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來的可能是餡餅,但更可能是炸彈。
1 傑克開始慢慢地撥號。自從父親去世後,幾乎每晚六點鐘,傑克都要撥打這個號碼,然後聽母親長達十五分鐘的絮叨,諸如今天有些什麼新鮮事,她都做了些什麼等等。
傑克按下了電話號碼中的最後一位數字,一般鈴聲響過兩三下,母親就會接起電話來——但是這次電話響了四下、五下、六下,當響過第七下時,傑克開始猜想母親是不是出去了。
終於,他聽到應答聲。正當他準備說“嗨,媽媽”時,一個明顯不是他母親的聲音傳過來,他意識到串線了,正準備掛掉電話時,這個聲音說:“這裡會有10萬美元是給你的。錢就放在比利便民商店,裝在一隻信封裡。”
“但是比利便民商店在哪裡?”一個新的聲音問道。
“就在橡樹街和蘭德爾街交叉的拐角處。他們大概七點鐘左右在那裡等你。”
“那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就是那個去拿信封的人?”
“你只需要買一份《紐約時報》,然後遞給他們一張100美元面值的鈔票,他會找你25美分,就好像你只給了他1美元一樣。不要當時就開啟信封,等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再開啟。如果你不聽,下次就不能一次性給你付清了。”
線斷了。
傑克掛上電話,已經完全忘了原本是要給母親打電話的。
2
他坐下來,開始思考。他的妻子艾倫帶著孩子們看電影去了,要到九點左右才能回來。他開始快速瀏覽家裡的電話黃頁。他翻到了以字母B打頭的那頁,尋找“比利便民商店”——有了,比利便民商店,就在橡樹街1127號!如果從這裡過去,需要大約半個小時。他看了看手錶——6點14分。他在想什麼?他本來沒有去任何地方的打算的,再說身上也沒有100美元。
他從口袋裡掏出錢包,仔細地數起來——37美元。他走進廚房,找到了艾倫儲備零用錢的小匣子——有22美元。然後他翻遍了所有的夾克和褲子口袋,又找到了1美元75美分。他來到了女兒的房間,史努比儲錢罐就放在她的梳妝檯上——大大小小的硬幣總共是6美元75美分。
他坐在床頭,絞盡腦汁,終於想起在駕駛執照裡,有一張折放在那裡以備不時之需的50美元。蒐集起來的所有錢幣加起來,一共是117美元50美分。
現在是6點23分。不如就走一趟吧,只是去看看,沒別的——他這樣對自己說。
他從衣櫃裡拿了一件舊外套披上,悄悄地溜出了公寓。穿過街對面有一家酒吧,艾倫帶孩子們去看電影的晚上他常常進去喝一杯。
老闆微笑著向他打招呼。
“還和平常來杯一樣的嗎,傑克?”“謝謝,不用了。”傑克回答道,“我只是來問問你有沒有一張百元面值的鈔票。”
傑克換來了一張百元面值的大鈔,仔細地把鈔票對摺了兩次,迅速塞進了錢包。他慢慢向西溜達,來到了一個公交車站。一輛巴士停靠過來,傑克爬上車,在靠後的地方找了個座位坐下。他仍然不太確定到了西區後他該做什麼。
他深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以致竟然坐過了站,不得不再步行回到橡樹街。在一根路燈柱的半腰處,出現了一個白綠相間的指示牌,上面寫著“蘭德爾街”。
他迅速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又看了看手錶。6點51分。他在商店門口停下來。櫃檯後面一個男人正在碼放報紙。他上穿黑色T恤,下穿牛仔褲,四十歲左右,雙肩肌肉發達。
一個顧客從傑克身邊擦過,要了一包萬寶路香菸。當櫃檯後的這個男人遞給顧客零錢時,傑克走了進來,裝出對那一架的雜誌感興趣的樣子。
顧客轉身離開時,傑克的手拿出了錢包,慢慢地展開手中的鈔票,櫃檯後的男人站在那裡等著,面無表情。
“來一份《紐約時報》。”傑克聽到他自己說,並把100美元放在了櫃檯上。
這個穿著黑色T恤的男人瞥了一眼鈔票,又看了看手錶,似乎有些猶豫。他彎腰去櫃檯下取東西——傑克一時感到很緊張——一隻又長又厚的白色信封出現了,男人將信封夾進了《紐約時報》厚厚的商業版中,把報紙遞給了傑克。他拿起櫃檯上的100美元,給了傑克25美分的找零。傑克轉過身來,迅速走出了小店,差點把一個正要進來的小個子撞倒,這個人看起來像傑克一樣緊張。
3
傑克開始沿著橡樹街奔跑,不時回頭看是不是有人在跟蹤他。一輛黃色的計程車正向他開過來,他迅速地攔住了計程車。
“去東區。”傑克迅速鑽進了計程車。
隨著計程車回到車流,傑克悄悄地讓信封從報紙中滑落出來,把它塞進夾克的內襯口袋裡。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透過計程車的後視窗,他時不時焦急地向後張望。十五分鐘後,出現了一個地鐵入口處,他趕緊叫司機靠邊停下。
他遞給司機10美元,沒等到找零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計程車,沿著通往地下鐵的臺階飛奔而去,不一會兒工夫他又從馬路的另一側出現了。他攔下了一輛向另一方向行駛的計程車,告訴了司機他的住址。他不禁暗自慶幸自己的小聰明。
他懷著忐忑的心情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確定信封還安安全全地躺在那裡。這次他確信不會有人跟蹤他了,想開啟信封看看,但是——算了吧,還是等安全地回到公寓再說吧。他看了看錶,才7點21分,艾倫和孩子們至少還需要一個半小時才會回來。
終於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盤兒,當計程車滑進馬路左側的停車道時,他最後一次透過後窗玻璃掃視了一眼——附近沒有別的車。
4
他跳下計程車,儘可能從容不迫地向自己的公寓大樓走去。
他迅速把門關上,靠著牆大口地喘著氣,調整著呼吸。正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他盯著電話一會兒,然後緊張地拿起了話筒。
“喂,傑克,是你嗎?”
