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寢室403鬧鬼這一訊息很快傳遍了全校。
403鬧鬼是韓小小發現的。那天晚上寢室熄了燈,韓小小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這幾天她身體一直不舒服,吃什麼吐什麼,這時上鋪的劉麗在夢裡翻身,一包東西正好掉在韓小小枕邊。
一股強烈的大蔥味衝進韓小小的鼻子,劉麗愛吃零食,一定是她蔥油味的麥燒,韓小小胃裡一陣翻湧下床衝向衛生間。
衛生間和洗漱間都在走廊的盡頭,此時各寢室都熄燈了,走廊裡出奇的安靜,懨懨燈光越發烘托出一種迷離的效果。韓小小“牽腸掛肚”地乾嘔了幾聲,什麼也沒吐出來,轉身返回時突然發現洗漱間有個人在沖涼。
韓小小沒想到竟還有女生敢赤身裸體在洗漱間裡沖涼。她聽肖正平講過,男生們經常這樣幹,其實所謂的沖涼不過就是接上滿滿的一盆清水從頭澆下去,那真是名符其實的沖涼。
韓小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這個一絲不掛的女生。洗漱間靠兩側牆邊是水槽,每邊有十二個水龍頭,中間是空地,女生就赤身裸體地站在空地中間,昏黃的燈光下,光潔的面板髮出綢緞般的光澤,長髮瀑布一樣直垂到凸翹的臀部,此時她正將一盆清水從頭上澆下去,水流順著玲瓏有致的身體淌到腳下,女孩打了冷顫,興奮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然後又到水龍頭旁接水。
韓小小看呆了,隱隱約約有種奇怪的感覺,可又說不出奇怪在哪裡。女孩又衝了一盆水,然後拿過毛巾也顧不得擦乾身上的水,端著盆碎步小跑著離開洗漱間,像是沒有看到韓小小的存在,經過韓小小身邊時韓小小清楚地看到女孩堅挺的乳房一顫一顫,那麼的真實。接下來,赤祼女孩跑到403寢室的門口推門走了進去。
韓小小的第一反應是女孩走錯門了,可是陡地她明白了剛剛那種奇怪的感覺是什麼——從始至終韓小小都沒聽到沖涼時水流的嘩嘩聲。韓小小聽到自己的尖叫聲迴盪在走廊裡,她衝回寢室開了燈,果然不見那個沖涼的女孩兒。
大家埋怨韓小小產生錯覺,眾口一詞,韓小小也覺得是自己的幻覺。第二天晚上,又是那個時候,同寢的姐妹都進入了夢鄉,韓小小仍舊睡意全無,瞪著一雙眼睛,眼前卻是一片漆黑,心裡迷迷糊糊地默唸“黑夜給了我一雙黑色的眼睛,我要在黑暗中尋找光明。”
突然她無意中一瞥,看到緊關著的門開了,一個人躡手躡腳地鑽進來,門雖然開了,但門縫並沒有將走廊裡的燈光透進來,那人赤身裸體,手裡端著一個臉盆,韓小小嚇得一動不敢動,赤裸女孩站在韓小小床邊,彎腰將盆端放在床下,然後直起身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水。
韓小小認出這正是昨晚洗漱間沖涼的那個女孩。韓小小將被蒙在頭上再次尖叫起來,室友驚起,開了燈,可是房間裡什麼也沒有發現,寢室門是緊鎖著的,地上也沒有水滯。
韓小小受了驚嚇發起高燒,於是請了病假,一個人在寢室中休息。她實在不敢一個人留在寢室裡就給男友肖正平打電話,可肖正平在做一個重要的實驗脫不開身,韓小小正邊倚在床頭看書邊生氣,這時邵剛卻來了。
邵剛是肖正平的好朋友,也曾是韓小小的追求者,韓小小很詫異,問:“你們不是有實驗嗎?跑女生寢室來做什麼?”
邵剛狡黠地一笑:“來看看你。”
韓小小就是討厭邵剛這種鬼氣森森的樣子,經常曠課不說,而且詭計多端,你永遠猜不透這人心裡在想什麼。就說今天吧,女生寢室樓是不許男生隨便出入,也不知他是怎麼混過門衛大嬸那一關。但有個人總比沒人強,韓小小實在不敢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房間裡。
“女生寢室就那麼好看?”韓小小並不是十分討厭邵剛,況且他是肖正平的好朋友,也算熟人。
“這裡不是有你嘛,聽說你病了敢不來看看?”邵剛油嘴滑舌地說。
“你有這麼好?你們不是有實驗嗎?”
“實驗能比你還重要?”邵剛假裝正經。韓小小心裡感動了一下,眼圈一紅,她更想聽肖正平說這句話,問邵剛:“是肖正平讓你來的吧?”
邵剛嘿嘿一笑頭點得跟雞叨米似的道:“是是是,一猜就中。”
突然門一開,肖正平拎著一大包水果走了進來,三人照面均是一愣,邵剛哈哈一笑:“說曹操曹操就到了,來得正及時,我剛想下手。”
肖正平笑道:“這一次你又是未遂,下次可要趁早!”
“胡說什麼呢?”韓小小知道肖正平小心眼,趕緊讓二人打住。
邵剛壞笑道:“得!真龍天子來了,我知難而退,回見。”說完知趣地走了,留下肖正平與韓小小兩個人。
韓小小眼圈還紅著,見到肖正平心裡高興,面上還要做出嗔怪的樣子:“你不是說不來了嗎?”
“他怎麼來了?”肖正平沒有回答韓小小,酸溜溜地反問道。
“不是你讓他來的嗎?”
“我什麼時候讓他來了?是你想讓他來吧?”肖正平半真半假道。
韓小小聽出話中帶刺兒,知道肖正平想又歪了,心裡有氣,感到胃裡天翻地覆,乾嘔了起來。
肖正平手足無措,又是倒水又是捶背,見韓小小嘔得淚眼汪汪,楚楚動人,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正平!”韓小小輕聲道,“我可能有了。”
“嗯?什麼?……你什麼說?”肖正平突然明白韓小小的意思,一把抓住韓小小的肩膀像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可能?是我的?”
韓小小也瞪大眼睛,她也不能接受肖正平這樣問,即委屈又惱火:“你說是誰的?你做的好事你不知道?”
