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補丁

在流水線上打工的妻妹有一天拿出一件襯衫給我們看，那是一件白襯衫，因為不小心被釘子勾住，後背上撕出老大一個口子，她惋惜地說地說：“一百多塊買了件襯衫，才穿了三天就不能再穿。”老婆接過來左看右看，說：“我拿回家幫你補補看。”結果三天後，再一次看到那件襯衫時，我驚呆了：所有不規則的裂痕和口子全部小心地用細細的白絲線手工縫合，那些被白絲線縫合的裂痕呈樹枝狀，看上去就像北方冬天樹枝上的冰花或霧凇一樣，美極了，為了強調這種效果，老婆特地還在樹枝下用花棉布頭拼貼了一個胖乎乎的小雪人和森林木屋。一件原來撕毀不能穿的襯衫，現在變得比原先那件更完美更獨特。我讚歎道：“太漂亮了，就像藝術品一樣。”老婆說：“補丁，原本是一種遺憾，卻可以透過巧手匠心，讓它呈現出一種完美。”

老婆的話也給了我很大的啟發：世界上萬事萬物不可能總是十全十美，補丁作為一種缺憾是免不了的，包括人的生命也是這樣傷害、殘疾、病痛等等。傷口既已存在就無法迴避，你不能指望展覽傷口博人同情，那沒有任何實質意義。你能做的你該做的，就是用補丁縫合傷口，並且還要努力在“傷口”上開出最美麗的花朵，生命之所有意義就顯現在這裡像被處以宮刑的司馬遷、像雙目失明的博爾赫斯、像耳聾的貝多芬、像癱瘓了坐在輪椅上的史鐵生，他們的所作所為，就是為殘缺的不完美的生命打了一個最完美的“補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