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下班時,天突然黑下來,烏雲挾裹著閃電,鋪天蓋地,狂風也像起伴奏作用似的,猛刮個不停。一場大雨馬上就要來了。我和阿虎無奈地望望天,嘆息著搖搖頭。如果這個時候貿然回家,被淋成落湯雞是在所難免的。
我正在發愁,阿虎不耐煩地對我說:“你發什麼呆呀,不走我走好了。”阿虎說完,就騎著摩托車,消失在我的視線裡。今晚阿虎要為女朋友阿芹過生日,他等不及了,不管有多大風雨。
阿虎剛走不久,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緊接著,一聲炸雷在頭上響起,雨瓢潑一樣落下來了。天更黑了,老天像是對人世間有天大的怨恨,懲罰似的把雨水潑向人間。我望著大雨直髮愁。
過了一會兒,雨終於停了,這暴雨來得快也去得快。我也不敢耽擱,誰知道這雨等會還下不下?我騎著摩托車,也衝進溼漉漉的世界裡。
來到中山路的十字路口,我發現路邊有一片紅色,在空蕩蕩的馬路上特別顯眼。我把摩托車慢慢停在紅色的身邊,才發現那紅色是一位身穿紅色連衣裙的女孩子,無助地躺在地上。看著女孩身邊流淌的鮮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正向四周溢去。我驚呼一聲:出車禍了!
我抬眼四周觀望,沒有一部車輛,也沒有一個行人。怎麼辦?本來我想一走了之,這種事情捱上並不是好事,萬一女孩有個三長兩短的,你是脫不了干係的——誰知道是不是你撞的?可當我看到女孩無助的眼神時,第一反應就是,趕緊報警!如果搶救及時,說不定女孩還有救。我毫不猶豫地拿出手機,撥打120電話。
女孩似乎很痛苦,感激地望了我一眼,她沒能等到救護車來,一雙美麗的眼睛就慢慢合上了。120的車來到後,醫生馬上給女孩檢查。女孩已經沒得救了,一縷香魂升上天國。民警簡單地詢問我之後,便指揮120人員把女孩抬上救護車,飛馳著向醫院開去。
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告別了世界,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帶走一點什麼。我感嘆著推著摩托車,彷彿這場車禍是我造成的一樣內疚。要是我早一點到達現場,也許女孩就有救了。
回到宿舍,已是晚上9點多。阿虎喝得醉熏熏,踉踉蹌蹌地走進宿舍。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得意地哼著歌兒,對我打了個響指:“我沖涼去了。”
這時,我突然發現阿虎的身後有個人影,跟著阿虎飄進了沖涼房。這是為什麼?我揉揉眼睛,這絕不是幻覺。我跳下床,也想跟進去看看。但是,沖涼房的門關得緊緊的,我用盡了吃奶力,也沒法推開那扇門。我只好站在外面乾著急。
忽然,一個冰冷而悠長的聲音在沖涼房裡響起:“你本來是可以救我的,為什麼丟下我不管?你有沒有良心?”緊接著,聽到阿虎大聲叫喚:“不關我的事,不是我撞的……”
“你沒有人性,為了給你女朋友過生日,無視一個生命的存在。你女朋友是人,我就不是人?要是你對我施以援助,我會死嗎?你說,你說呀?”這回我聽清楚了,是個哀怨的女聲。
阿虎可能還想爭辯什麼,那個女聲又響起來了:“我不會放過你的,今天先給你個教訓,我和你沒完……”
沖涼房的門開啟了,一股冷氣流從裡面飄出來,順著窗子,飄走了。阿虎脫光了衣服站在那裡,一雙眼睛因驚恐睜得又圓又大。
阿虎!我大叫一聲,才把阿虎從驚懼中喚醒過來。“啊——有鬼!”阿虎叫了一聲,迅速跳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渾身直打哆嗦。
“阿虎,剛才誰在和你說話?”我問。
“鬼……女鬼。她說要報復我。”阿虎顫抖地說。
“你醉了,淨說瞎話,哪來的鬼。”
“真的,她說我、我見死不救,所以……”
我恍然大悟,剛才那個女聲莫非就是昨晚……
“昨天晚上,我先走一步,在中山路的十字路口,我發現一個女孩躺在馬路上,渾身是血。我知道一定是哪個缺德鬼肇事後,怕承擔責任逃離現場的。女孩用微弱的聲音向我求援,要我幫她報警。但你知道,昨天晚上是阿芹的生日,我能耽誤嗎?我看了她一會兒,搖搖頭走了。可能她是死了,現在找我報復來了,怎麼辦呢?我完了,她那樣子太恐怖了。”
“中山路的十字路口,那個女孩已經死了,是我報的警。其實,她也不能怪你,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安慰著阿虎,“你可能是心裡內疚聯想到某些可怕的事情而產生的某種幻覺而已。好了好了,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第二天早上,我們還沒上班,阿芹就推門進來了。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門是我親自拴上的,阿芹怎麼能開門進來?哦,對了,一定是阿虎這傢伙給她配的鑰匙。這傢伙,重色輕友。
我趕緊起床穿衣服,阿芹對我淡淡一笑,就坐在阿虎床上了。
就在阿芹轉身的時候,我發現阿芹的紅裙子裂了一個很長的口子,裡面的白肉在我眼前晃動著。我趕緊轉過身來,按照阿芹的性格,她是不可能穿著這種裙子出門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阿芹剛鑽進阿虎的床鋪,裡面馬上傳來小兩口親熱的聲音。
我搖搖頭,年輕人就是不一樣,剛一見面就這麼衝動。
突然,阿虎大叫起來:“阿芹,你怎麼這麼冷?”