“對不起,小小,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我是說這不該發生,你知道我正在做畢業實驗,關係到我是否能留校,而你也要完成畢業設計。這關係到我們倆的未來啊。”肖正平真的急了。
“我知道,你說怎麼辦啊?”韓小小是個沒主意的人,從小她被父母嬌生慣養,父親是市衛生局長,大一那年被雙規,受不了壓力自殺了,母親急火攻心也命赴黃泉,從此韓小小在這個世上只有國外的姑姑一個親人。父親給她在國外存了一大筆錢,足夠她下半生過富人的生活,但這件事只有姑姑和她知道,況且這事絕對不能對外透露,即使是肖正平也沒告訴。她恨父親,父親就是太精明才落得如此,所以她在眾多的追求者中選中了老實厚道的肖正平,把肖正平當成她的主心骨,把什麼都給了他。
“打掉!”肖正平斬釘截鐵地說。
“正平,我很怕!”
“可是我們絕對不能留下這個孩子,會影響我們未來的……”肖正平伏下身,溫柔地看著韓小小美麗的臉龐,“小小,我們不是計劃好了嗎?只有留校才有更多的機會工費出國。”
“你真的那麼想出國?”
“嗯,我學習理論物理這個專業只有在國外才能有更好的發展,我家又沒有背景,將來畢業了在國內恐怕連個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只有出國這條路了,小小,我要給你一個幸福的家庭。”
一番話說韓小小心裡熱呼呼的,肖正平家境不好,不但要完成學業,而且還在外面兼職了兩份工作,這麼辛苦都是為了她和她們的將來。韓小小差點將自己在國外姑姑處有一大筆錢的事說出來,但終於忍住了,姑姑叮囑過她這事非同尋常。
肖正平看出韓小小欲言又止,輕輕地在韓小小臉上吻了一下,鼓勵道:“別怕,有我呢!”
韓小小幸福地將肖正平緊緊摟在懷裡,別說拿掉孩子,就是要她的命,她此時都會毫不猶豫地給肖正平。
二、第三隻眼
韓小小在寢室見鬼鬧得沸沸揚揚,肖正平也給她做了許多“思想工作”,可是韓小小又見到兩次那個“鬼”影,而同寢室的其他人都看不見。
韓小小不敢在寢室住下去了,剛好藉此機會肖正平在三岔巷幫韓小小租了間房,這樣韓小小去婦產醫院做手術也不會被同學查覺,一石二鳥。
三岔巷離學校不遠也不近,僻靜幽深,韓小小的第一感覺就是鬼氣森森。肖正平安慰說房子是一個朋友的,很安全,離醫院又很近。
週末,肖正平和韓小小去了醫院,可是人潮洶湧,幾家醫院門診都是排著長隊,不知道為什麼病人會這麼多。於是兩人週一請了假來到一家經常在報紙上做廣告的婦科診所。
診所在一個小巷子口,二層小樓,招牌醒目,對面有家修車行,此時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留學生對著“無痛打胎”和“修胎補胎”兩塊招牌一臉的迷惑,他實在無法領悟漢字的博大精深。
韓小小低著頭緊跟在肖正平身後,進出診所的人也很多,基本上是目光遊離的年輕人,有男伴陪著的,也有單身女子,來去匆匆。韓小小猜測這些人可能和他們差不多,甚至還有年齡更小女孩子。
韓小小狠狠地擰了把肖正平的胳膊,低低的聲音道:“都是你們男人造的孽!”肖正平疼著咧了咧嘴。
掛了號,上二樓,已經有好些人在排隊,樓道里燈光昏暗,空氣渾濁潮溼,有一股怪怪的味道,韓小小心裡發慌,突然一陣噁心直奔衛生間。衛生間裡骯髒不堪,韓小小伏在水池邊乾嘔,腸子似乎要揪出來一般,突然她看到水池邊一個骯髒的藍色的大號塑膠垃圾筒,裝著半筒帶血的紗布的血肉模糊的東西。
韓小小猛然意識到這是什麼,這是被提前結束了的生命,有的已經可以辨別出手腳,初具人形了。一種罪惡感陡然而生,韓小小眼前一黑,但她卻清晰地看到了垃圾筒裡有一個嬰兒正揮動著手腳向她無聲地求助,不!不是一個,好多,甚至整個垃圾筒都在蠕動著。
韓小小驚慌地逃離衛生間,一頭紮在肖正平懷裡急促地抽泣。肖正平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走廊裡人都驚異地看著二人。
肖正平扶著韓小小來到走廊盡頭,輕輕拍著韓小小的背低聲安慰。韓小小仍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無論是睜眼還是閉眼,她都能看到走廊裡、樓梯上都躺著無數肢體不全的嬰兒,一個個血肉模糊地蠕動著,有的掙扎著手臂無聲地叫喊著,甚至在半空中也浮動著這樣的嬰兒。
韓小小掙脫肖正平發瘋般地逃離了診所。
手術沒做成,肖正平有些失望,而經過這一次韓小小對醫院有了牴觸,肖正平說那些都是幻覺,可是韓小小一想到將要結束身體裡的這個小生命就會有一種負罪感,她試著問肖正平能不能把孩子留下,可是肖正平堅決不同意,而且催促一定要快,時間一長被同學發現就什麼都毀了。
韓小小請求肖正平給她時間,可無論如何她也下不了決心。
這天,下課韓小小低著頭往回走,在校門口被人叫住,原來是邵剛,韓小小對邵剛一向沒什麼反感。
“有事?”韓小小問。
“找你聊聊,做實驗頭都大了。”邵剛上上下下的打量韓小小,看得韓小小渾身不自在。
韓小小不好意思起來:“看什麼呢?小心眼珠子掉下來。”
邵剛忙收住眼神,臉紅了起來,韓小小真沒想到邵剛也會臉紅,笑著問:“你和肖正平做同一個課題?”
“哦!不是,他們看不上我,我在跟南方教授做關於‘人類的第三隻眼’的研究,很邊緣的一種實驗。”邵剛道。
韓小小聽肖正平說起過南方教授,這老頭是個怪人,不正經做學問,常弄些奇奇怪怪的玩藝兒,被國內物理界稱為敗類,但據說有篇關於“多維空間與瞬間轉移”的論文曾在國外引起過不小的轟動,而他最驚世駭俗也是物理學家們不能容忍的是他的“空間鬼魂論”,他認為鬼魂是存在的。
沒想到邵剛竟然投在南老怪的門下,而且研究的課題也蠻有趣的,“人類的第三隻眼?就是二郎神的那隻眼睛?哈哈!”韓小小笑道:“怕是找不到實驗物件吧?”
邵剛狡黠地一笑:“找到了!”
