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顛鍋哥

我有一個女朋友，名叫小清，我很愛她，但是我倆現在很犯愁。本來我和小清說好了，等半年後，我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就去看望她父母，把我倆的事定下來。但一年過去了，我依然無所事事，如果就這樣見了小清的父母，沒準會被他們轟出來。

　　“要不，你將就著先找一個工作，等到見了我那個不講理的爸爸，最起碼你不是一個連老婆也養不起的無業遊民。”小清勸我說道。

　　就這樣，在小清的幫助下，我找到了一份很低賤的工作——在一家小飯館打雜。飯館老闆是個中年男人，名叫趙大樂，最近在網路上很出名，網友都愛叫他“快樂的顛鍋哥”。

　　看樣子，趙大樂一定過得很快樂，不然不會每天都有著使不完的勁，一個人面對三個灶臺三個鐵鍋，能有條不紊地一一快速顛炒。更絕的，在顛炒時，還能應各種顧客的要求，鏗鏘有力地哼著不同的京戲，所以生意一直很不錯。

　　靠這種作賤自己來取悅顧客的做法，我很反感，自然對這個整天顛鍋顛得滿頭大汗的老闆的印象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天下大雨，顧客不多，下午飯館很早就打烊了。我正要下班，趙大樂叫住了我:“你來我這兒打工已經大半個月了，咱倆還沒好好說上幾句話，今天我炒幾個菜，喝點小酒，陪我聊聊。”

　　我看了看外面下得正歡的大雨，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看得出，你活得很鬱悶，從沒見你笑過。”幾分鐘工夫，趙大樂就炒好了兩樣小菜，拎著一瓶酒放在了桌子上，“在我這兒，是不是感覺很受委屈？”

　　趙大樂一句話就點在我的痛處，我沒作聲，倒了兩杯酒，他一杯我一杯，我把我那杯一口就幹了。

　　酒一下肚，我話就多了起來。“趙老闆，說出來你不要生氣，我和你不一樣。”我說道，“你沒文化，能把小飯館維持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而我是大學本科，在這種小飯館幹，對我來說確實是屈才了，如果給我一個平臺，我一定能創辦一家公司。”

　　“就你那整天裝酷、不開笑臉的樣兒？”趙大樂鄙夷地掃了我一眼，一揚脖子，喝乾了杯中的酒，“說實話，我不相信！”

　　我冷冷地笑了笑，沒吱聲。這種人哪能理解我，再說我只是暫時在這裡幹，犯不著和這種人較勁。

　　“我還真不信這個邪！”也許是我的態度激怒了趙大樂，他一拍桌子說道，“正好我要盤下隔壁那家飯館，這樣吧，我盤下這家飯館後，讓給你經營，贏利算你的，虧了我們對半開，以半個月時間為限，怎麼樣？”

　　“行，一言為定。”我倔勁上來了，隨後和趙大樂擊掌為誓。我不是頭腦發熱一時心血來潮，好歹我也在趙大樂的飯館幹了近一個月時間，工作經驗有了，而且像這種小飯館，一般賣的都是家常菜，家常菜我會燒，小清也會燒，而且技術都還不錯，只要經營有方，服務態度誠懇，我自認為是不會虧本的。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籌措，在小清的幫助下，我的飯館終於開業了。開業那天，客源還不錯，我忐忑不安的一顆心總算放回肚子裡。之後幾天，客源雖然有所減少，但最後總算還是穩定在一定的人數上，像這樣下去，半個月後一結算，我的飯館肯定會贏利的。

　　然而，幾天後，情況發生了逆轉。這天清晨，趙大樂在他飯館門口，一字排開了十個灶臺，每個灶臺上面放著一個鐵鍋。

　　我只看過趙大樂同時面對三個灶臺三個鐵鍋，顛著鍋炒菜，但要同時面對十個灶臺十個鐵鍋，我認為趙大樂沒這個本事，他這是在玩噱頭。

　　中午時候，就在我驚訝顧客沒以前多時，外面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喝彩聲。我和小清跑出去一看，只見趙大樂同時面對著這十個鐵鍋，應各種顧客的要求，從一到十開始快速顛鍋炒菜，菜餚不同，顛的角度和時間就不同，顛得帶勁時，還哼一兩聲像模像樣的京戲。整個過程一氣呵成，絲毫看不出拖泥帶水的樣子，轉眼之間，十樣菜就上桌了。

