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報仇
“一定要教訓‘鐵頭’!死也要!”我狠狠地對自己說。
鐵頭是芙蓉街的“黑老大”,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芙蓉街的老老少少沒有不怵他的。如果不是他欺負我姐姐,我萬萬不敢打教訓他的主意。
姐姐叫大梅,是芙蓉模具廠工藝車間的女工,美麗溫順。愛她的男人無數,但姐姐都拒絕了。她說,我爹媽去得早,我要等弟弟考上大學後才考慮個人問題。
一天,鐵頭闖到模具廠,攔住我姐姐,嬉皮笑臉地要姐姐給他做壓寨夫人。姐姐紅著臉躲避著,鐵頭一把摟住她亂摸。要不是芙蓉街派出所的所長周全恰巧經過那裡,姐姐不定被鐵頭怎麼糟蹋呢。周全捏著電警棍要電鐵頭,鐵頭說:“我看見大梅身上有髒東西,幫她摘下來不行嗎?大梅你說是不是?”
姐姐膽怯地看著鐵頭殺氣騰騰的目光,違心地點了點頭。周全只得把電棒收回去,警告了鐵頭一番了事。
姐姐對我隱瞞了被侮辱的事情,她擔心我知道後會去找鐵頭報仇。那時我剛滿十六歲,身子骨還沒有完全飽滿起來,去找黑鐵塔般的鐵頭的麻煩,無異於雞蛋碰石頭。
但我還是知道了這事,我沒有多想,心裡就一個念頭:報仇!
我仔細分析了即將到來的那場戰鬥的風險,制定了詳細的戰略。主要精神是:麻痺敵人,誘敵深入,各個擊破。
為此,我準備了一套武器:一條銅頭皮帶,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一袋辣椒水,一把三稜匕首。
不巧的是,姐姐看見了木棍皮帶和辣椒水,她知道我想幹什麼,哭著勸我說:“弟弟,千萬不要去幹傻事,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你以為有這些東西就可以打得過他?不可能!他手裡的武器比你的多得多。”
我鼻子哼了一聲,從口袋裡掏出匕首說:“姐,那這個管用嗎?”
姐姐大驚:搶過匕首:“你想找死啊?這東西不比皮帶木棍,是兇器。用木棍皮帶那是打架,用這玩意兒就是殺人!”
我說:“姐,你說的我都知道,我不想殺人,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用那玩意兒的。”
“那也不行!”姐姐大聲說著,把匕首揣在懷裡,回屋了。
孤軍奮戰
我不想和姐姐多說什麼,姐姐的仇不報,我對不起她,也算不上男人了。我默不作聲地做著準備工作,急迫地等待教訓鐵頭那一刻的到來。
戰場選擇在街南頭的一條小路上。在小路開頭的地方,我把木棍藏在草叢裡;小路中段的大樹根下,藏著銅頭皮帶;小路的末端,藏著我特製的一袋辣椒水。
最重要的武器當然是匕首,我得把它偷出來。我知道姐姐通常將重要的東西鎖在她的那隻木箱裡。我到街上偷偷地配了把鑰匙回來,開啟木箱。沒錯,匕首在木箱裡。這時,姐姐的腳步聲響起,我急忙把匕首揣在懷裡,快速地把木箱鎖上,溜了出來。
鐵頭不打架不鬧事的時候,一般在街西頭的檯球室打檯球,我直奔“王老二臺球大世界”。不錯,鐵頭正眯著眼,聚精會神地用檯球棍搗球呢,周圍有幾個馬仔在叫好。
我好像散步一樣經過鐵頭身邊,誰也沒有料到一個贏弱的少年是來報仇的。
走到鐵頭身邊時,我揮拳砸在鐵頭的眼眶上。為了保證戰鬥效果,我右手中指上戴了一個鐵箍。
鐵頭捂著眼哇哇大叫。小弟們反應過來,撲過來,我拔腿就跑。
我腳下生風,聽到後面的追殺聲,我扭頭往後看,四五個人殺將過來。
我一口氣跑出街南頭,剛上了小路,我一頭栽倒在地上,直挺挺地趴在那裡不動,悄悄地抽出藏在路邊草叢中的木棍。
小瘸子罵罵咧咧追了上來:“你他媽的就是孫猴子,也逃不出我如來佛祖的手心!”
