在於教育訓導的得失。文成皇帝曾經對文武百官們說:‘朕從前剛剛開始學習的時候,年齡還小,心還不能專一。等到後來崐登上帝位,親自日理萬機了,又沒有多餘的時間溫習以前的功課了。今天想起來,豈能說只是我個人的過錯,也是師傅管教得不嚴,不勤勉努力的結果。’當時,尚書李立刻脫下帽子,請求處分。這是不久前發生的事,值得借鑑。我認為,應該以古代方法為準繩,也設立師傅這一官職,讓他們專門引導太子。
  又,漢置常平倉以救匱乏。去歲京師不稔,移民就豐。既廢營生,困而後達,又於國體,實有虛損。曷若豫儲倉粟,安而給之,豈不愈於驅督老弱餬口千里之外哉!宜析州郡常調九分之二,京師度支歲用之餘,各立官司,年豐糴粟積之於倉,儉則加私之二糶之於人。如此,民必力田以取官絹,積財以取官粟。年登則常積,歲凶則直給。數年之中,谷積而人足,雖災不為害矣。
  “另外,漢朝曾經在平時設定常平倉,遇到災荒年月,就用倉中的糧食救濟災民。去年,京城農作物歉收,如果把老百姓都遷移到豐收富裕地區,這樣既荒廢了人民正常的生活勞作,又要面臨艱難困苦、千里流離的困境,才能到達目的地,而且對於國家來說,損耗也很大。為什麼不事先把糧食儲存起來建立糧倉,安安穩穩地發放給災民?這難道不比把老老少少驅趕到千里之外去乞討餬口更好些嗎?所以,朝廷應該在州郡正常的稅收中抽出九分之二,將京城全年開支剩餘的費用全部拿出來,分別建立管理機構,在豐收時買進糧食,全部儲存在倉庫裡;遇上歉收年月,就可以加兩分利賣給老百姓。這樣一來,老百姓一定會努力種田,用以購買官府的絹帛;積蓄錢財,用來購買官府的糧食。豐收年月,就一直儲存,等到災年,就直接出售給老百姓。幾年之內,我們就會儲存大量的糧食,而且老百姓人人充足,即使是有什麼災荒,也不會造成多大災難。
  又,宜於河表七州人中,擢其門才,引令赴闕,依中州官比,隨能序之。一可以廣聖朝均新舊之義,二可以懷江、漢歸有道之情。
  “另外,應該在黃河以南七州人民之中,選拔有才能的人,徵召到京城,按照中州官員任用的程式,按照他們的能力分別加以任用。這樣做,第一,可以推廣聖朝對新人、舊人平等對待,一視同仁的大義,第二,可以安撫長江、漢水一帶歸附於聖朝的人心。
  又,父子兄弟,異體同氣;罪不相及,乃君上之厚恩;至於憂懼相連,固自然之恆理也。無情之人,父兄繫獄,子弟無慘惕之容;子弟逃刑,父兄無愧恧之色;宴安榮位,遊從自若,車馬衣冠,不變華飾;骨肉之恩,豈當然也!臣愚以為父兄有犯,宜令子弟素服肉袒,詣闕請罪。子弟有坐,宜令父兄露版引咎,乞解所司;若職任必要,不宜許者,慰勉留之。如此,足以敦厲凡薄,使人知所恥矣。
  “另外,父子兄弟之間,雖然各有形體,但血緣卻是相同的。對於犯罪的罪人進行懲處,問罪並不牽連他的親人,這是皇上的隆厚恩德。至於說到他們之間同憂愁、共恐懼,這本來是自然而然、情理之中的事。也有些無情無義的人,父兄被囚禁獄中,他們的兒子、兄弟們的臉上竟沒有一點兒悲哀愁慘的神色。有的兒子、兄弟逃避刑罰,他們的父親、哥哥們的臉上竟也沒有羞愧氣憤的樣子。