　　這一天，我飯館裡的顧客少得可憐，不用算，肯定虧得一塌糊塗。

　　接連幾天，趙大樂都在自己飯館門口表演顛鍋的技巧，顧客因此全被吸引到他的飯館裡。

　　小清氣不過，堅決不要我陪，一個人獨自去找趙大樂說理去了。半個小時後，小清回來了，也不和我說話，悶悶不樂坐在牆角直掉眼淚。

　　我也去找了趙大樂，當面指責他，說這是不合理的競爭。“這就是商場，商場如戰場，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怎麼就不合理了？”趙大樂反問道，“我是憑本事吃飯。你不是很有本事嗎？都拿出來啊。”

　　我啞口無言，回到店裡，和小清商量半天，決定在菜餚的份量和質量上下工夫，然而，儘管我的菜餚份量足質量好，但還是有許多顧客願意上趙大樂那裡去。

　　“為什麼？”我抓住一個顧客問道。“就圖一個樂，趙老闆整天樂呵呵的，在他飯館裡吃飯，感覺就像在家裡一樣，什麼煩惱都沒有了。”這個顧客回答得很實在，卻讓我思索了很久。

　　就在離半個月期限還有不到一個星期時，趙老闆出事了，在表演顛鍋時，突然腿一歪，整個人跌倒在地，右腿從右大腿根處斷裂開來一截。讓我震驚的是，那截右腿竟然是截假肢，更令我吃驚的是，小清跑上前抱著趙大樂，居然哭著叫道:“爸，你這是何苦呢？”

　　“小子，半個月就要到了，我不是沒給你機會，可現在你輸了，再說大話再好高騖遠也幫不了你，這輩子你就不要再惦記我女兒了。”趙大樂嘆息一聲，上了急救車。

　　花了一個下午，我就打聽清楚了，趙大樂是在好幾年前一次車禍中失去了右腿，可他沒有被生活打趴下，依然對生活充滿著信心和樂觀，靠著這家飯館，讓一家人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他這種樂觀的情緒感染了身邊許多人，大部分顧客都是衝著這一點來的。

　　我很慚愧，給小清打電話想去醫院看看趙大樂，但小清沒有接我電話。

　　半個月到了，飯館也到了該還給趙大樂的時候，這次我沒和小清聯絡，帶著三個鐵鍋直接去了醫院。

　　趙大樂冷眼看著我，沒出聲。

　　“趙老闆，這幾天我照著你的樣子，學了一下顛鍋，您給指點指點。”就這樣，在病房裡，我把三個鐵鍋放在架子上，來回穿梭在這三個鐵鍋中，模仿炒菜時顛鍋的樣子，表演給趙大樂看。

　　一不小心，一個鐵鍋掉在地上，趙大樂一瞅，“撲哧”樂了:“不錯，知道放下架子，從小做起了。”

　　見趙大樂高興，我連忙把半個月來每天的營業額賬單遞給了趙大樂。趙大樂看了看，驚訝地說道:“這麼說，你贏了，半個月下來，居然沒虧本不說，還賺了一點錢。”“這幾天您住院沒來，顧客全都到我這兒來了，營業額一下子上來了，一平均，還有點盈利。”我不好意思地說道。

　　“別臭美了，那是我爸故意賴在醫院不走，這是他想再給你一次機會。”小清出現在病房門口說道。

　　“不錯，知道沒到最後絕不放棄，孺子可教。”趙大樂哈哈大笑起來。

　　我的眼淚卻一下子流了出來，我知道，碰到這樣一個岳父，是我前世修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