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民本是湘西青鎮的一個孤兒,十歲那年在山上跟一群野狗搶兔子,被憤怒的野狗破了相。幸好有個趕屍人路過救了他,並收留了他,教會了他趕屍的絕技。
這是民國十三年,湘西地面上土匪橫行,與當地的駐軍對著幹,衝突時有發生
,幾乎天天死人。劉宏民的生意也是異常紅火。這天天剛擦黑,有人來找他,來人是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自稱李七。李七是雞公山上的土匪頭子,據說是殺人不眨眼的。不過,做這活做久了,再兇的人在劉宏民眼裡不過
就一具可以喘氣的死屍而已。他淡淡地說:原來是七爺,不知找我有什麼事?李七皺著眉頭說:找你還有什麼事,當然是衝著你的手藝來的。他告訴他,不久前他帶著幾個弟兄到縣城來探聽軍情,不想還沒進城,就被人認出來了,結果跟官兵打了一場,混戰之中,手下的五個兄弟就全死了。這不,就來找他把屍體趕回老家了。
到了席龍山上,劉宏民看到了那幾具屍體,個個都是血肉模糊的。他拿出幾顆小藥丸,一一放在屍體的嘴邊,跟著,猛地一拍,屍體的牙關就鬆開了,藥丸掉到嘴裡。然後他又拿出幾張黃符貼在他們的額頭上,跟著拿出幾個黑布袋將他們連頭帶身子兜起來。做這一切的時候,他的嘴裡都在嘀咕著咒語。半響,他拿出酒來,猛吸一口,然後噴在屍體的身上,一聲斷喝:還不起來,跟我回家!
說來奇怪,那本已沒有生命的屍體此刻竟然像復活了過來一般,關節僵硬地站了起來。一路行走,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現了一間小茅屋,深藏在樹木草叢中,顯得說不出的詭異。這就是湘西一帶特有的死屍旅館。劉宏民熟門熟路地領著屍體們進過去。門沒有栓,輕輕一推便呀一聲開啟。
一個瞎眼的老頭正在吃飯,聽見了動靜也不開口,默默地起身走到後室中去。劉宏民讓那些屍體進屋來,各自面朝牆站好,然後,自個兒在鍋裡舀了一碗飯吃了起來。
李七還從來沒在這種地方停留過,一身的雞皮肉都豎了起來,他啐了一口說:媽的,晦氣!連飯也不吃,就跑到屋裡去睡了。等劉宏民來的時候
,他已經打起了呼嚕來。等到劉宏民發出呼嚕聲的時候,李七卻睜開了眼睛,他仔細地聽了聽他的呼嚕聲,確定他不是假睡,這才一骨碌爬起來,來到了外面。
一盞豆大的油燈被擠進屋來的風吹得東倒西歪的,五具屍體直愣愣地站著。李節突然撲哧地笑了起來,說:你們裝得還真像,好了,他睡著了,你們歇口氣吧。話音剛落,就見那些屍體一起動了,紛紛揭去身上的黑布,這哪是死人,分明都是活人!
真累,要不是為了貨,老子才不幹呢!
就是,真累!
李七忙讓他們安靜一點,別把劉宏民吵醒了,又說:貨都還在吧?
都在。跟著那五個人掀開衣服,袖子,褲管,這些地方都緊緊地綁著一些油紙包。李七鬆了一口氣說:這就好。我說吧,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這是怎麼回事呢,原來李七不僅是土匪,還是個大煙販子。販賣煙土的利潤非常大,他急需錢來補充軍需。本來這活都是手下的兄弟做的,可最近駐軍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嚴查販賣煙土,一旦查獲,煙土沒收,人槍斃。他的好幾路人馬都這樣遭了殃。沒辦法只有親自出馬。
他是土生土長的湘西人,知道趕屍人通常都是不走大道走小道的,整個湘西的小道都在他們的腦子裡藏著。小道沒有關卡,再說了,就是有,誰會去把搜查死屍呢?於是就讓五個手下吃了一種可以暫時假死的藥,等到劉宏民做完法,他們已經醒來了。都是湘西人,自然見過趕屍的場面,學著屍體走路的樣子走,還真把劉宏民給騙了。
李七來到外面,噘起嘴巴咯咯地學了幾聲貓頭鷹的叫聲,頓時從黑暗中又躥出五個人來,他們各自把罩著屍體的黑布袋套在自己的身上,然後站在牆邊。而原來的那五個人潛入了黑暗之中。
這時天已微明瞭,李七也去休息了。
到了晚上,劉宏民這才睜開眼睛,繼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