他們只是若無其事地繼續享受他們的榮華富貴,安於宴飲,自由自在地遊逛,而且無論是騎坐的車馬,還是穿的衣服、戴的帽子,仍然一如過去一樣豪華奢侈,親骨肉之間的恩情怎麼能到了這種地步!我認為,父親、哥哥犯了罪,應該讓他們的兒子、弟弟穿白色衣服,袒露胸背,到皇宮門外請求處罰。兒子、弟弟犯罪入獄,也應該讓他們的父親、哥哥公開上書,引咎自責,請求解除他們所擔任的官職,如果他們的職位確實重要,不適於批准辭職的,則不妨加以安慰,勸他們留任。只有這樣做,才只可以督促那些庸俗薄情的人,讓人們知道什麼是羞恥。
  又,朝臣遭親喪者,假滿赴職。衣錦乘軒,從郊廟之祀;鳴玉垂,同慶賜之燕;傷人子之道,虧天地之經。愚謂凡遭大父母、父母喪者,皆聽終服;若無其人,職業有曠者,則優旨慰諭,起令視事,但綜司出納、敷奏而已,國之吉慶,一令無預。其軍旅之警,墨從役,雖愆於禮,事所宜行也。”魏主皆從之。由是公私豐贍,雖時有水旱,而民不困窮。
  “另外,朝廷大臣遭到父母親人去世的情況時,喪假一滿,就得回來任職,同時,得照樣穿綾羅綿段,乘坐豪華高大的車輛,跟隨皇上去祭祀天地祖先,身佩寶玉,頭垂帽穗,和其他官員一樣去參加慶賀賞賜的宴請,這樣做,實崐在是在傷害做兒子的孝道之心,違背了天地萬物的根本自然的法則。我認為,大凡是遇上祖父母、父母去世的人,都應該允許他們守喪三年。如果沒有他,該部門職務出現空缺、無法繼續工作時,就應該下達安慰勸撫的詔書,讓他任職工作,但也只是讓他負責總的大方面事情,諸如支出與收入、奏報陳述而已,國家的吉慶大典,一律不讓他參加。如果他身為軍職,在發生緊急情況時,那麼他就應像古代晉國將帥一樣穿上黑色喪服,跟隨軍隊執行命令,這樣做,雖然不合禮教,但情況急迫,也就應該這樣做了。”對秘書丞李彪的建議,孝文帝全部接受。從此以後,北魏朝廷與老百姓個人的財力都充裕豐厚起來,雖然有時遇上水災、旱災,但老百姓的生活並沒有困苦、貧窮。
  [20]魏遣兵擊百濟,為百濟所敗。
  [20]北魏朝廷派人進攻百濟王國,被百濟王國打敗。
  七年(己巳、489)
七年(己巳,公元489年)
  [1]春,正月,辛亥,上祀南郊,大赦。
  [1]春季,正月,辛亥(初七),南齊武帝前往南郊祭天,實行大赦。
  [2]魏主祀南郊,始備大駕。
  [2]孝文帝到平城南郊祭祀天神,開始使用大駕出行。
  [3]壬戌,臨川獻王映卒。
  [3]壬戌(十八日),南齊臨川獻王蕭映去世。
  [4]初,上為鎮西長史,主簿王晏以傾諂為上所親,自是常在上府。上為太子,晏為中庶子。上之得罪於太祖也,晏稱疾自疏。及即位,為丹楊尹,意任如舊,朝夕一見,議論朝事;自豫章王嶷及王儉皆降意接之。二月,壬寅,出為江州刺史,晏不願外出,復留為吏部尚書。
  [4]當初,武帝擔任鎮西長史時,主簿王晏竭力諂媚阿諛,受到武帝的寵信,從那以後,王晏就經常逗留在武帝的府中。武帝為太子時,王晏就擔任了中庶子。後來武帝惹怒過高帝,王晏馬上聲稱有病,同武帝疏遠了。武帝繼位後,任命王晏為丹楊尹,對他的感情和信任,一如往日,每天朝晨和晚上都要召見一次,商討國家大事。從豫章王蕭嶷到王儉以下的官員,都曲意奉迎,想方設法和王晏交往。二月,壬寅(二十八日),武帝任命王晏為江州刺史,王晏不想遠離朝廷,又把他留下來,命他為吏部尚書。
