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髮屋”是我最喜歡去的地方。安安不僅人長得好,像一枝高雅的鬱金香,手藝更是一流。最讓人佩服的是她幹起活兒來一絲不苟的服務態度。你瞧她,剪子在你頭上飛舞,發出有節奏的咔嚓聲;電推子在你耳邊唱歌,像一隻小蜜蜂在忙著採花;剃刀在你面上走過,像育花工人剷除花間的雜草。更讓人叫絕的是,一切活兒都幹完了,她還要拿起電推子在你頭四周轉悠一番,查詢不整齊的頭髮,像偵察機偵察敵情似的。此時,安安一顆熱情服務的心和著她身上特有的女人味道,早浸透了你的心,使你似喝了一瓶有後勁的老酒,渾身都醉了。
當我接到出國講學的邀請函,首先想到的就是去安安髮屋理理髮,然後精精神神走出國門。吃過早飯,我就踏進了安安髮屋。不想,還有比我更早的人,除一位坐在理髮椅上理了一半,還有一位坐在沙發上等候。見我來了,安安忙停下手裡的活兒,為我沏了一杯香茶,還遞過來一本新雜誌,說:“張老師,請您稍等一會兒!”
我翻開雜誌看了一篇文章,坐在理髮椅上的客人已接近尾聲。我揉了揉眼睛,不想再讀雜誌,就觀看安安為客人理髮。此時,安安拿著電推子,在客人頭上一圈兒一圈兒盤旋,客人閉著眼睛享受著最後的圓滿。
送走第一個客人,第二個客人坐上理髮椅時,我突然有了觀看安安理髮全過程的慾望,覺得觀看她理髮也是一種享受,於是,她的剪、推、剃就一個步驟不落地映入我的眼簾。又到最後時刻了,安安再次拿起推子,在客人頭上盤旋,一圈兒一圈兒,卻不曾理下一根頭髮。其實,她前面的工作,早就做得全部到位了。
送走這個客人,我坐上理髮椅,突然問安安:“最後一道工序是不是多餘的?本來已理得很好的了,為什麼還要用推子一圈兒一圈兒在客人頭上空轉呢?”
安安笑了一下,和藹可親地說:“這道工序看似多餘,其實是十分必要的。追求完美是每個人的本性,客人頭上雖沒有了亂髮,可心理上是不是還有亂髮?這是在熨平他的心理呢!”
安安的話像縷縷春風,吹綻我的心花。好善良的安安,好聰明的安安!
當她為我理完髮,又到最後一道工序時,安安問我:“這事兒給您說透了,還……”
她的話沒說完,我就說:“算了,我心裡早沒了亂髮。”
然而,離開安安髮屋,我心裡還是久久不能平靜。何必把話說透,而少了一道最後享受的工序呢!
我真不知今後還來不來安安髮屋。 (選自《香港文學》邢 可/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