他終於記起來了。“是的,媽媽。”
“你6點沒有打過電話來。”她說。
“對不起,媽媽,我打過,但是……”他決定還是不告訴她為什麼他沒有再多打一次。
他把信封放在電話機旁,雖然心中是那麼想快點打發走母親,但是他明白,這個每週六的例行公事是推脫不掉的。
“《紐約時報》上有什麼有趣的故事嗎,媽媽?”他聽到自己這樣說,只是語速有點過快。他拿起信封,用手擠了擠,想看看10萬美元摸起來是什麼感覺。
“媽媽,我好像聽到了艾倫和孩子們到家門口了,我最好還是和您說再見吧。盼望明天和您一起吃午飯。”
“可是在《商業》版面,還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故事我還沒跟你說呢。”
“我還在聽著呢。”傑克心煩意亂地說。他開始慢慢地開啟信封口。
“是關於一個新的騙局。”
信封已開啟了一半。
“好像有一個犯罪團伙,找到了一種接進你的電話線的方法,在你撥打另一個電話號碼時。”再開啟一英寸那麼大,傑克就能把信封裡的東西倒到桌子上去了。
“所以在你撥打電話號碼時,你會以為是串線了。”
傑克把自己的手指從信封中抽出來,開始仔細地聽。
“然後他們開始陷害你。他們讓你以為你無意間聽到了一段真的對話。”
傑克盯著眼前半開的信封,前額上開始冒汗。
“他們讓你以為如果你到這個城市的另一邊去,拿出一張100美元的鈔票,就可以換來一隻信封,裡面裝著10萬美元。”
“他們利用賣煙和賣報的商販幫忙進行這種騙局。”母親繼續說。
“那麼信封裡到底是什麼?”
“現在你就能看到他們真正聰明在什麼地方了。”他母親說,“信封裡裝的是一本小冊子,寫的是關於如何掙到10萬美元的建議。你甚至都不能說他們是在違法,因為小冊子封面上的定價剛好是100美元。”
傑克沉重地掛下了電話,盯著桌上的信封。
5
門鈴開始響起來。一定是艾倫和孩子們看完電影回來了,她可能忘了帶鑰匙。
“好了,來了,來了!”傑克大聲喊道。他抓起信封,決定徹底消滅丟人的證據。當門鈴響第二遍時,他衝進了廚房,開啟了焚火爐,把信封深深地扔進了爐膛中。
傑克向大門跑去,一把拉開了門,三個彪形大漢站在門廊裡。穿黑色T恤的傢伙一步跨進了屋裡,用匕首頂住了傑克的咽喉,另外兩個傢伙一人抓起他一隻胳膊。門被重重地關上了。
“在哪裡?”穿T恤的厲聲喊道,刀子緊緊頂住傑克的喉嚨。
“什麼在哪裡?”傑克喘息著,“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少跟我們耍花招!”第二個人吼道,“我們要拿回我們的10萬美元!”
“但是信封裡根本就沒錢,只是一本書。我把它扔進焚火爐了。不信你們自己聽!”
架著傑克胳膊的兩個傢伙閉嘴聆聽,從廚房傳來了噼裡啪啦燃燒的聲音。
“好吧,那你也一樣,該被燒掉!”拿刀的傢伙威嚇道。他向同夥點了點頭,兩個傢伙夾起傑克來,就像在拖一麻袋土豆一樣,把傑克拖到了廚房。
6
正當傑克的頭快要消失在焚火爐的滑槽中時,電話和門鈴同時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