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米煩人的兒子在鹿城經營著一個偌大的公司,還在其他幾個公司有投資,事業有成,所有的事都挺順心,可有一件事一直鬧他的心。自從他爹去世後,他媽就一直一個人住在鄉間的老宅裡。他這個做兒子的平時也沒少給她零花錢,可這老太太就是一個喜歡勞作的命,一個人住在老宅裡為的是種些蔬菜。一個人吃不了,就託人往城裡捎。其實,轉來轉去,到了兒子手裡,新鮮的蔬菜早就蔫兒了。
為了讓媽住到城裡,兒子說了好幾次,王小米就是不允。她的理由很簡單,你們一家幾個都在外邊忙,我一個人傻傻地在個大別墅裡,整天見不上一個人,像幫你們看房子的。
有一回,兒子的朋友幫他出了個好主意。兒子一聽,想想與其讓媽一個人在鄉下,不如先把她“騙”來鹿城。
一天,兒子給媽打電話,說,“我這邊有一個專門針對”50“後、”60“後無業人員提供再就業機會的工作。洗洗碗、掃掃地。管吃管住每月大約能掙五千元。你要不要過來競爭競爭?”
“五千?光洗洗碗、掃掃地,每月就能掙五千?”王小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錯。”兒子說,“不過呢,先要接受崗前培訓,經考核持證後才能上崗。”
“這洗碗我都洗了一輩子了,還用學嗎?”王小米不屑地說。
“人家有規範的操作方法,洗碗都用的是先進的機械裝置,可不是你想象的老土的那種。”
“呵,我倒要見識一下,你帶我去報名參加培訓唄。”被兒子這麼一逗,老太太骨子裡不服輸的性子又氾濫了,競爭成了,不但能打發無聊的時光,還能賺點兒錢,一舉多得的好事。
“我也來發揮餘熱嘛,可以不?”老太太詼諧地說。
“您發揮餘熱,肯定行,我這就給您報名。”
過了幾天,對方公司通知崗前培訓加面試。王小米跟著兒子走進了招聘員工的那家公司。負責崗位培訓的卿姑娘接待了他們。
卿姑娘領著王小米來到更衣室,遞給她一個小包裹說:“穿上工作服,戴好帽子、口罩,我帶你去工作間,那裡有全套的洗碗裝置。”
“洗碗裝置?”王小米覺得好笑,這也太故弄玄虛了吧,洗碗不就一個水槽一滴洗潔精嗎?還用誇張地說成裝置。可她知道自己是來參加培訓的,只能應和,“好。”
工作間很寬敞,地面和操作檯竟看不見一滴水漬和雜質。卿姑娘抬手一指:“喏,這就是洗碗裝置。要洗碗就按‘開始’,然後設定時間,到點後,它會自動停止。”所謂洗碗,全程不需要動手、不用抹布、不用水池、不用洗潔精。由前廳的服務生用密封的餐車將已經抹乾淨殘羹的碗碟筷勺分類放進一體式洗碗機,按下開始鍵,洗滌、烘乾、消毒一鍵全搞定了。
“這就是洗碗工的工作嗎?”這樣的神操作完全顛覆了王小米的認知,她總算知道為何剛剛卿姑娘要說洗碗裝置了。
“搞這麼高檔的裝置,這裡一天要洗多少碗?”
“這裡是公司內部餐廳,為公司中層以上高管人員日常餐飲服務。老闆有時會在這兒宴請貴客。有時中餐,有時西餐。所以,餐廳對餐飲用具的衛生要求非常高,稍有差錯,就會被解聘。”
“洗碗工就招一個人嗎?”
“就招一人。”
“我想留下來做洗碗工,可以嗎?”
“不是在這兒培訓的人都能留下來的,除了操作技能考核合格,還要有健康證,還要按照公司的要求服飾規範整潔。”卿姑娘說得一板一眼的。
王小米是個做事認真不服輸的人,幾個按鈕反覆認、反覆記,已經能熟練操作了。她心想,為這事牢靠,還是讓兒子出面跟人家老闆說說情。於是,她藉故偷偷地溜到一邊撥通兒子的電話,說:“兒子,我想留下來做洗碗工,你幫我去跟這家老闆說說。”
“您真決定了嗎?”兒子暗暗發笑。
“這裡洗碗都是全自動的,很輕鬆,我已經學會操作啦。”王小米興奮地說。
“那好,你不能反悔的,人家是外資大公司,不能隨隨便便想進就進,想走就走,簽了約違約是要鉅額賠償的。”兒子說。
不一會兒,兒子電話來了,說:“老媽,真巧了,您那兒的大老闆是我的朋友,他與培訓人員溝通了,說您素質很好,同意讓您留下來做洗碗工了。他還把附近的員工公寓房騰出來給您當宿舍。”
知道自己將在一家這麼高大上的公司裡當一名餐廳員工,王小米樂得發出清脆悅耳的笑聲。
其實,那是兒子和朋友合資的一家公司內部的宴客餐廳。餐廳、後廚設在公司裡,為此兒子專門給餐廳投資了一套進口的洗碗機械裝置,又給自己的媽在別墅區裡預備了一套小型的公寓房,這公寓房本來是為外籍員工準備的,離自己的別墅很近。平時上下班,外籍員工有專門的商務車接送,王小米也可以來回“蹭”車。
王小米有了新的工作,歡歡喜喜地穿上了公司統一的員工制服,從鄉下搬出來住進了員工公寓。公寓房間很大,負責公寓的管理員跟她說,她只是暫時一個人住,以後公司招聘了新的員工還要安排她們住進來的。只是,住了好幾個月,公司一直沒有招人,王小米一直一個人住著。
其實,她壓根不知道,她兒子就是這家公司的股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