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信鴿有的在屋簷上談情說愛,有的在地上優雅地啄食鴿糧。
臥在躺椅上的賽鴿專家周大河,迷迷糊糊好不容易找見夢鄉的入口,大門的鈴聲響了。
來人是個柳眉含煙、風情萬種的女人。周大河的心裡不由打了個激靈。
這個女子名叫典菡,外號“電焊工”。意思就是她的魅力太大了,看誰一眼誰中電,誰看她一眼更是如同赤腳碰到了高壓電,內心春風浩蕩,神色五官錯位,荷爾蒙濃度直線上升。
顯然,這個“電焊工”來者不善。
周大河先裝作中了電的樣子,誇張地哆嗦了幾下,然後,把典菡迎入了客廳。
“電焊工”是個專門餵養賽鴿的鴿子迷,這些年投資買了許多諸如詹森系、楊阿騰系等優良血統的信鴿,也拿到過不少成績,掙了些錢,但就是沒有拿過冠軍。
“周哥,不是小妹故意要和你過不去,咱們都是靠養信鴿養家餬口的人。從去年到今年的賽事,每次500公里和1000公里的冠軍和亞軍,基本都讓大哥‘承包’了,我覺得其中有詐。”
“捉賊拿贓,捉姦拿雙。小妹再冤枉大哥,大哥只能去跳樓了。”
“你看,和你開個玩笑,你就當真了。周哥,我是想買你上次千公里賽的冠軍鴿和亞軍鴿,回去做種鴿。你開個價吧。”“電焊工”眨巴了眨巴調皮的眼睛,周大河立刻心跳加速,感覺一股電流在血管裡如壺口瀑布般發出了氣勢磅礴的呼嘯聲。
這兩隻鴿子冠軍是雄鴿,亞軍是雌鴿,自從奪得冠軍後,已經有十幾個人來購買了,價格從開始的幾十萬元一路攀升到100多萬元,周大河就是不出手。
周大河咕嘟咕嘟喝了半瓶礦泉水,告誡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牙齒的城門才終於沒有失守,沒有把這兩隻鴿子銷售出去。
買賣不成仁義在。周大河送了“電焊工”一枚吳淞系鴿蛋和一枚馬家灰鴿蛋,才把這個殺傷力極大的“活祖宗”打發走。
第二年千公里決賽,周大河的另外兩隻鴿子又奪得了冠軍和亞軍。裁判員鑑定完相關資訊,周大河提著鴿籠剛要回家,“電焊工”風塵僕僕趕了過來。
她攔住周大河,對裁判員們說:“我懷疑周大河的成績不真實。第一,為什麼他的鴿子每次都是不參加前邊的100公里、200公里、500公里馴放賽,而只參加千公里決賽?二是為什麼每次他只選兩隻鴿子參賽,而且都是奪得冠軍和亞軍?難道他的鴿子是神鴿?”
面對“電焊工”的質疑,幾位裁判先是面面相覷,繼而交頭接耳。是呀!一次取得這樣的成績是偶然,兩次取得這樣的成績是幸運,三次以上取得這樣的成績要麼是有鬼,要麼是神鴿。
“我有個建議,周哥你現在敢不敢把鴿子放出來?我們一起去你家鴿棚驗收。如果鴿子回去了,證明是真的。如果鴿子沒有回去,說明是假成績。”“電焊工”咄咄逼人,顯然是有備而來。
的確,這些年有個別人為了拿到豐厚的獎金,特意鑽鴿子賽事地點基本不變的空子進行作弊。比如,千公里賽事的地點在甲地,他們會在甲地提前租一套房子養參賽鴿,到了比賽集鴿的時候,把鴿子捉回家鄉來登記參賽。這樣,參賽鴿子在甲地一放飛,立刻就回到了設在甲地的鴿棚。已經提前到達甲地的主人,立刻帶著鴿子坐上動車趕回家鄉報到。鴿子飛得再快,也不會比動車速度快,冠軍和亞軍的成績一般不會被別人奪取。
“電焊工”分析,涉嫌這種作弊行為的鴿子,裁判員鑑定完成績後,主人根本不敢放飛。因為鴿子的家在千公里之外,一放飛就丟失了。按說這樣的鴿子丟失了,也沒有啥可惜的,關鍵是冠軍鴿和亞軍鴿,經常有鴿友要去欣賞,一旦丟失就露餡了。所以作弊鴿必須以鴿子剛飛回來太累為理由,用籠子帶回去,圈養起來供鴿友們欣賞。
如果周大河的冠軍鴿和亞軍鴿存在作弊行為的話,現在“電焊工”提出這樣的要求,可以說是點了周大河的死穴。
周大河哈哈大笑,自古以來割草的不怕吃草的,放飛就放飛,大家隨我到家裡去看鴿子飛回去沒有,順便喝一壺兒子春節帶回來的好酒。
當著眾人的面,兩隻鴿子撲啦啦飛上了藍天。
“電焊工”帶著一群人,乘車到達周大河家,兩隻鴿子早就在鴿棚裡開始互相修理羽毛了。
這下子,周大河的鴿子真出名了。每天都有人開高價要收購,周大河是高低不出手,後來,乾脆換了手機號,搬了家,再也沒有參加過各種賽事。
去年,典菡偶然在當地報紙上,見到了周大河為福利院捐款數百萬元的新聞,覺得這周哥簡直是瘋了。這次捐款,將他參加鴿子大賽獲得的獎金,連本帶利都捐出去了。
正好採寫稿子的那位記者是典菡的熟人,她透過記者獲得了周大河的新手機號。
典菡是在醫院見到周大河的,他已經患了絕症。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亡,其言也善。周大河說:“小妹呀!哥真作弊了呀!哥哥的參賽鴿子都是兩年以上的老鴿子,作弊方法是先在千公里放鴿點租個房子,將選定的參賽鴿在放鴿點養三個月,然後再帶回家鄉養三個月,如此迴圈著飼養兩年,參賽鴿對於兩個鴿棚都熟悉了,也習慣了這種生活,當然就會又能取得成績,又不會露餡了。”
“電焊工”好看的臉,第一次在周大河面前扭曲得電閃雷鳴的。不過,她很快恢復了常態。知錯能改還是好同志。何況,病入膏肓的周大河,已經把作弊得到的獎金全部捐出去了,她再“電”人家一下,反倒是顯得有點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