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供職於一家集團公司,幾年下來,漸漸地攢了一點人脈。
適逢一朋友下崗,他滿臉沮喪地找到我,讓我幫忙調到集團公司。說著,他顫抖地捧出香菸,遞來的卻是劣質的那種。我們是從小穿開襠褲長大的玩伴,我沒忍心拒絕。
事情並不順利,但總算辦成了,其間,我也搭進不少錢。那時朋友很窮,我只讓他春節去給為我幫忙的朋友拜拜年,他答應了。可春節時,他遲遲不願露面,電話裡也是支支吾吾。
心裡一直怨,不是因為幾個錢,而是覺得朋友事過忘恩,讓人心灰意冷,再沒有交往的必要,以致後來他託人送來的結婚喜帖我都撕得粉碎。
可是,許多年後,我們還是在酒桌上見面了。
他紅著臉,低著頭,一面道歉,一面敬酒,雙手卑微地捧著杯站在我面前,一飲而盡。
我只是笑,應酬著場面。都過去了,還提它幹啥?一仰脖,我也幹了。——這就算過去了吧。可心裡的那堵牆,還是沒有推倒。
後來,他又是QQ,又是手機,逢年過節,總會送來祝福簡訊。我有時看著,也會心一笑,可終究沒回一條,我在他的QQ上永遠是灰暗的,就像我的心再未對他亮起一樣。
他辛苦地張羅一桌舊友,但我知道那些都是陪襯。他一次次地站起來,一杯杯地敬我——那天晚上,他真的喝得很高。
臨別時,他緊緊地抓住我的手,一遍遍地訴說著當年,我和他的童真 、單純 、真摯 、美好的那些過往。
他說著,往事一點點地浮在眼前,我突然眼痠酸的。而他,卻坐在地上一聲不吭了。
最終,他提起那件事。
他說,當年才上班,實在困迫潦倒,不願花一塊錢坐公交車,從來都是徒步回家,真的很辛苦,可還是很窮。
他看著我,用力地搖著我的肩,嘴上喊著——你明不明白?我知道,他只想乞求一個原諒。
昏暗的夜色,微風拂過霓虹的街,我看到他臉上淌滿淚水,一把抱緊了他。
那麼多年的怨恨,糾結心頭,只是一秒鐘就放下了。原來,如果真心原諒一個人,只是一秒鐘的事。
少年時,我們總有這樣那樣的怨恨,以為萬惡不赦,以為不可寬恕,發誓一生一世。可是,這世上哪有不可原諒的錯啊,如果有,那一定是我們懷著一顆不肯原諒的心。世上從來沒有不可原諒的錯,缺的只是不肯包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