“人家一大早起來,能不冷嗎?”這是阿芹的聲音。
“不,你不能這樣,我,我……”這是阿虎的聲音。
我再一次笑起來,為那親熱著的兩口子。我走進洗手間,眼不見心不煩,要不,他們再製造什麼聲音來,我也是受不了的。
我出來後,阿虎的床上安靜下來了,阿芹走下床鋪,又對我笑了笑就飄走了——之所用“飄”字,是因為我發現她好像兩腳不著地,飛也似的。
我發愣了很久才回過神來。剛剛的情景也許是幻覺吧?我甩甩頭,衝著還賴在床上的阿虎叫道:“阿虎,再不起來就要遲到了!”
阿虎沒有回答,可能他還沉浸在剛才的溫柔之中而不想起來。
“阿虎,走了吧!”我把聲音提高了十幾個分貝。阿虎還是沒有回答。這回我火了:“你就知道親熱,工作也不要了?”我掀起他的床簾,要把他拉起來,卻發現阿虎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這一嚇非同小可,我趕緊叫其他寢室的工友,把阿虎送到醫院去。
“我要和阿芹分手,不,是和鬼分手!不,是和阿芹分手……”剛剛清醒過來,阿虎就緊緊抓住我的手,語無倫次地說。
“什麼阿芹什麼鬼,你不要疑神疑鬼的。”我對阿虎說。
“剛才來的不是阿芹,而是那個女鬼,她想把我掐死。”阿虎又驚魂未定地說。“你看我的脖子。”果然,阿虎的脖子上有幾道血印。
正說著,阿芹來,手裡還提著一袋水果。她含著歉意地對我說:“讓你辛苦了!”看到阿芹到來,阿虎驚恐得直往床上退。“別別別,你別過來,你這個女鬼!你別過來呀!天啊!”阿虎發出驚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阿虎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變成這樣了?”阿芹一臉疑惑地問。
我點了一根菸,儘量穩定自己情緒,然後告訴她:“昨天晚上阿虎回來後,就有些異樣,連我都感到奇怪。你到底是不是阿芹?你要是真的愛阿虎的話,請不要傷害他。”
“我不是阿芹?我傷害了他?你們在演什麼戲啊。我知道了,你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一旦想得到的東西得手了,很快就厭倦了。可惡!不過我告訴你,阿芹只有我一個,沒什麼假冒的,想拋棄我儘管說,不要強加一些罪名給我。就算我瞎了眼了。”阿芹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看來這個阿芹不是早上那個,要不她的語氣也不敢那麼強硬。一想起真有可能是女鬼冒充阿芹,我的心就不寒而慄。
我只好告訴阿芹,今天早上在我們宿舍發生的事情。阿芹聽完後,驚訝得半天合不上嘴:“早上我沒來過,真有這事?”
這時,一直在一邊旁聽的阿虎憤怒地指著阿芹:“你別再裝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妖精!”
阿芹本來就讓那些異常發生的變故攪得心神不定,這回再聽到阿虎對她無禮,一氣之下,提著小坤包,就往門外衝:“阿虎,你會後悔的。”
阿芹走後,阿虎突然笑起來了,是哈哈大笑。“狐狸精,想來騙我?沒門。”阿虎說完,跳下床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過了一會兒,阿虎突然對我說:“我想出去一下,別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