說話間,小瘸子跑到我身邊,探身擒我。我暴起,木棍砸向小瘸子的腦袋,小瘸子沒有防備,“砰”的一聲悶響後,他捂著腦袋,鬼哭狼嚎地倒下了。
我將木棍扔出去,撒腿又往前跑。鐵頭率人到了小瘸子身邊,氣得哇哇大叫,他命令一個馬仔照顧小瘸子,帶上另外兩個人接著追我。
當我跑到小路中段時,又故意買了個破綻,栽倒在大樹底下。倒下的同時,我已經把銅頭皮帶拽了出來。
這次送上門來的是“大歪”,大歪一個餓虎撲食壓過來,可沒等他壓下來,銅頭皮帶已經甩在他的面頰上,大歪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打著滾。我站起來,拎著皮帶,撒腿再跑。
鐵頭的怒火被我撩撥得能燒著自己。這些年來,在打架這件事上,他一向是戰無不勝,哪吃過這樣的虧?
一路狂奔,我不時地回頭看。此時只剩下鐵頭一個人追殺過來,他手裡也拎著一條皮帶,殺氣騰騰。
老實說,這個時候我有點怕了。鐵頭是個亡命徒,手裡有傢伙,真刀真槍地和他對著幹,我不是他的對手。我心裡直罵,為什麼之前中埋伏的不是鐵頭。好在小路末端還埋伏著辣椒水,這讓我心裡稍稍有些底氣。
生死一線
跑到小路末端,我故伎重演,故意摔倒在地上,與此同時,我把辣椒水偷出來,並解開封口,等待鐵頭撲上來。
但我低估了鐵頭打架的經驗。因為之前中了兩次埋伏,鐵頭已經提高了警惕,他並沒有撲上來,而是拎著鐵頭牛皮帶,慢慢地接近著我,而且,他已經發現了我手裡的那袋辣椒水。鐵頭並不急於進攻,他找到了一塊磚頭,左手拎皮帶,右手操板磚,小心翼翼地逼近我。
鐵頭越逼越近,我能聽見他殺氣騰騰的喘氣聲。我當下大亂,手一揮,將那袋辣椒水扔過去,鐵頭靈活地一跳,躲了過去,辣椒水潑在地上。
現在,只能和鐵頭在同等條件下單挑了,我沒底氣!
這時,遠處跑過來一群人,好像是來看熱鬧的。
但鐵頭不允許我有喘息的機會,他把牛皮帶甩過來,打在我的臉上,火辣辣地疼。我下意識中也揮舞著皮帶。我們倆就那麼對抽著,但很快鐵頭就佔了上風,我手中的皮帶被鐵頭繳獲了。
面對手無寸鐵的我,鐵頭放開了手腳,拳頭砸得我滿眼金星亂飛。忽然,我想到了身上的三稜匕首,我抽手拽出明晃晃的三稜匕首,捅向鐵頭。
鐵頭驚恐地睜大眼睛,想跑已經來不及了。只聽“啪”的一聲響,匕首扎進鐵頭的肚子裡,因為扎得太猛,匕首居然斷成兩截,鮮血染紅了鐵頭的白襯衣……
“殺人啦!救命啊!”鐵頭叫完這聲,就倒了下去。
這時,周全一馬當先跑了過來,看我殺了人,電警棍搗了過來。我“撲通”一聲倒下,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醒來時,發現被關在派出所的審訊室裡,周全對我說:“小子,你等著坐牢吧。”說完,走了。
當天晚上,姐姐帶來的訊息,讓我幾近瘋狂和絕望——鐵頭不治而亡!
又過了一天,姐姐含著淚對我說,因為政府正在“嚴打”,我被從重從快判處死刑!
我號啕大哭:“姐姐,我還不滿十八歲,怎麼會判死刑?我不想死。我還沒讀大學,還沒談戀愛。我發誓過一定要好好照顧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我不能死!姐姐,你去告訴警察,我是過失殺人啊!”
周全聞聲走過來,對我道:“小子,你現在不想死了?”
我一聽話中有話,連忙道:“周全哥,我不想死!只要政府寬大處理我,我一定好好做人。”
周全笑了,姐姐也笑了。
“小子,你死不了。謝謝你姐姐吧!”
周全講了事情的經過。
姐姐知道我要找鐵頭報仇,她清楚我的脾氣,勸是沒用的。姐姐把匕首沒收去後,也知道我會想辦法把匕首偷走。於是,姐姐連夜趕做了一把匕首的工藝品,外形上和真匕首一模一樣。姐姐預判到我將和鐵頭動刀子,就在匕首裡面裝了紅色的染料,目的就是嚇唬嚇唬我和鐵頭。我把“匕首”插向鐵頭的肚子時,匕首斷了,紅色染料流了出來。鐵頭當時也是被我打昏了頭,看見匕首插過來,又看見鮮血淋漓,以為自己“中彈”,竟然被嚇昏了過去。我被周全電暈過去後,姐姐也趕來了,她決定搭臺唱戲,好好教訓我一番,就和周全商量,關我幾天。他們不斷地恐嚇我,讓我明白生命的珍貴,知道衝動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