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家麵館櫃檯後面的牆上,裱著六張百元大鈔,客人見了,有人猜是警示用的假鈔,有人猜是敬財神的真幣,但每次問起老闆靳利,他都是笑而不語。
這天傍晚,飯館來了一位年輕人,坐下喊道:“來碗雞蛋炸醬麵。”
靳利趕緊招呼後廚做面,面做好了他親自端了過來。年輕人吃得很慢,邊吃邊四下看,似乎在等著什麼,後來見沒來多少人,有些失望,就把目光停在牆上的六百元上。
靳利見他盯著牆上的六百元,就坐在他對面問道:“年輕人,對這六百元很好奇吧?今天沒多少人,我就給你講講它的故事吧。”
年輕人還真來了興趣,點點頭,聽靳利娓娓道來。
兩年前的一天傍晚,剛剛下過一場雨,天氣很涼。一位上了年紀的農民工回宿舍脫掉雨衣,換上一身洗得發白的工作服,之後走進靳家麵館,看見老闆就招呼道:“老闆,給我來碗雞蛋炸醬麵。”說完就找個空位子坐下來。
靳利是本地人,已到中年卻沒了工作,就借錢開了這家麵館,當時的他滿腦子都是賺錢還債。他見老農民工只要一碗麵,沒啥賺頭,就只是應了一聲,正想進後廚告訴廚師做面,這時又進來四個衣冠楚楚的男人。靳利趕緊迎上去,殷勤地招呼道:“四位老闆,想吃點什麼?”
領頭的男人掃了一眼,搖頭道:“這裡沒有座位啊!”
靳利看到老農民工一個人佔一張桌子,就上前說:“老哥,人家有四個人,發揚發揚風格去旁邊拼個桌吧。”
老農民工去旁邊拼了桌,那四個男人過來坐下,點了八道菜和兩瓶酒。靳利心裡高興,鑽進後廚,遞上選單囑咐廚師:“先做這桌菜。”
片刻,那四個人的菜都上齊了,老農民工等得餓了都沒見面上桌,於是叫住靳利問道:“老闆啊,剛才是我先來的,怎麼他們倒先吃上了?”
靳利辯解道:“你們差不多一起進來的,哪桌先上菜都正常。”
老農民工來氣了,說:“明明是我先來的,你要是不做面就退錢!”
靳利趕緊說:“這就去端。”他鑽進後廚,只見面沒煮、醬沒炸、菜碼也沒切,原來是廚師給忘了。靳利突然想起來,昨天和廚師一起吃了頓雞蛋炸醬麵,還有剩的,於是開啟冰箱把剩麵條端出來,用熱水泡了泡就撈進碗裡,又把剩的雞蛋、炸醬和蔫黃的瓜絲、碎胡蘿蔔條一起倒進麵碗裡,拿出來放到老農民工面前。
老農民工嚐了一口,皺了皺眉頭,又大口吃起來。靳利看了心說:“嘿嘿,你就是吃剩面的命。”
老農民工吃完麵就走了,靳利也就忘了這事。沒想到第二天傍晚,還沒到飯口,桌子就被一夥農民工佔滿了,而且一桌就坐一人,一人只點一份雞蛋炸醬麵。靳利心裡不禁一寒:“這群人是來整事的吧?”
靳利正想著,又進來四個穿西服的男人。他一見滿心歡喜,請一位農民工去別處拼了桌,招呼西裝男人們入座,遞上選單殷切地問道:“四位老闆,請點菜。”
領頭男人推開選單,笑道:“四碗雞蛋炸醬麵。”
靳利一聽都呆了,領頭男人看到他的模樣,笑嘻嘻地道:“如果我們不點菜,是不是就要給我們上剩面了?”靳利這才明白,這些西裝男也是農民工扮的,都是來替老農民工出氣的,只好給這些人做面。
這些客人過了十二點才走,靳利熬得又困又累。不料這些人連來三天,天天如此,靳利終於熬不住了,一頭栽倒在地上。廚師把他送進醫院,一量血壓,高了不少。護士給他吃了藥,掛上點滴,靳利才算睡上了踏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