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與哈巴狗

　前一段，沉寂多時的中國體壇突然爆發了一場口水戰。一位權貴退隱數年後，忽然心血來潮，著書立著，將當年體壇發生的件件往事，統統抖摟出來，把一桶桶汙水，劈頭蓋腦地潑到體壇名宿何振梁的頭上。

　　對此突如其來的變故，白髮蒼蒼、賦閒在家的何老欲語無言，欲泣無淚，長嘆一氣，說了一句廣為流傳的話：真不知小人到底有多壞。

　　小人一詞最早出於《論語》。

　　如今人們多用於形容那些喜歡做些搬弄是非、挑撥離間、隔岸觀火、落井下石之事的人。

　　這種人一切以自我為中心，毫無公德可言。如果他們還能被稱為人，那也是被我們稱為“賤人”的人。

　　大文豪契訶夫曾寫過一篇著名的小說，將此類人物稱為“變色龍”。

　　魯迅則直截了當地將其劃人“哈巴狗”之列。他說“這種狗，它雖然是狗，又很像貓，因此也就為闊人、太監、太太、小姐們所鍾愛，種子綿綿不絕。它的事業，只是以伶俐的皮毛獲得貴人豢養，或者中外的娘兒們上街的時候，脖子上拴了細鏈了跟在腳後。”

　　俗話說，狗通人性，這是哈巴狗的過狗之處。在芸芸眾生中，它一眼便能識別富人與窮人。遇見闊人都馴良，遇見窮人都狂吠，有時還會衝上去咬上幾口。

　　最近，與一位文友在網上聊天。他認為《史記》對寵臣郭開的描寫，堪稱是神來之筆，在中國的文學史上，第一次成功地塑造一個小人的典型形象。

　　這隻能算是一家之言。

　　雖說，《史記》乃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但它畢竟只是一本史書。

　　一天，閒著沒事，我翻了翻《廉頗藺相如列傳》。方知郭開此人乃春秋時期趙國人氏。趙悼襄王登基後，他的養女阿媚被選妃入宮，不久後便冊封王后。這位大王的岳丈從此平步青雲。在主子的寵愛下，成為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後秦兵攻趙，邯鄲告急。趙王急派宦官唐玫前去魏國，看看負氣出走，賦閒在野的老將廉頗能否再度出山。

　　面對使者，廉頗當即食飯三鬥，肉七斤，精神抖擻，披掛上馬，馳騁縱橫，八面威風。

　　在中國浩瀚的軍事史林中，“廉頗之勇，馬援之雄”，這兩顆璀璨將星，以其輝煌的戰績，傑出的人品，被歷代尚武之人奉為楷模，崇拜至今。

　　可是，心胸狹窄的郭開唯恐老將回國後，自己將大權旁落。於是重金行賄宦官唐玫。面見趙王時說：“廉將軍雖老，尚能飯，然與臣坐頃三遺矢矣。”就這不足二十個字的結論，斷送了一代名將，也斷送了趙國。

　　就連當時秦國的間諜敖都對此行徑，都難以理解，問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身為趙國大夫，你不怕趙國亡嗎?郭開答曰：趙國的存亡是國家大事，可廉頗是我個人的仇敵，理所當然，咬他一口。

　　人稱太史公之筆：雄、深、雅、健。縱觀此文，字字千鈞，力透紙背，三言兩語，便將一個欺世盜名，媚上傲下，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為洩一己私憤，撈蠅頭小利，可出賣家人，出賣祖宗，乃至出賣整個國家的小人嘴臉，浮雕般地凸現在世人面前。

　　在《白話史記》一書中，我看到了此公模樣：他寬衣大袖，羽扇綸巾，面壁而立，正在揮毫疾書。然而就是在這副好皮囊之下，卻包含著一顆禍心，滿肚子壞水，潑墨開去，點點斑斑，山河變色，生靈塗炭。

　　行文至此，我不僅感到小人的可惡，更惴惴於小人的可怕。

　　惹不起，也躲不起，無可奈何。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這膾炙人口的詩句，多年來廣為流傳，它道出人們的心聲，同時也反映了一種無奈的心態。

　　自古以來，君子坦蕩蕩，卻極易受傷，如鳥入樊籠，舉步維艱。小人口蜜腹劍，笑裡藏刀，卻如魚得水，左右逢源。

　　昔日，郭開身為趙國大夫，妒賢嫉能，賣主求榮，可當國破之時，他卻手持秦國綠卡。搖身一變，在新主子那照樣吃香喝辣，受寵有加。

　　如今，放眼官場，高堂之上，個個衣冠楚楚。雖經有關部門上查下訪，紀檢大門幾進幾齣，最終大多是事出有因，查無實據，不了了之。

　　風聲過後，僱個槍手，著書立說，亂咬一氣，玷汙他人，漂白自己，依舊皮毛光鮮，憨態可掬地招搖過市。

　　“此事古難全”。

　　孔夫子乃舉世公認的一代宗師。他的一生重點研究了兩種人，一為君子，二為小人。

　　孔子門下弟子三千，賢人七十二。正人君子，濟濟一堂。然而對於小人，也只能像孔老先生那樣，發出一聲嘆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不久前，看了一篇文章：《與小人過招》。

　　文中寫道：一次，著名鋼琴演奏家列凡特正在為觀眾演奏鋼琴曲，悠揚的樂曲從他的十指間輕輕流瀉出來，優美的旋律在大廳中輕回低旋。

　　這時，一位姍姍來遲的貴夫人，忽然推門而人，她仰著頭，挺著胸，沿著過道向音樂廳的中央走去，“噠、噠、噠”尖尖的鞋跟猛力地叩擊著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

　　觀眾的興致被這不和諧音符給攪亂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位女士的身上。

　　列凡特也停止了演奏。他笑了笑，決心還以顏色，與這個前來添亂的人過上幾招。

　　鋼琴聲再次響起，大師現場發揮演奏了那首著名的樂曲：《小丑》。

　　這位女士呆了。

　　她猶豫了一下，放慢了腳步，音樂也隨之變得節奏舒緩：她停下來，音樂也戛然而止；她快步疾走，音樂也立刻轉為歡快急促。剛才還不可一世的貴夫人。此時面紅耳赤，尷尬至極。

　　現場氣氛達到了高潮。人們彷彿在欣賞著一隻身披盛裝的“寵物”，眾目睽睽之下表演著各種滑稽的舞步。

　　大家不約而同地舉起雙手，隨著音樂，整齊地拍著巴掌。一直將這位“尊貴的夫人”護送到自己的座位，癱坐了下來。

　　讀罷此文，拍案稱絕。列凡特不愧為一位大師，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手法高明，別出心裁，痛快淋漓地懲罰了這位不可一世的傢伙。

　　好!好!好!!

　　月轉星移，時過境遷。對於這類名曰是人的小人，當年。孔夫子都無可奈何。最好的辦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痛定思痛後，讓他們明白一個道理：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少折騰，別來事，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