“哦?找到了,莫非請了二郎神來?”韓小小繼續笑,邵剛一向沒有正經的,這次也一定是在騙她,所以韓小小並不相信邵剛的話。
“理論上人的第三隻眼是存在的!”邵剛又不懷好意地打量一眼韓小小,奸笑著說:“比如透視眼,比如鬼眼。”
韓小小越發不相信邵剛的話,見他沒什麼正經事,轉身就走,邵剛忙緊跟在韓小不屁股後頭,邊走邊解釋:“真的,我是說正經的,《西遊記》中的二郎神,《封神演義》中的聞太師都有三隻眼睛,看更多精彩小說請加扣扣三三三三二二 在現實生活中的人也確有長三隻眼的人,1994年8月,陝西省眉縣中醫眼科醫院成功地為一位三隻眼的農村婦女施行了手術,她左眼先天性神經萎縮,已失明4年,施行手術時,發現左眼眶內還有一隻眼球;1997年4月,福建省莆田縣醫院發現一名長有三隻眼的25歲患者,他的第三隻眼也有眼球及上下眼瞼,並長有睫毛,但左眼和第三眼因小時候延誤醫治,呈失明狀態,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韓小小聽在心裡,不知邵剛葫蘆裡裝的什麼藥,故意裝作不感興趣自顧往前走。
邵剛繼續說:“說人體有第三隻眼睛,似乎是不可思議。其實,生物學家早就發現,早已絕滅的古代動物頭骨上有一個洞。起初生物學家對此迷惑不解,後來證實這正是第三隻眼睛的眼眶。研究表明,不論是飛禽走獸,還是蛙魚龜蛇,甚至人類的祖選,都曾有過第三隻眼睛。只不過隨著生物的進化,這第三隻眼睛逐漸從顱骨外移到了腦內,成了‘隱秘的’第三隻眼。”
“生物學領域的研究和你這個大物理學家有什麼關係。”韓小小揶揄道。
“但是那眼睛的成份就關我的事了。”邵剛得意道,見韓小小不語,知道她沒明白自己的意思,邵剛繼續道:“實際上我們的物質空間中還存在著不為我們所知的東西,比如舍利子的成分一直沒有定論,很可能就是元素週期表以外的元素構成的,同樣的鬼眼石也是。”
“鬼眼石是什麼?”
“據說是一種絕種蜥蜴的眼石,這種蜥蜴有三隻眼睛,鬼眼石就是它第三隻眼的晶狀體。”
“為什麼叫鬼眼石?聽著怪嚇人的!”
“鬼眼是民間的一種說法,管那些能看見鬼的人叫鬼眼,而這種石頭可以幫人看見鬼,所以叫鬼眼石。”
韓小小突然停下來,盯著邵剛,她搞不清邵剛的話是真的還是明知自己“見過鬼”在故意惡作劇。
邵剛也查覺到韓小小多心了,忙道:“我說的是真的,其實鬼眼也可以叫透視眼,是實驗證明了的特異功能。”
“胡扯!”韓小小終於得出結論。
“我是來請你幫忙的,幹嘛要騙你。”邵剛為自己辯護。
“我要親眼見到才相信。”韓小小將了邵剛一招。
邵剛道:“好,但有言在先,你可不許生我的氣。”
“好,我保證。”
邵剛又露出那種壞壞奸笑,眼睛從頭到腳打量了韓小小一遍,眼光停在韓小小胸部時點點頭道:“嗯,粉色。”接著又遊移到下面道:“肉色,粉色蕾絲花邊兒。”
韓小小一愣,但馬上明白邵剛說的是什麼意思,邵剛說的顏色正是自己內衣的顏色,立刻惱羞成怒道:“邵剛,沒想到你還幹這種無恥勾當。”
邵剛臉一陣紅一陣白,知道韓小小誤會自己偷窺她,急忙辯解道:“說了不生氣,我是真的看到的,我可以透視,其實……我還能看到……看到你已經懷孕了。”話一出口邵剛也有點後悔,但被冤枉偷窺,情急之下才講了出來。
韓小小如當頭被打了一棒,這事只有肖正平和自己兩人知道,難道邵剛一直在跟蹤自己,否則怎麼知道她的隱私。韓小小人僵在那裡,嘴裡卻只會罵道:“你滾,給我滾……”
邵剛還想再解釋,遠遠的見肖正平急匆匆跑過來,橫在中間,敵意地看著邵剛,“小小,發生什麼事?”
韓小小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邵剛見狀知道自己百口莫辯,將一疊檔案塞在韓小小手裡:“小小,你回去看看這個,再想想我說的話。”轉身對肖正平道:“正平,沒事兒,你好好照顧小小,我以後跟你解釋。”說完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肖正平將韓小小送回三岔巷,路上韓小小告訴肖正平邵剛知道自己懷孕了,但沒有說關於鬼眼石的事。肖正平很不安,他也想不通邵剛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兒,惟一的解釋就是邵剛在跟蹤他倆。
肖正平說邵剛是他留校的競爭對手,怕是他要拿這件事大做文章,看來手術拿掉孩子刻不容緩了。
晚上,肖正平還有實驗,韓小小一個人在三岔巷的房子裡閒著沒事,韓小小看到邵剛給她的那疊檔案,不知道是什麼內容,開啟一看大吃一驚。原來檔案是一個人的檔案,還附有照片,而照片上的人正是韓小小在403寢室看到的那個沖涼的“鬼”。
朱七娣,女,1974年7月14日出生,籍貫浙江金華,93級生物工程專業。檔案的最後一頁是一張死亡證明:朱七娣於1996年5月19日墜樓身亡,鑑定結果為自殺,已懷孕三個月。另外還有一些關於朱七娣生前的生活習慣記錄,應該是邵剛收集整理的,主要有朱七娣生前曾住在403寢,而且朱七娣有在晚間用冷水沖涼的習慣。
韓小小大腦一片空白。
三、 陰陽兩界
韓小小失蹤了,肖正平到處都找不到韓小小,三岔巷的房子緊鎖著,屋子裡很整齊,床頭一本《挪威的森林》翻開著扣在枕邊,牆上掛鐘機械地發出噠噠的聲音,一切都很正常,惟獨韓小小不見了,就好像突然消失在空氣中。
最終確定韓小小失蹤是一個星期後的事,因為韓小小沒有親人,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手機關機,果真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最後只能報警失蹤。
警方介入韓小小失蹤調查,邵剛成了主要的懷疑物件,主要是因為前天曾有人見他與韓小小在校門口爭執過,並且韓小小的情緒的很激動。
肖正平在警方介入之前找到邵剛,問邵剛那天跟韓小小說了些什麼惹她大為惱火?還有那份朱七娣的資料是怎什麼回事?
