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郎衛東開著一家狗肉餐館,現在物價飛漲,活狗的價格也越來越高,他就打起了流浪狗的主意。
這天傍晚,郎衛東一個人走在街區花園的假山後面,他的眼睛四處搜尋,在尋找著什麼。走著走著,郎衛東感覺腳下有點不太對勁兒,低頭一看,頓時把他嚇了一跳,他看見自己的腳越變越小,腿也越變越細,上面還長滿了黃白色的長毛,這分明就是雙狗腿啊!再看身上,天啊,竟然長滿了又髒又亂的黃毛。
這時,郎衛東感覺背後好像有人,他忙回頭看。就見一隻和郎衛東長得完全一樣的癩皮狗站在他的背後,這分明就是前幾天被郎衛東殺死的那隻流浪狗啊!癩皮狗齜了齜牙,突然開口說話了:“我本是人間的狗王,不幸被你抓住,剝皮去骨地殺掉了。”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突然了,郎衛東呆呆地站在那裡,渾身哆嗦,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癩皮狗搖晃了下尾巴,說:“郎衛東,你也不用害怕,我把你變成我的樣子,只是想跟你做個交易。只要幫我找回被你店裡客人們吃掉的肉身,我就會把你恢復成人形。”郎衛東結結巴巴地問:“肉……什麼肉身?”癩皮狗說:“那些客人吃掉了我的肉,你必須給我找回來。”郎衛東說:“可……可是,你的肉已經被他們吃掉了,現在……現在怕是都變成屎了。”癩皮狗咧著嘴說:“我是狗王,狗王的肉凡人是不能消化掉的。吃進去的是狗肉,拉出來的還是狗肉。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天吃了我肉的客人,再找到客人的排洩物,從排洩物裡把我的肉找出來還給我。我的肉湊齊後,我就可以把你的肉體還給你。”說完,癩皮狗搖身一變,竟然變成了郎衛東的模樣,大搖大擺地走了,把郎衛東變成的癩皮狗留在了花園裡。
二
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讓郎衛東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郎衛東不敢回家,他現在的樣子回家後,肯定會被店裡的廚子抓去燉成五香狗肉的。
郎衛東就這樣在石頭縫裡整整躲了一天一夜。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背後有什麼東西在靠近自己,他慌忙回過頭去,就看見有一隻白色的流浪小狗叼著什麼東西向他走來,並且把那塊東西放在他的旁邊。郎衛東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塊發了黴的臭肉!
小白狗很敬畏郎衛東的樣子,竟然開口說道:“大王,這是我剛找來的食物,你吃吧。”郎衛東這才感覺到自己的確已經是餓得飢腸轆轆了,他看著那塊沾滿了垃圾、已經長滿了綠毛的臭肉,卻忍不住吐出了酸水。郎衛東搖了搖頭,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小白狗只好叼起臭肉離開了。
一定是小白狗把狗王的情況告訴給了附近的流浪狗們。不大一會兒工夫,有四五隻花色不同的流浪狗叼著各種食物擺放在郎衛東的面前。有人們啃剩下丟掉的骨頭,有變質了的油條、饅頭,還有些黑糊糊的東西,郎衛東也分辨不出來那究竟是些什麼食物。看著這些黴爛的食物,郎衛東再一次搖了搖頭,他還不能接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隻狗的事實,雖然是個什麼狗王。
郎衛東起身準備離開這裡,那幾只狗也忙叼起食物跟在了他的身後。郎衛東忍不住地苦笑,這要是以前他該有多麼開心,這麼多隻狗變成五香狗肉的話,能賣不少的錢呢。郎衛東只好回過頭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對著自己身後的那些狗說:“你們都別跟著我了,我想自己走走。”流浪狗們這才不得不叼著各自的食物離開了。
郎衛東無精打采、漫無目的地走著。突然他聞到了一陣很香的肉味,那肉的味道絕對新鮮,和剛才幾隻流浪狗給他送來的腐爛食物截然不同。肚裡的飢餓感促使郎衛東忍不住翕動起鼻子,加快了腳步。在他的不遠處,有一塊香噴噴的豬肉,看樣子像是路人不小心掉在路上的。郎衛東忙衝上前去,一口咬住了那塊豬肉。還沒等郎衛東把那塊豬肉吞嚥下去,一條藏在土裡面的繩套便突然飛了起來,緊緊地套住了他的脖子。郎衛東被繩套拽著,在地上翻了幾個滾,他已經喘不出氣來,感覺自己就要死了。
一個人壞笑著從樹叢後面走了出來,郎衛東恍惚間看到,那個人正是狗王變成的自己。
郎衛東被另一個“郎衛東”裝進了一個麻袋,丟進旁邊的一輛麵包車裡。隔著麻袋的縫隙,郎衛東認得,這輛車正是自家飯店裡的那輛採購車。
三
一個小時後,郎衛東已經被吊在廚房後面的木樁子上了。他聽到“郎衛東”正在給廚師安排,說:“這條狗太髒了,身上又髒又爛的,狗皮就不要了。你就直接把狗皮扒掉吧,注意別弄破了手,沒準是條瘋狗呢。”這句話郎衛東太熟悉了,幾天前他抓了狗王后,就是這樣安排廚師的。如今時光倒轉,狗王竟然要堂而皇之地殺掉自己了。這個世界真的是太瘋狂了!