  [5]三月,甲寅,立皇子子嶽為臨賀王,子峻為廣漢王,子琳為宣城王,子珉為義安王。
  [5]三月,甲寅(十一日),武帝立皇子蕭子嶽為臨賀王,蕭子峻為廣漢王,蕭子琳為宣城王,蕭子珉為義安王。
  [6]夏,四月,丁丑,魏主詔曰:“升樓散物以賚百姓,至使人馬騰踐,多有傷毀;今可斷之,以本所費之物,賜老疾貧獨者。”
  [6]夏季,四月,丁丑(初四),孝文帝下詔說:“登到城樓上去散發救濟品,接濟災民,致使人群與馬匹相互踐踏,很多人受傷致殘。從現在起一律禁止,所有分發的救濟品,直接送給孤寡老人、病人、窮人和孤兒。”
  [7]丁亥,魏主如靈泉池,遂如方山;己丑,還宮。
  [7]丁亥(十四日),孝文帝前往靈泉池,又前往方山。己丑(十六日),返回宮中。
  [8]上優禮南昌文憲公王儉,詔三日一還朝,尚書令史出外諮事。上猶以往來煩數,復詔儉還尚書下省,月聽十日出外。儉固求解選。詔改中書監,參掌選事。
  [8]南齊武帝對尚書令、南昌文獻公王儉禮遇非常優厚,命他每隔三天來朝廷一趟,其他時間則由尚書令史去他那裡請示。武帝認為這樣做過於煩瑣,又命令王儉回到尚書下省,每月有十天可以在家。而王儉則堅決請求辭去吏部,武帝改命他為中書監、參掌選事。
  五月,乙巳,儉卒。王晏既領選,權行臺閣,與儉頗不平。禮官欲依王導,諡儉為文獻。晏啟上曰:“導乃得此諡;但宋氏以來,不加異姓。”出,謂親人曰:“‘平頭憲’事已行矣。”
  五月,乙巳(初三),王儉去世。王晏掌握朝官任免大權後,在朝中任意行使,與王儉之間很不和。在王儉去世後,禮官打算按照王導的先例,加王儉諡號為文獻。王晏報告武帝說:“過去只有王導才得到這一諡號,但自從宋朝崐以來,不曾把它加給皇族外其他姓氏的人。”王晏從宮內出來,對他親近的人說:“‘平頭憲’是王儉的諡號,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徐湛之之死也,其孫孝嗣在孕得免,八歲,襲爵枝江縣公,尚宋康樂公主。及上即位,孝嗣為御史中丞,風儀端簡。王儉謂人曰:“徐孝嗣將來必為宰相。”上嘗問儉:“誰可繼卿者?”儉曰:“臣東都之日,其在徐孝嗣乎!”儉卒,孝嗣時為吳興太守,徵為五兵尚書。
  徐湛之被殺時,他的孫子徐孝嗣還在母親腹中,因而得以倖免。等到他八歲時,承襲了祖父徐湛之的枝江縣公的封號,娶了宋孝武帝的女兒康樂公主為妻。齊武帝即位後,徐孝嗣擔任了御史中丞,他儀表端莊,做事幹練。王儉對別人說:“徐孝嗣將來肯定會做宰相。”武帝也曾經問過王儉:“誰可以接任你的職位?”王儉回答說:“臣解除宰相職位後,恐怕只有徐孝嗣最適合接任。”王儉去世時,徐孝嗣擔任吳興太守。武帝徵召他為五兵尚書。
  [9]庚戌,魏主祭方澤。
  [9]庚戌(初八),孝文帝在沼澤中建築方壇,祭祀地神。
  [10]上欲用領軍王奐為尚書令,以問王晏。晏與奐不相能,對曰:“柳世隆有勳望,恐不宜在奐後。”甲子,以尚書左僕射柳世隆為尚書令,王奐為左僕射。