邵剛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韓小小懷孕的事告訴肖正平,如果萬一肖正平還不知道韓小小有孕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他還有一個顧慮就是這樣隱私的事你邵剛為什麼會知道?邵剛不想讓人知道鬼眼石的事,但也找不到一個合乎常規的理由去解釋,只能會亂上加亂。
邵剛只是拍著肖正平的肩膀說:“兄弟,日後我會給你解釋,先找到韓小小再說,相信我!”肖正平相信了邵剛,沒再多問。
開往X城的列車上。
邵剛透過視窗的景物,近處的建築飛逝而過瞬間被甩在後面,遠處的田野像是裝在一條巨大的傳送帶上,緩緩的向後移動。此時邵剛感覺車窗外的世界更像一個巨大的磨盤,自己則是磨盤邊緣的一個旁觀者。都說旁觀者清,但他卻不知不覺地被攪進了迷局中。
列車隆隆的有節奏的顛簸使人越發疲勞,上鋪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一直在睡覺,邵剛對面一對年輕男女在小聲說話。他腦袋裡一片混亂,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火柴盒大小的紅漆小盒,開啟拈出一粒晶瑩剔透的石粒。石粒只有米粒大小,拈在食指尖微不可見,邵剛覷著眼仔細瞧了一會兒,然後輕輕的將石粒按在自己的兩眉之間,輕輕的揉了幾下,再拿開手時那顆石粒變魔術似的消失了,眉心位置凹下去一個小坑,透明的石粒嵌在肉裡,不仔細看絕難發現。
邵剛慢慢的閉上眼睛,但視覺神經所感受到的並不是一片黑暗,反而呈現出一團強烈的光影,光影逐漸清晰起來,浮現出景象,這正是退化的第三隻眼看到的景象。
邵剛雖然閉眼假寐,但他卻仍然可以“看”到,上鋪一直睡覺的那個年輕人的貼身衣服裡藏著兩捆錢,而對面那個道貌岸然的男人已經偷偷的把手伸進女人衣服裡面,邵剛還可以透過隔板看到另外一個臥鋪裡的情形。
這就是鬼眼石,可以開啟人類第三隻眼兒的神奇之石,據說是上古一種蜥蜴眼中的晶狀體,是南方教授借給他做研究用的。邵剛想如果人類真的曾經存在可以透視的第三隻眼,那為什麼後來會退化了呢?通常用不到器官才會退化的,難道是人們不願意看到事物的本質和真相嗎? 而韓小小失蹤這件事背後的真相又是什麼呢?邵剛此次長途跋涉正是為了尋找韓小小的下落。
韓小小失蹤後,警方一直多方查詢,但始終未果,韓小小畢竟也不是小孩子了,或許獨自散心去了。邵剛曾經獨自到韓小小住的三岔巷去過,那天很晚了,而且巷子裡沒有燈,很黑,剛巧邵剛帶著那塊鬼眼石,便將鬼眼石安在眉心,那一瞬間,黑夜彷彿不是那麼黑了,雖然沒有光線,但一切都朦朧可見,起碼不會掉到溝裡。
就在快到巷口的時候,恍惚間,邵剛看到兩個男人抬著一女人匆匆忙忙迎面走來,巷子很窄,邵剛躲閃不及,兩個人好像並沒有看到他,與邵剛正撞個滿懷,但邵剛卻一點感覺也沒有,那三個人竟然穿過邵剛的身體而去,而在那一瞬間邵剛看到,被抬的人正是已然昏迷的韓小小。
邵剛大喝一聲站住,但那兩人充耳不聞自顧匆匆而去,一切顯得那麼詭異。第三隻眼看到的畫面飄渺不定,邵剛摳下鬼眼石想追上去問個究竟,可是拿下鬼眼石之後,一切都消失了,藉著正街上的微弱路燈他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邵剛心中一動,忙又安上鬼眼石,果然又見那兩個男人正已將韓小小塞到一輛麵包車裡,揚長而去。還好邵剛記住那輛車的車牌號。
到底發生了什麼?邵剛知道鬼眼石可以透視,但為什麼能看到虛幻的景象,他沒有時間去多想,此時最要緊的是所看到的是不是真的,韓小小到底怎麼樣了?
邵剛把這一線索跟警方說了,但警察根本不相信他的無稽之談,還試圖探問邵剛為什麼要編織這樣的謊言。
沒有辦法,邵剛自己著手調查,他透過一個在交警隊工作的親戚查到那個車牌號及車主姓名地址。他曾約肖正平一同調查此事,可是肖正平實在脫不開身,邵剛只好隻身前往這個偏僻的A縣城。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又坐四個小時的汽車才到了A城,按地址找到車主,車主說半前年汽車過戶給望山村的吳友德,邵剛又走了二十里山路,在一個大山溝裡找到望山村。不是親眼所見,邵剛難以想象世界上還存著這樣一個貧窮閉塞的山村。
突然邵剛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曾聽說過人販子拐騙兒童和婦女然後賣到窮困的山村給人做老婆的,韓小小會不會被拐賣了。
到山村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湊巧在村口碰到一個五十多歲的村民揹著一個竹簍從山上下來,邵剛忙上去搭話:“老人家,請問這是望山村嗎?”
村民易警惕地打量了一遍邵剛,用不很清楚的普通話反問:“你是尋人的?”
這時邵剛才發現這人頂多四十歲,只不過山裡人顯老,但身體看上去很結實。邵剛儘量裝出和藹可親的樣子道:“呵呵,是的是的,尋人的尋人的。”
村民馬上緊張起來,邵剛心裡一動忙補充道:“尋一個姓吳的先生!”
村民稍緩和了一些道:“這個村子都姓吳,你尋哪一個吳。”邵剛吱吱唔,他不知道要不要直接說來找吳友德。
村民瞥了邵剛一眼:“你是不是來求卦的?常有城裡人到我們村裡尋吳半仙求卦。”
“是啊是啊!”邵剛順坡下驢。
“那就跟我走吧!”村民說完自顧往村裡走去,邵剛緊跟其後。
原來這個村民碰巧是吳半仙的弟弟,吳半仙果然了不得,一照面還沒等邵剛開口立刻道:“邵老弟一路辛苦?”
邵剛一愣:“初次見面,您怎麼知道我的姓的?”
“哈哈,是你告訴我的啊!您看這,”說著一指邵剛的揹包,上面繡著一個邵字,這是那次和同學集體遠遊時怕弄混了寫上的,邵剛一笑:“還以為吳先生真是能掐會算呢?”
領路那人瞪了邵剛一眼嘟囔道:“我哥當然會算。”
“哈哈,獻醜了,得幸猜中!算命打卦多是查言觀色,撲風捉影,真正算得準的也有,但鳳毛麟角啊。”吳半仙道。
邵剛覺得這個吳半仙還算是個厚道的算命先生,莫名對他產生了些許好感,本身邵剛就是個神秘主義者,對這類奇奇怪怪的事情兒有很強的探知慾,不然他也不會跟著南方教授選鬼眼石作為研究課題,這次怎麼能與吳半仙失之交臂。
邵剛纏著吳半仙給他算一卦,吳半仙也不推辭,排出49根著草擺弄一會兒畫出一個上乾下坎的八卦圖形,吳半仙緊鎖眉頭道:“恕我直言,邵老弟此行可是為了尋個女人?”
