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圈子裡,成功者較多。這當然和我個人的高學歷教育背景有關係。最近漸漸發現,這些朋友中的中國人,雖然大多和我一樣是博士,但居住在美國的和居住在中國的在業餘習好上越來越不相同。
有位在北大當教授的朋友,可以說在本領域是頂尖了。最近電話交流,他抱怨自己年紀大了(其實比我還小兩歲),身體越來越不好。他把一切歸結於中國成功者典型的生活習慣:應酬多,大場合多,一席一席地吃,一杯一杯地喝,出行足不沾地,總坐在車裡……我接觸的國內同型別的朋友,大致也都如此。
另外一個在美國的朋友,最近則剛剛完成一次長距離腳踏車比賽,距離超過200多公里,在夏日裡奮鬥10個小時以上。我聽罷吃驚不小,過去可從來沒有聽說她有體育的嗜好,如今怎麼變得這麼“極端”?
這一切大概都是入鄉隨俗。她在大科技公司工作,同事平時就不停地互相比長跑、長距離腳踏車。她丈夫也搞高科技,最近也迷上了腳踏車,約我出去騎40公里。我一直算是長跑好手,自信不會輸給他,但結果是大敗而歸。心裡不服氣,現在開始用室內腳踏車進行訓練,並打算衝擊鐵人三項,破3小時的紀錄。
那天剛在健身房苦練完,一素不相識的中年男子友好地打招呼,並問起我的里程、時間、進步速度。討教之下才知道,人家曾經創下一天騎350英里(560多公里)的世界紀錄,後因為把膝蓋練壞了,被迫中斷訓練,正準備捲土重來……
這就是我的生活氛圍。我工作和生活的波士頓地區,和斯德哥爾摩、赫爾辛基、阿姆斯特丹、舊金山等等,被《經濟學人》列為當今世界的“精英城市”。
所謂“精英”,一是高科技集中,一是文化前衛。兩者的相關性甚強。所謂“文化前衛”,就包括在新經濟競爭中的成功者特別喜歡從事極端體育。比如,不久前《紐約時報》登了篇長文,是一位當父親的為了和子女一起參加鐵人三項,從頭開始練游泳。這對50多歲的人確實是很大的挑戰。他講述自己如何在水中掙扎時想起了肖邦的音樂,如何把自己當年的鋼琴訓練和游泳觸類旁通。
《華爾街日報》則刊登一篇文章講如何進行長距離蝶泳競爭的經驗。最近則再發一篇文章,介紹一法學院出身的41歲的女士,擁有兩家公司,但熱衷於超長距離的鐵人三項、山地腳踏車賽(一天160多公里)。她早晨從6點開始,趁8歲的兒子還在睡覺時訓練90分鐘,有時則要訓練兩個小時,而且忙裡偷閒地每週兩次在晚間插半個小時的訓練課。她的山地車7000美元,公路賽車4000美元,腳踏車鞋200美元,頭盔200美元,全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費得起。但是,她消費和生活的方式,和中國的精英大異其趣。
為什麼會如此?以我的觀察,美國的新經濟技術含量高、競爭性強,需要年輕人的精力和開創性。我在《培養精英》一書中曾介紹過,在矽谷,極端體育是一大時尚。一位早晨4點起床苦練長距離游泳的女士講,在這裡,40多歲就顯得老了。所以,過了40的人,要不停地證明自己。你在馬拉松式的競爭中擊敗了20多歲的毛小子,別人就對你另眼相看了。總之,成功意味著奮鬥,意味著“過程”。你的整個生活格調,都應該體現出你走在這種奮鬥過程中。這才叫“酷”。
在中國則是另外一回事,成功意味著摘取“果實”、坐享其成,成功者彷彿都進入了既得利益集團。所以,成功者的文化,以享受為上。比如到宴會上“吃香的喝辣的”,去捏捏腳,或者打打不需要太大體力的高爾夫,覺得自己很“上流”。一些豪華的會議往往提供這種服務。騎車反而成了很土的生活方式。白領早衰,居然成了個社會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