  [10]南齊武帝想要起用領軍將軍王奐為尚書令,徵求王晏的意見。王晏和王奐之間彼此不相容,王晏回答說:“柳世隆建過大功,很有聲望,恐怕不宜在王奐之下。”甲子(二十二日),武帝任命尚書左僕射柳世隆為尚書令,王奐為左僕射。
  [11]六月,丁亥,上如琅邪城。
  [11]六月,丁亥(十五日),南齊武帝前往琅邪城。
  [12]魏懷朔鎮將汝陰靈王天賜,長安鎮都大將、雍州刺史南安惠王楨,皆坐贓當死。馮太后及魏主臨皇信堂,引見王公,太后令曰:“卿等以為當存親以毀令邪,當滅親以明法邪?”群臣皆言:“二王,景穆皇帝之子,宜蒙矜恕。”太后不應。魏主乃下詔,稱:“二王所犯難恕,而太皇太后追惟高宗孔懷之恩;且南安王事母孝謹,聞於中外,並特免死,削奪官爵,禁錮終身。”初,魏朝聞楨貪暴,遣中散閭文祖詣長安察之,文祖受楨賂,為之隱;事覺,文祖亦抵罪。馮太后謂群臣曰:“文祖前自謂廉,今竟犯法。以此言之,人心信不可知。”魏主曰:“古有待放之臣。卿等自審不勝貪心者,聽辭位歸第。”宰官、中散慕容契進曰:“小人之心無常而帝王之法有常;以無常之心奉有常之法,非所克堪,乞從退黜。”魏主曰:“契知心不可常,則知貪之可惡矣,何必求退!”遷宰官令。契,白曜之弟子也。
  [12]北魏懷朔鎮將、汝陰靈王拓跋天賜和長安鎮都大將、雍州刺史、南安惠王拓跋楨二人,都因貪汙罪當處死。馮太后和孝文帝為此親自到皇信堂,召見王公要人。馮太后首先發問說:“你們認為,應該顧念親情、譭棄法律呢,還是應該大義滅親,以嚴明法律呢?”大臣們都說:“二王都是景穆皇帝的兒子,應該得到寬恕。”馮太后沒有回答。孝文帝下詔聲稱:“二王所犯的罪行,實在是難以寬恕。但是,太皇太后追思文成帝的大恩,顧念手足之情,再加上南安王侍奉母親,十分孝敬恭謹,內外聞名。因此,現在特別赦免二王的死罪,撤銷官職和爵位,終身監禁。”最初,北魏朝廷得知拓跋楨貪婪暴虐,就派中散呂文祖抵達長安調查,呂文祖暗中接受了拓跋楨的賄賂,為他隱瞞了事實真相。事情被查以後,閭文祖也受到了同樣的處罰。馮太后對大臣們說:“呂文祖以前自稱廉潔奉公,而今竟也貪贓枉法。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人心叵測,難以探知。”孝文帝說:“古代有一種待放的大臣。你們在座的如果捫心自省,認為自己不能剋制貪慾,允許你們辭職回家。”宰官、中散大夫慕容契進言說:“小人之心常變,帝王的法律卻是永恆不變的,以常變之心去應付不變的法律,恐怕不是我所能夠擔當的,所以,我請求辭職免官。”孝文帝說:“慕容契知道人心是不可能不變的,就一定知道貪婪是令人厭惡的,你何必請求辭職呢!”於是提升他為宰官令。慕容契是慕容白曜的侄子。
  [13]秋,七月,丙寅,魏主如靈泉池。
  [13]秋季,七月,丙寅(二十五日),孝文帝前往靈泉池。
  [14]魏主使群臣議,“久與齊絕,今欲通使,何如?”尚書遊明根曰:“朝廷不遣使者,又築醴陽深入彼境,皆直在蕭賾。今復遣使,不亦可乎!”魏崐主從之。八月,乙亥,遣兼員外散騎常侍邢產等來聘。