邵剛猶豫了一下道:“正是。”
吳半仙道:“不知道要尋的人貴姓?”
“姓韓。”
“這就是了,貴朋友已失蹤了十天了吧?”
邵剛心裡算了一下,果然從那天見到韓小小至今已有十天了,心裡想這位先生果然有兩下子,道:“先生,這卦怎麼說。”
“恕我直言,此卦兇險,你看這上乾下坎,是個天水訟卦,乾為天、為剛、為陽,坎為水、為險,上剛下險,卦辭有云‘訟,有孚,窒惕,中吉,終兇。不利涉大川。’”
邵剛不知所云,一臉的疑惑,只能聽明白這不是好卦。吳半仙見狀解釋道:“你這位朋友怕是凶多吉少,而你此行也是大凶,及早回頭還好,否則定要吃官司。”
邵剛心裡不舒服,不知該信還是不信,吱唔問道:“依先生看,我這位朋友現在如何?”
“在下。”
“下?”邵剛越發不解。
“說明白些吧,就是陰界。”吳半仙一板一眼道。
“當然有,所胃太極生兩儀,兩儀者陰陽也,所以有天就有地,有男就有女,有善就有惡,有陽間必然有陰界。”
“這是您的推斷?”
“不是,我去過陰界。”吳半仙說得煞有介事。 當晚,邵剛就住在吳半仙家中,聽吳半仙講了年輕時“過陰界”的一個故事。
所謂“過陰界”民間也叫過陰家,認為人死後魂魄不散會到陰間去生活。邵剛明知道這是迷信傳說,根本找不到一點的科學依據,但從吳半仙口中講出來卻有了那幾分真實感,據說這是吳半仙的真實經歷。
那還是吳半仙年輕的時候,鄰居住著一位孤寡老伯,大家叫老頭李閻王。所以這樣叫並非說李老漢多窮兇極惡,相反李老漢是非常和藹的老頭,而是因為李閻王善斷陰陽,如果他看準了誰哪時哪刻死,那麼這個人到時一定活不成。於是大家傳言李閻王有夜間過陰家的本事,看到了生死薄子,李閻王自己也不否認這一點。那時吳半仙才十七歲,對這些事很好奇,天天泡到李閻王家幫著幹活,李閻王見吳半仙為人厚道也有心收為弟子。於是有一天晚上,年輕的吳半仙實在忍不住,央求李閻王帶他過到陰界去看看,開開眼。
李閻王被糾纏不過就答應了,當晚吳半仙在李閻王家,兩人並肩睡在床鋪上,每人頭頂燃著一支蠟燭。睡到半夜,吳半仙被李閻王叫醒,此時天已大黑,李閻王將手一招示意吳半仙跟他走,吳半仙不及多想緊緊跟在李閻身後。
李閻王在前面走得很快,吳半仙費了很大力才跟著上,天色灰濛濛,一些事物隱約可見,景物有些陌生,出了村子是一條筆直的大道,看不到盡頭。
吳半仙幾乎是小跑著,但仍是跟不上李閻王,實在累得不行就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休息。
李閻王搖搖頭,叮囑道:“你就坐這裡休息,千萬別亂走,我一會兒回來,咱一起回村。”
吳半仙一口應承下來,眼看著李閻王身影消失在大道盡頭。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吳半仙孤零零一個坐著,有點害怕,這時遠處過來一輛大馬車,車上坐著七八婦女,像是走親戚的樣子,見吳半仙坐路邊就喊他上車。
一問,原來也是去望山村的,吳半仙想反正就一條直來直去的大路,也走不丟,到了村子我就能找到家了,於是就忘了李閻王的話上了車。結果馬車一顛覆,吳半仙在車裡睡著了,醒來時覺得周圍臭哄哄的,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在豬圈裡,已然是一頭豬崽,正跟著另外七個八頭剛出生的小豬在搶奶吃。
吳半仙的父母見兒子一夜沒回來,就到李閻王找,看見兒子直直地躺在鋪上,死人一樣,心口微熱,苟延殘喘,於是揪住李閻王要還兒子命來。
李閻王不急,掐指算了算說昨天村口吳二愣家的母豬生豬娃,一共九隻,前八隻都是母豬,惟獨最後一個是公豬,想救你兒子命無論多少錢快買來,過了午時就遲了。
吳半仙父母依言來到吳二愣家果然如李閻王所說的一樣,買了最後一隻公豬抱了回來。李閻王也不多看,舉起豬娃一下摔死在正對著吳半仙頭頂的地上。豬娃慘叫一聲一命烏呼,與此同時,吳半仙哎呀坐起來,驚出一身的汗。
吳半仙說,原來他在睡覺中游魂跟著李閻王到了陰界,那輛馬輛便是送陰魂投胎的,自己沒聽李閻王的話稀裡糊塗地上了車便錯投了豬胎,幸好及時挽回。
四 、人彘乞丐
邵剛被吳半仙的故事搞得雲裡霧裡,但憑著自己物理專業知識知道其中一定有演繹的東西,比如投胎轉世、生死薄這類的肯定是封建迷信。但是這個陰界卻有那麼一點意思,如果在沒有研究鬼眼石之前,他可能不會有這種想法,但是他用鬼眼石開啟自己的第三隻眼後的確看到了肉眼看不到的東西,以前總是說眼見為實,他突然覺得眼見也不一定為實,那麼這個第三隻眼看到的是否就是人們所說的陰界呢,抑或是科學上稱為第四維空間的另外空間?
