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韓春苗出嫁的日子。女兒出嫁,無論父母舍不捨得,總歸是件喜事。春苗的父親老韓,臉卻一直陰沉著。他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心裡不踏實,春苗太反常了。
那時候的農村,婚姻了還包辦婚姻?我不同意!”
老韓一家之主的做派耍慣了,拍桌罵道:“你反了天了,不管什麼年代都得我說了算!”
春苗性子剛烈,無論老韓怎麼說就是不肯。這時春苗媽上陣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央求閨女,最後使出撒手鐧,說:“誰家不指望閨女嫁個好人家?你爹見識多看人準,他為你相中的人能錯嗎?再說你爹無論走到哪裡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一個大男人,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他要是說話不算數,以後誰還拿他當回事?你如果一定要打你爹的臉,媽也沒別的法子,只有一條路可走,死!”春苗媽說到做到,一連兩天滴水不進,第三天已是奄奄一息。春苗見狀,躲在房裡大哭一場,同意了婚事。
老韓立即和姚家商定婚期,姚家隨即送來豐厚的彩禮。婚期一天天臨近,老韓心裡卻沒了底:一般來說,女孩出嫁總有些情緒變化,有不捨,有期待,還會有擔心,可春苗呢?沒事人一個,好像出嫁的不是自己。老韓總擔心會發生什麼意外,時刻提防著春苗。
可提防來提防去,老韓發現自己多慮了。當天春苗蓋上紅蓋頭,順順當當地騎上姚家迎親的驢子,走了。春苗離家的一剎那,老韓猛地一陣心酸:閨女真的出嫁了。
卻說一身新衣、滿臉憨厚的姚家小子,牽著披紅掛綠的驢子,驢子上坐著紅衣耀眼的春苗,一行人吹吹打打,歡聲笑語地往姚家村去。走著走著,經過一大片蘆葦蕩,蘆葦蕩外是道大河,河水深深、河道彎彎。眾人突然噤聲,這片深不可測的蘆葦蕩,相當可怕。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總有人傳這蘆葦蕩裡不乾淨,哪一年,誰誰誰進了蘆葦蕩就沒出來;哪一年,誰誰誰進了蘆葦蕩就瘋了。時間一長,任憑蘆葦瘋長,再膽大的人也不敢進去了。
大夥歇了嗩吶、停了歡笑,正加緊步伐走著,姚家小子忽然發現牽不動驢子,驢子直往後賴,這是咋的了?他聯想起那些可怕的傳說,汗毛都豎起來了。這時,春苗小聲叫道:“大姑、大姑……”
這大姑並不是春苗的姑媽,而是姚家請來迎親的喜奶奶。喜奶奶一聽新娘子叫她,心裡頓時一緊。按當地婚嫁風俗,新娘子一路上是不能作聲的,而且偏偏還是在蘆葦蕩附近。可她又不好裝聾作啞,只好上前問:“閨女叫我嗎?”
春苗說:“我要小解……”
原來如此,喜奶奶長出一口氣,當即吩咐大夥:“你們往前走,慢慢地,等等我們!”
大夥一聽就明白了。迎親的隊伍,連同姚家小子,便往前走了。這邊喜奶奶扶下春苗,春苗像是憋壞了,扭頭就往蘆葦叢裡鑽,嘴裡說:“大姑,等我一下。”
喜奶奶想跟上前,轉念又想,人家小解我跟過去幹什麼?而且蘆葦蕩的傳說太嚇人!於是她就在原地等著。等了好久不見人出來,喜奶奶有點著急了。就在這時,她身後突然冒出一句:“人呢?”
這一聲把喜奶奶嚇得魂都沒了,她“媽啊”一聲尖叫,回頭一看,是迎親隊伍中的一個人。喜奶奶氣得狠命抽他,罵道:“賊小子,你是鬼啊,走路都沒聲音!”
那人不耐煩地說:“大姑,新娘子呢?小解怎麼這麼長時間?”
喜奶奶說:“我也著急哩!”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春苗還是沒出來。這時,姚家小子等一干人全轉回來了,都急得不行。大夥也不管害怕了,都進到蘆葦蕩裡找人,可連人影都不見!直到他們找到大河邊,終於絕望了:河邊有雙紅繡鞋,而韓春苗人不見了。
所有親朋好友聞訊全來了,又衝進蘆葦蕩找。只有老韓沒動身,一個人呆呆地坐著,他預感的事終於發生了!春苗媽眼淚“嘩嘩”地流,說:“老頭子,你不去找?”
老韓說:“鞋在河邊,說明什麼?說明閨女洗手時滑下河了,她又不會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