  [14]孝文帝召集文武百官討論,“我國和齊國斷絕交往已經很久了,如今,我打算派人出使齊國,各位認為如何?”尚書遊明根說:“朝廷沒有派人出使齊國,又深入齊國境地興築了醴陽城,這二件事的道理都在蕭賾一邊。如今再派遣使節前去,這不是很好嗎?”孝文帝接受遊明根的建議。八月,乙亥(初四),派遣兼員外散騎常侍的邢產等人來訪。
  [15]九月,魏出宮人以賜北鎮人貧無妻者。
  [15]九月,北魏朝廷遣散出大批宮女,把她們賞賜給北方六鎮沒有妻子的貧民。
  [16]冬十一月,己未,魏安豐匡王猛卒。
  [16]冬季,十一月,己未(十九日),北魏安豐匡王拓跋猛去世。
  [17]十二月,丙子,魏河東王苟頹卒。
  [17]十二月,丙子(初七),北魏河東王拓跋苟頹去世。
  [18]平南參軍顏幼明等聘於魏。
  [18]南齊平南參軍顏幼明等人前往北魏訪問。
  [19]魏以尚書令尉元為司徒,左僕射穆亮為司空。
  [19]北魏朝廷任命尚書令尉元為司徒,左僕射穆亮為司空。
  [20]豫章王嶷自以地位隆重,深懷退素,是歲,啟求還第;上令其世子子廉代鎮東府。
  [20]南齊豫章王蕭嶷自認為地位很高,深懷激流勇退之心。這一年,他上書請求辭職,返回舊邸。武帝命令蕭嶷的世子蕭子廉代替父親鎮守東府。
  [21]太子詹事張緒領揚州中正,長沙王晃屬用吳興聞人邕為州議曹,緒不許。晃使書佐固請,緒正色曰:“此是身家州鄉,殿下何得見逼!”
  [21]太子詹事張緒兼領揚州中正時,長沙王蕭晃託付他起用吳興人聞人邕為州議曹,張緒不同意。於是,蕭晃又派書佐堅持請求,張緒面色嚴肅地說:“這裡是我自己的家鄉,殿下怎麼能這麼逼迫我?”
  [22]侍中江學為都官尚書。中書舍人紀僧真得幸於上,容表有士風,請於上曰:“臣出自本縣武吏,邀逢聖時,階榮至此;為兒昏得荀昭光女,即時無復所須,唯就陛下乞作士大夫。”上曰:“此由江、謝瀹,我不得措意,可自詣之。”僧真承旨詣,登榻坐定,顧命左右曰:“移吾床遠客!”僧真喪氣叮而退,告上曰:“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湛之孫;瀹,之弟也。
  [22]南齊侍中江擔任都官尚書。中書舍人紀僧真得到武帝的寵信,紀僧真舉止儀容都具有士大夫風采,他向武帝請求說:“臣不過是出身於本縣的一名武官,幸運地趕上了清明盛世,官階和榮耀才如此之高。我的兒子還娶了荀昭光的女兒。現在,我已經不再有其他的需求,只請求陛下能允許我加入大夫行列。”武帝說:“這件事應該由江、謝瀹決定,我不能參與,你可以自己去他們那裡請求。”於是,紀僧真就按照武帝的旨意來到江那裡,在榻席上坐穩後,江回過頭去命令他的左右侍從們說:“把我的坐榻抬遠些,遠離客人!”紀僧真垂頭喪氣地退出來了,向武帝報告說:“士大夫原來不是皇上能夠命令的!”江是江湛的孫子。謝瀹是謝的弟弟。
  [23]柔然別帥叱呂勤帥眾降魏。
  [23]柔然汗國另外一部落首領叱呂勤率眾投降北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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