吳半仙還告訴邵剛吳友德是望鄉村的,可是幾年前就搬到外地了,不常回來。看來這次算是白來了,但不能錯過這個做研究的機會,邵剛很想體會一下這過陰界的感受。
吳半仙答應可以帶邵剛過陰界,邵剛也有所準備,他的有自己算盤,想用鬼眼石見證一下陰界的存在,也許可以看到事物的本質。
在一間很隱蔽的空房間裡,邵剛按吳半仙話睡在床鋪上,他悄悄的將鬼眼石安在眉心。吳半仙在邵剛的頭頂燃起一支白色的蠟燭,據說是為了幫助遊魂指路的,蠟燭燃盡之前遊魂一定要回到身體裡才行。
邵剛仰面平躺在床鋪上,閉著眼,熄了燈之後屋子只有那隻蠟燭昏黃的燈光,蠟燭裡不知加了什麼香料,發出怪怪的味道,像是發酵了蜜糖,聞多了會醉。可能是光線昏暗的緣故,鬼眼石似乎只有在肉眼視神經系統受到障礙的情況下才能更好地激發第三隻眼。
不知不覺間,邵剛昏昏欲睡,而屋內的光線也變得灰濛濛,陡地他感覺到門被開啟,一個條形物被拋進屋來,但是卻聽不到任何聲音,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那天在三岔巷中看到的一樣。扔進來的條形物是一麻袋,裡面裝著一個人,接著又有兩個人走進來,一個是吳半仙,另一個是他的弟弟,兩人似乎對邵剛的存在視而不見,陡地抽出一把柴刀來,割開麻袋,裡滾出一個人來,正是韓小小。
邵剛大驚,想爬來,但是渾身卻沒有一絲力氣,也叫不出聲音,他看到吳半仙用柴刀猛地向韓小小砍去,濺起一朵血花,韓小小表情悽慘,張著嘴叫著,但沒有聲音,像是一部只有影象沒有聲音的電影。當吳半仙再次舉起柴刀時,邵剛完全失去了知覺。
邵剛意識逐漸恢復後,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房間無比的空曠,白衣的護士來來往往,但對其視而不見。繼而邵剛明白了,自己仍是用第三隻的透視眼在看東西,他吃力地抬起手,感到肌肉沒有一絲力氣,混身痠痛,費了很大勁,他才摳出眉間的那粒鬼眼石,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在一間乾淨的病房裡,剛剛看到的是牆外的情景。
又過一個月,邵剛出院,原來他昏睡了半年之久。邵剛是被一個“穿越俱樂部”的人在山裡發現的,據說當時“穿越俱樂部”的人正在露營地準備早餐,突然見到兩個鬼鬼祟祟人抬著一個麻袋,像是裝著一個人。
不知誰喊著了一嗓子,兩人扔下麻袋跑了,人們這才發現了麻袋中奄奄一息的邵剛,從學生證上得知邵剛是個大學生。
邵剛醒後,隨同警方前往望山村,得知村裡並沒什麼吳半仙,而邵剛指出的“吳半仙”家正是吳友德家。是吳友德兄弟設圈套騙邵剛上勾並用特製的蠟燭迷藥將其迷倒。可是吳氏兄弟為什麼害邵剛,又怎麼會知道邵剛要來望山村並在村口等其入甕呢?
又過了兩個星期,警察已掌握了吳友德兄弟是充分證據,二人是拐騙兒童的慣犯,並且將多起兒童失蹤案併案,全國通輯吳氏兄弟。韓小小很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
事情似乎有了些眉目,但邵剛始終不能明白在他失去知覺的那一瞬間所看到血腥一幕。難道是幻覺?可是在三岔巷所見呢,肯定不是幻覺,否則他也不能透過麵包車牌找到望山村。那麼第三隻眼看到是什麼呢?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邵剛似乎摸到了點頭緒,也許鬼眼石開啟第三隻眼後可以看到某地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比如韓小小被劫持的場景,再比如韓小小被殘害的情景。這在國外也曾有過記錄,說是一個“通靈”的特異功能大師在犯罪現場可以看到罪犯的樣子,併成功破案。
這天邵剛去醫院複查身體,那迷藥的副作用很大。在快到火車站附近被一大群圍觀者堵住路,人群裡不時有人發出嘆息聲,有女孩子驚惶的擠出人群,甚至是哭著逃開,看來受驚非淺。邵剛出於好奇也擠進去看。
不看還好,一看竟把邵剛嚇了一跳,人群中是個乞丐,城市裡經常見些斷手斷腳的乞丐。但這個乞丐不同,不僅僅是斷手斷腳,簡直就是沒有手腳,左胳膊從肩膀處齊根斷掉,左胳膊在肘部以上斷去。而兩條大腿則是從大腿根處被截斷,創口露在外面,用骯髒的紗布包著,流著膿血,觸目驚心。這還不是全部,最令人膽寒的是這人面部已不成人形,鼻子、耳朵全沒有,只有兩個小小洞,眼睛乾癟,已然瞎了,喉嚨裡發出噝噝的聲音,明顯沒有了舌頭。
有人不斷小聲重複“人彘、人彘”。邵剛知道,“人彘”是西漢初年呂后發明的一種刑罰,為了爭權消除異已,在劉邦死後,呂后害死了劉邦最喜歡的兒子趙王如意,而且還把如意的生母貌比西施的戚夫人做成人彘,彘在古代就是豬的意思,人彘就是把人四肢剁掉,割去鼻子,挖出眼睛,用銅水注入耳朵,使其失聰,用暗藥灌進喉嚨割去舌頭,破壞聲帶,使其不能言語,然後扔到廁所豬圈裡當豬一養餵養。這種刑罰堪稱天下第一極刑,當時漢惠帝就是看了戚夫人這個既無兩手,又無兩足,眼內又無眼珠,只剩了兩個血肉模糊的窟窿,那身子還稍能活動,一張嘴開得甚大,卻不聞有甚麼聲音的人彘驚出一場病來死去的。
邵剛心裡一陣噁心,一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同時也驚歎此人的生命的頑強。人群裡不少同情的人往裡扔錢,其中不乏百元的大鈔,一個猥瑣的中年人將錢拾起來裝進一個破舊的書包裡,嘴裡不時說著感激的話。
邵剛也掏出十元錢來,擠進去扔在“人彘”面前。就在這時,那個本來一動不動的人彘突然受了刺激一樣,身體顫抖起來,頭往前伸著,大張著嘴,嚨喉裡只能發出噝噝的聲音。
邵剛嚇了一跳,人群也受到驚嚇發出一陣騷動,那個收錢的猥瑣男人,喝道:“老實點。”可是他忘記了“人彘”是個聾子,根本聽不到也看不到,於是摸出一把錐子來,狠命戳了人彘一下,人彘乞丐猛地一抖,血順著針孔流了出來。
想必是這人經常用這種方法對付人彘乞丐。但這次卻失效了,人彘乞丐抖動越發猛烈,本來身體是裝在一個竹筐裡的,突然竹筐倒了下來,人彘乞丐身體失去平衡滾到人們腳下,脖頸伸得更長,大張著嘴卻不能發出聲音,像是一隻爭食的雛鳥。
人們譁然,眾人終於明白,原來這個男人是用人彘來搏取人們的同情騙錢的,在一片討伐聲中,男人背起竹筐想溜,被眾人攔住,有人打了報警電話,很快有警察將男人和人彘帶走了。