看著廚師拎著刀子向自己走來,郎衛東忍不住掙扎、狂喊:“不要殺我,我是郎衛東……那個‘郎衛東’是假的……”可是,在廚師的眼裡,從郎衛東嘴裡面喊出來的只是幾聲驚恐的狗叫聲。當廚師的刀子劃破郎衛東喉嚨的時候,郎衛東看到另外的那個“郎衛東”正一臉得意地站在不遠處。
郎衛東死了,但是他卻能真實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肉被廚師一刀一刀分割,骨頭被敲碎……然後,丟進那口燉肉的大鐵鍋裡。甚至,直到這時郎衛東的神志依舊清醒,他甚至看到一隻小白狗冒死從門外偷偷地溜了進來,叼起自己被廚師扒掉的狗皮,快速地跑掉了。郎衛東這才想起,自己幾天前殺掉狗王后,狗王的皮的確是莫名其妙地不見了。
郎衛東並沒有死,恍惚間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開始在飯店的空間裡飄蕩。郎衛東從廚房裡飄到外面的大廳和雅間裡,他看到客人們正興奮地吃著自己的肉。這時一個聲音傳進郎衛東的耳朵裡,那分明是狗王的聲音。狗王說:“看清楚了,究竟是誰吃掉了我的肉。你要去把被吃掉的肉,都給我找回來……”郎衛東頭也不回,麻木地說:“現在我都被他們吃掉了,還如何去找回你的肉呢!”狗王的聲音說:“小白已經把你的皮偷走了,只要皮在,狗王是不會死的。你要認清這些食客的模樣,把他們吃下去的狗肉,給我找回來。然後,我就會讓你變回原來的你。”
無奈之下,郎衛東只好盯住了那個吃狗肉最多的胖子。眼看著胖子吃得紅光滿面,挺著個大肚子走出飯店後,郎衛東忙跟隨在了他的身後。這時,郎衛東才發現,在飯店的門外已經聚集了很多條流浪狗。那隻冒死偷走了他的狗皮的小白狗走到郎衛東面前,說:“大王,你放心吧。我們會分別跟在這些食客的身後,把你的肉找回來的。”這一刻,郎衛東終於被感動了,他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郎衛東眼裡含著熱淚,說:“謝謝了,謝謝兄弟們了!”他不得不感慨,這些流浪狗,比他那些朋友義氣多了。
四
郎衛東緊跟在胖子的身後,他心裡只想著一件事情,就是把被胖子吃掉的狗肉給找回來。
突然間,胖子像是肚子不舒服,他眉頭緊皺,走進旁邊的一個小門診裡。只聽到胖子對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說:“我怎麼突然肚子疼得厲害?”醫生問:“你是不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胖子一臉茫然地說:“我剛吃的狗肉,這狗肉裡按說不會有瘦肉精、地溝油吧?”飄在旁邊的郎衛東卻忍不住暗笑,那些流浪狗什麼垃圾都吃,體內的毒素沒準比瘦肉精、地溝油更厲害呢。
胖子從小門診裡拿了些藥,走出去不遠後,便再也忍不住了,忙捂著肚子衝進旁邊的公廁裡。幾分鐘後,胖子從公廁裡走了出來,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是舒服了很多,邊走邊揉肚子。郎衛東也顧不得髒臭了,一頭鑽進了公廁裡……
郎衛東從公廁裡出來後,一眼就看到了小白狗。郎衛東問:“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小白狗興奮地說:“大王,兄弟們已經給你把丟失的肉身都找回來了。大家正在公園的假山旁邊等著咱們呢。”郎衛東也顧不得多說了,忙隨著小白狗,直奔公園的假山方向而去。
此時,假山的旁邊已經聚集了十幾條大大小小的流浪狗。一堆分辨不出顏色的狗肉堆積在一塊石頭上,可以看得出來這些狗肉是流浪狗們分別從不同的地方找回來的,在石頭的旁邊放著小白狗從飯店裡偷回來的那張狗皮。郎衛東看著眼前的這堆狗肉和狗皮正不知所措,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說:“郎衛東,我說話算數,可以把你的肉身還給你了……”郎衛東仰視著狗王,狗王像是脫掉衣服一樣,把郎衛東的皮囊解開後扔了過來。他興奮地躥上去,卻被皮囊緊緊地裹住。他覺得透不過氣來,不一會兒便暈了過去。
等郎衛東再次睜開眼後,他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他的老婆小麗正流著眼淚坐在病床前。郎衛東問:“這是怎麼回事?小麗,你怎麼來了?”小麗哭著說:“你終於醒了,可嚇死我了……”原來,是有人在假山的後面發現了暈死過去的郎衛東,這才把他送進了醫院。
郎衛東的頭很痛,他自己也分辨不清楚,自己這兩天所經歷的事情是不是做了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