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窖

“臭小子，我看誰敢填我的菜窖！”

“爹，這菜窖口正好在咱家樓基沿上，不填菜窖這二層小樓就沒法建。”村主任一臉焦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老人就是不動地方守著。

“爹，你說這菜窖口黑咕隆咚的，孩子們跑來跑去多不安全啊，萬一失足掉進去，你後悔都來不及。”“我天天在這看著總行吧。”老人一屁股坐在菜窖口，擺出一副軟硬不吃的架勢。

“要不我先把沙石卸在院外吧。”卡車司機從車窗裡探出頭，對村主任說：“我還得去縣城給咱村博物館拉材料呢，時間來不及了。”“你再等會兒。”村主任向司機使了個眼色，又繼續和老人磨牙：“爹，我知道你當初挖這菜窖不容易，對它有感情。”

“哼，你還知道我對這菜窖有感情啊？當初挖這菜窖還不都是為了你？那年夏天，你剛出生一個月你媽就去世了。咱家窮，買不起奶粉，也不能把你餓死啊。我就去大寨、白雁泉、馬跑泉幾個村子給你找羊奶。可早上買回來羊奶，不到下午就餿了。那時候全村找不出一臺冰箱。有人出主意，把羊奶放菜窖裡就能多放幾天。我、你鬥叔，還有你二伯，一起挖了兩天兩夜才把菜窖挖好。沒有這菜窖，你能長大嗎？”

村主任低下頭：“是，我也感謝這菜窖，可……”

“可什麼可！這菜窖為咱家立下多大功勞，從秋後到開春，各種蔬菜水果、魚、肉和副食，哪樣不得存裡頭？”

“爹，那時候沒有冰箱，可不就得把東西存在菜窖裡。但現在呢，您算算，咱家多少年沒在菜窖存東西了？溫室大棚裡蔬菜水果四季都有，雞鴨魚肉超市裡全得很，想買時打個電話就送到家，冰箱都快用不上了，菜窖還用留嗎？”

“不用的東西就得扔啊？那我老了，也沒用了，你也把我扔了吧。”

村主任哭笑不得：“爹，你這就是說氣話了。咱村正在建博物館，我們研究了，想模仿咱家菜窖的模樣在博物館裡挖一個一樣的，讓後人們記住，曾經有一段時間，菜窖是我們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真的？”“不信你問司機師傅？”

“大爺，村主任沒有騙你。我家門前那口井，還有轆轤，也要進咱村博物館呢。”

“行吧，你們幹吧。”老人起身走開了。

嘩啦，翻斗車車廂立起，沙石滾進菜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