眾人散去,邵剛心裡總是有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這個人彘乞丐像是要跟他表達什麼。而自己也彷彿對這個乞丐有種特殊的感覺,剛才因為太緊張,沒有注意這種感覺。邵剛不由自主地摸出鬼眼石,這段時間他養成了習慣,遇到難題時總是喜歡安上鬼眼石,用第三隻眼看一看這個世界,總會看到真相或是一些新的發現。
鬼眼石嵌進眉心,眼前忽地呈現一片光影,人群,汽車,剛剛的那個猥瑣男人,還有那個人彘,陡地,邵剛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他看到了最讓他心痛的景象,就在剛剛人彘掙扎的地方,他看到的不是沒手足耳聾眼瞎的人彘乞丐,而是韓小小痛哭著向他伸著手求助的情形,看到了韓小小那張美麗而絕望的臉。邵剛被擊倒了,他曾深深地喜歡過這個女孩。
五、 殘留資訊
佛家有“六根清淨”的說法,所謂“六根”指的是“色、聲、香、味、觸、法”,即人對外在事世界的六種感覺。與之相對應的是“六識”,也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就是感知外在世界的六個感覺器官。但是假如一個人真的喪失了感知世界的器官,看不到外界的景象,聽不到來自外界的聲音,嗅不出氣味,不能表達自己的感受,甚至於不能用肢體去觸控感觸,那將是一個多麼可怕的狀態。不幸的是韓小小正處在這種狀之中。
邵剛發覺人彘乞丐竟然是失蹤的韓小小,他立刻報警。警察對行乞的猥瑣男人進行了突審,得知此人專以行乞為業,他從一個拐騙團伙處購買了這個人彘做為“行乞道具”。據他交待有一個專門從事誘拐兒童和婦女的犯罪團伙,拐來後或賣到偏遠地區,或是以殘忍手段弄斷兒童手腳造成畸形,然後賣給他這樣的“職業乞丐”做為“行乞道具”。
根據這一線索警方很快破獲了這個拐賣兒童的犯罪團伙,但首犯馬友德與其弟馬友善在逃中。三個月後人彘傷勢好轉,由重點看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中,但惟一的問題是,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這個可憐的人就是韓小小,因為韓小小完全喪失了六感,即不能聽也不能看,更不能回答問題。證明人身份的指紋、瞳孔、耳廓這幾樣特徵韓小小都已經沒有了,牙齒也殘缺不全,估計是在割舌頭的時候掉了,惟一的辦法是DNA,那需要時間和很多金錢。
肖正平到醫院看過一次,以他對韓小小的熟悉程度也認不出這人是不是韓小小,身份一時確定不下來。光憑邵剛荒誕無稽的一面之詞不足以說明問題,邵剛並沒有跟人講起鬼眼石,這是南方教授的叮囑,因為人們很難也很怕接受一些不明事物和現象。
雖然如此,邵剛卻是堅信這人就是韓小小,他總是透過鬼眼石在這個人彘身上看到韓小小的影子,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每次韓小小的表情都像是迫切地表達什麼。
邵剛並不相信鬼魂,但是自從鬼眼石開啟第三隻眼後,看到過一系列離奇的事件,而且他也推測出403女寢傳言的“沖涼女鬼”就是朱七娣,本來想請韓小小幫忙做個試驗,卻出事了,這難道是巧合。為什麼只有韓小小能看見?為什麼鬼眼石可以透視?為什麼鬼眼石能看過曾經發生過事?為什麼鬼眼石又在人彘身後看到韓小小的影像?好多的問題,一切因鬼眼石而起。
校方聯絡到韓小小的姑姑,姑姑聞訊從國外回來,她出錢做了DNA的鑑定,結果證實人彘正是韓小小。肖正平悲痛欲絕,整天守在醫院裡,讓這個從天而降的姑姑大為感動。肖正平對於邵剛一直耿耿於懷,認為韓小小的被綁架跟邵剛的那番話有關係,卻不給邵剛解釋的機會。
邵剛陷入了尷尬境地,這時南方教授突然約邵剛見一個奇人。
奇人名叫李一鳴,是南教授的老朋友,去西藏多年,鬼眼石就是此人送給南教授的。事先,南教授叮囑邵剛千萬別讓李一鳴知道鬼眼石的事,李一鳴脾氣古怪,不希望鬼眼石不能公佈於世。
李一鳴不像邵剛想像的那樣倜儻瀟灑,而是高高瘦瘦、相貌普通的一個人,但兩隻眼睛出奇的亮,像是能射出光來一樣。據南教授說李一鳴已年逾半百,在西藏精研密宗多年,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可謂駐然有術。
一見面邵剛的面,李一鳴立刻對南方教授道:“你沒聽我的話。”
李一鳴聲音不大,平和語氣中透著一股勢不可當的力量,南教授和邵剛都是一愣。李一鳴補充道:“我是說鬼眼石。”
“什麼?”南方裝傻。
“你沒聽我話,把鬼眼石給這孩子了?”李一鳴捅破這層紙。南方見紙裡包不住火了,忙笑道:“這不是外人,是我侄子。”南教授是個不拘小節的人,為人爽快。
李一鳴瞪了南方一眼笑道:“恐怕是剛認的侄子吧,你從來就死皮賴臉。”南教授不語,只是訕笑。
邵剛從不知南教授還有這樣一面,禁不住也想笑,忙道:“李先生,是我非纏著南教授的,可是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啊!老李,你又長新本事了?”南教授也道。
李一鳴看了邵剛一眼,眼神中有一股平和的力量,坐下身,想了一會兒道:“這樣跟你解釋吧!你知道警犬為什麼可以追蹤犯人吧!是犯人留下了身上的氣味,但氣味這種東西是摸不著看不到,而我們人類又在執著於色、聲辯物,嗅覺又不發達,所以感覺不到犯罪分子留下的氣味資訊。”
“這麼說你是靠你的狗鼻子嗅出來的?”南方打趣,他在老朋友面前返老還童了似的,邵剛也感覺自己很放鬆,似被一股祥和的氛圍擁抱著。
李一鳴面色安祥,顯示出一個密宗師傅的修為,繼續道:“不是這樣,實際上一件事物發生後,並非只留下氣味,還殘留下來了許多的資訊,除了氣味外還有形象、聲音甚至更多資訊,比如這個杯子,”
說著,李一鳴拿開面前的一隻杯子,然後指放杯子的位置說:“現在,桌上並看不到這隻杯子,但是實際上杯子的形象資訊仍殘留著,所以我就可以知道這裡曾有過一隻杯子。”說著又用手指一點邵剛的眉心,邵剛感到眉心一麻,像是低壓電流擊了一下,眼前呼地閃過一股白光,李一鳴道:“鬼眼石的殘留資訊還在你這裡,所以我知道你用過鬼眼石。”
“真是活見鬼!”南教授嘀咕了一句。
“沒錯,其實很多所謂的見鬼,並非真的有鬼,通常是因為某種原因看到了殘留資訊,錯以為是見鬼。”李一鳴道。
邵剛靈光一現,若有所思,忙給李一鳴的杯子裡添水,然後湊近身李一鳴道:“那都是什麼樣人會‘見鬼’呢?”
