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密檔案

[ 鬼故事 ]

多情的九月依然肆虐著夏季的黏稠,我站在村頭的小河邊看著那群姑娘在洗滌著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潔白如藕般的小臂此起彼伏,煞是好看,她們無視我的存在,在她們眼裡我這個直到九歲才會說話的孩子是個傻子。

河水依舊在緩緩地流淌,我看著夕陽慢慢的從西方落盡,天際變得一片火紅,姑娘們端著各種各樣的臉盆,盛著那些她們穿在身上花花綠綠的衣服從我面前走過的時候,她們紛紛看了

我一眼,她們笑著,大聲的談論著我這個冷家的崽子。我漠視著她們,似乎她們說的不是我。

母親的呼喊讓我重新抬起頭來,我的母親很漂亮,我知道村裡的大嬸們在一起的時候,母親總是她們談論的話題。我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母親姓冷,十七歲那年便生下了我,這在落鳳坡產生了很大的躁動,我的外公是一九五二年抗美援朝的軍人,回家後是我們村裡的唯一的共產黨員,於是他當了村長。母親未婚先孕的事兒使得外公大發雷霆,他抽出一根樺樹的杆子劈頭蓋臉的向母親打去,外婆過去拉著,就被外公打折了一條腿。從此母親便帶著我住在落鳳坡的小河邊。小河裡的水很清澈,母親每天都在河裡洗她的一頭烏黑的長髮,我已經十二歲了,母親教會了我一些字,使我能夠用文字記錄。我的語言表達能力很弱,因為有時候我不需要說話,母親就會知道我想要什麼。我現在已經抬起頭來看著母親,

我看到的母親和平時不太一樣了,她的臉變得扭曲,因為她聽到了那些姑娘們的談論。我還是漠然,那群姑娘看到母親便住口了,好像從來沒有說過什麼,那些聲音從悶熱的空氣中蒸發了。母親穿著裙子不緊不慢地走著,高跟走在泥濘的小路上也開始傾斜的扭曲著。這裡沒有人穿高跟鞋,即使最年輕的姑娘也不穿,我讀懂了母親眼中的意思,站起來揉了一下痠麻的腿便隨著母親回家去了。

月光灑在堂屋的時候,我的家裡開始忙碌起來,一群渾身散發著汗臭味的男人陸續的走進我家,我呆在外間的房子裡,中間隔著一個走廊,一群男人在我家打麻將,煙霧騰騰的嗆了我的嗓子,不時有人離開座位走進母親的房間,旁邊站著看的男人便去補了他的位置。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的凌晨四點,我的家裡才重新變得空檔起來。我餓了,便走進母親的房間,看見母親的床上汗漬斑斑,母親披頭散髮的躺在床上,汗水把她的頭髮浸溼,她指了一下床頭櫃子上,我便走過去拿了一張同樣骯髒的紙幣,因為村頭的老王開始叫賣油條了。

等我拎著油條回來的時候,母親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坐在門口的凳子上嗑瓜子,她那細長的腿從裙子底下盪來盪去。縱兒,你回來了。一股透著懶散而嬌媚的聲音從母親的口中發出來。我點點頭。你就是個傻子,什麼也不懂,早知道這樣,當初老孃不如把你扔進落沙河。我已經習慣了她這樣罵我,也習慣了夜晚母親房裡的叫聲與搓麻將的嘩啦聲。可是今天,母親並沒有繼續罵下去,因為門口多出了一個人。我詫異的看著母親的臉變得窘迫然後又恢復了淡然。那個男人白白淨淨的,三十左右年紀,母親呵斥我進屋去,於是那個男人便在我家跟母親聊了好久,直到晚上一群群男人重新回到我家,但是,這一晚我卻沒有聽見搓麻將的聲音和刺鼻的煙味,於是我便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真是一個好覺。

早晨醒來的時候,母親不見了,恍恍的屋子似乎沒有人存在過,我成了一個陌生的孩子。床頭的櫃子裡面有許多紙幣,我餓了便去拿來換取我的食物。我拿完了三個抽屜的第二天,有個陌生的女人來到我家,她邁動著小腳口裡叫著縱兒,後來,我有了自己的名字,冷縱。一群男人推倒了我家的房子。然後把傢俱抬到那個小腳女人的家裡去,我怔

怔的看著這一切,站在一群指指點點的女人之間看著這一切,彷彿這一切與我無關。直到中午的時候,我才走回我的新家,我說,外婆,我餓了。小腳女人便在廚房裡給我做飯,吃厭了油條的我對什麼食物都情有獨鍾。即使只是一個平常的饅頭。母親不會再回來了麼,我問外婆,外婆摸著我的頭:縱兒,吃飯吧。

我在落鳳坡上完了我的小學、中學。我變得和平常人一模一樣,與眾不同的是,我的腦子經常閃現出一個離奇而詭異的情景,我站在落沙河旁邊,看著母親從上游漂下來,好看的頭髮散亂蓬鬆的隨著水波起伏流動。她的眼睛變得赤紅,眼角被水泡的浮腫透明的乾涸血漬,有兩隻蒼蠅輪流飛舞在上面。當夜夜這個夢境降臨到我身上時,我第一次感到不再陌生,不再像第一次那樣從上鋪滾落下來,嚇壞了我的同學們。後來逐漸發展到我閉上眼睛就會發現那個夢境。終於有一天,我看到了那個夢境。

初二的一個下午,我如往常一樣的回家拿我的乾糧,走到落沙河的時候,我依舊習慣性的停留,好像,夢中的那個境況就是那樣,從沒有改變過,我看到,我看到上游飄下來一個人,穿著紫色裙子,頭髮蓬鬆,高跟鞋一起一伏,我沒有感覺了,就好像是夢中,我呆呆的看著飄下來的屍體被樹枝攔住,我坐下來靜靜的閉上眼睛,眼前又出現了上游浮屍的幻影,這是真的麼?我躺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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