李一鳴看了看邵剛,像是看透了邵剛心思,笑道:“你想問什麼?”
“我只是想知道什麼人什麼情況下見鬼?”
李一鳴笑:“像你這樣用鬼眼石的人,開了天眼就可以看見殘留資訊,另外出生不久的小孩也可以,還有的孕婦也可以機緣巧合地開啟天眼,也能看見。”
邵剛猛一拍大腿,他知道李一鳴所說的“天眼”與民間所說的“鬼眼”和他正在研究的“第三隻眼”是一回事,他明白了為什麼韓小小可以在寢室裡看到“鬼”,而別人看不見,因為韓小小懷孕了。而這番“殘留資訊理論”也解開了為什麼他可以看到三岔巷綁架一幕和望山村韓小小被殘害的景象。
李一鳴和南方都被邵剛的舉動鬧愣了,邵剛從403鬧鬼講起,細緻將整個事件原原本本告訴了李一鳴,又說了自己的剛剛的想法,得到李一鳴的肯定。
李一鳴突然道:“據我猜測,你看到人彘身上有模糊的韓小小形象不像是殘留資訊,很可能是第七感。”
“第七感?”
“人有六個感覺器官,眼、耳、鼻、舌、身、意,對外在世界的感知全靠這六感,實際上人類還存在著第七感,有人管第七感叫直覺,實際那是退化了第七感官。你猜這第七感官是什麼?”李一鳴賣了個官子,南方教授笑而不答,顯然猜到答案,邵剛不解。
李一鳴停了一會道:“是松果體。”
松果是一個顏色淡紅的橢圓形體,位於人體丘腦的上後方,附於第三腦室頂的後方。兒童時較發達,一般7歲後逐漸萎縮,成年後不斷有鈣鹽沉著。松果體的功能與機體代謝有一定的關係,有抑制性成熟、延長童年狀態的作用。如遭破壞,可出現性早熟或生殖器官過早發育的現象。這是邵剛所知的一般常識。
南教授補充道:“一般來說,醫學上認為松果體只是人體中一個退化的多餘器官,事實上新近的研究告訴我們,松果體還具有其他的多種功能。我一直認為松果體就是人類退化的第三隻眼,不知是什麼原因,在進化過程中這第三隻眼睛逐漸從顱骨外移到了腦內,成了“隱秘的”第三隻眼。儘管松果體移入了黑洞洞的顱腔內,不能直接觀察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但由於它曾經執行過人類第三隻眼晴的功能,仍然能感受光的訊號並作出反應。例如人們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裡會感到心情舒暢、精力充沛、睡眠減少。反之,遇到細雨連綿的陰霾天氣則會情緒低沉、鬱鬱寡歡、常思睡眠。這一現象正是松果體在‘作崇’。”
李一鳴也點頭稱是:“不錯,所以當人類失去其他六感的時候,這個退化的第三隻眼便有可能被啟用,第七感的功能增強,而通常女人的心思較為純淨,第七感更容易被激發。”
邵剛喃喃道:“難怪說女人直覺比男人準呢?!”
李一鳴笑:“呵呵,沒錯,可以這樣理解。”
尾聲
韓小小有了一個好的歸宿,李一鳴在取得她姑姑的同意後,將韓小小這個失去六感的人帶去了西藏,說不定可以堪破佛法真諦。之前,李一鳴與韓小小曾相對而坐冥思了三天三夜,可以用第七感與之交流,邵剛想這樣一來在韓小小的世界裡也不會感到孤獨了。
臨行之前,邵剛在李一鳴的幫助帶著鬼眼石與韓小小“見”了最後一面。
肖正平為照顧韓小小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韓小小姑姑大受感動,留給肖正平一大筆錢,並可以幫助肖正平出國,這也是他與韓小小未完的心願。很快肖正平實驗取得成功,並申請了出國名額,他想盡早離開這塊傷心之地。
邵剛找到了肖正平,此時肖正平對邵剛不那麼敵意了,二人本來是好朋友,經過了這麼多事後,終於可能坐下來好好談談了。二人慣例到一家小酒館去喝酒,但酒的滋味卻大不同。
不知不覺兩人又談起韓小小,邵剛提出韓小小突然遭綁架是另有隱情,會不會有人主使?另外自己去望山村時吳友德兄弟怎麼會事先知道並設下圈套?
那天肖正平一提韓小小就只是哭,最後兩人都喝得爛醉。在互相攙扶之即邵剛偷偷在肖正平眉心按了一個東西,是顆晶瑩剔透的米粒大小的石子,嵌進肉裡,不留意時絕難發現。
三天後,肖正平從樓梯上跌死了,邵剛趕到之時肖正平還有未曾嚥氣,他摔斷了頸椎骨,眼神在圍觀的同學中找著什麼,看到邵剛後想要說什麼,最後只努力吐出“小小……”兩個字,才嚥下最後一口氣,大睜的眼睛裡透出無比的恐懼。
邵剛輕輕地幫肖正平合上眼睛,趁大家不注意摳下肖正平眉心的那顆鬼眼石。同學們感嘆肖正平用情專一,臨死還念念不忘韓小小。
只有邵剛心裡明白,肖正平是看到了韓小小的“鬼魂”嚇死的,這也是他應有的下場。
韓小小臨行前曾與邵剛“見”了最後一面,邵剛用鬼眼石開啟第三隻眼,而失去了六感的韓小小在李一鳴的啟發下,第七感不斷增強。韓小小的第七感告訴邵剛,綁架她的人竟然有門的鑰匙,並藏身在房間裡,可能是有人背後主使。
邵剛想驗證一下,在肖正平不知情的情況下在他眉心放了鬼眼石,肖正平看到了韓小小殘留的形象資訊,正所謂做賊心虛。
邵剛想起李一鳴唸的《心經》裡的有一句:“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
後來,人販子馬德友兄弟落網,供出僱二人綁架韓小小的是一個大學生模樣的人,還提供了韓小小住址和門鑰匙,條件是賣到偏遠山區。後來又通風報信說有個姓邵的大學生前去找人。
一切都很明瞭了,一切源於韓小小的懷孕,源於肖正平對前途的追求。邵剛對肖正平的死也很些遺憾,他並沒想讓肖正平死,而是他心裡的恐懼嚇死了自己。
邵剛想——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是啊,心無掛礙,心中無“鬼”,還會怕“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