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車廂裡擠滿了東倒西歪睡眼迷離旅客,行李架和座位下填塞著骯髒油膩的行李捲,腳下佈滿各種食物的殘骸和男男女女的鞋子,空氣裡彌散著渾濁腥臭的氣味。這是一列駛往呼和浩特的北上慢車,幾乎每個小站都要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捎上三三兩兩的零星乘客,慢條斯理的向前爬行。
我愈發感到呼吸不暢五內翻騰,心中詛咒著時間和列車的蝸行,伸手從包內掏出一瓶燒酒,跨過車廂過道熟睡的人叢,來到車廂的交接處。對著車門的縫隙盡情的呼吸了幾口,胸中登時穿過一絲清涼。眺望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籠罩著的參差不齊的丘陵,遠處偶有點點燈光,瞬間又如同鬼火般逝去。
轉身攤開一張報紙,坐了下來,開啟酒瓶,想用這簡單的方法麻醉自己,度過難捱的長夜。沒任何食物下酒,大概是空腹的緣故,濃烈的燒酒很快便擴散到周身,四肢開始綿軟,眼前開始漸漸地模糊,睡意悄悄襲來。車過忻州站,便瞌睡起來。
不知什麼站頭,列車咯噔一聲轟響,又停了下來。車門開啟,一股清涼的狗縞私矗掖蛄爍齪劍趴邸7⒕醵悅娑鬃乓桓鋈耍街揮納畹男⊙墼諞躡鐧囟⒆盼遙旖槍易拍涿畹奈⑿ΑV患簧砑負蹩床懷霰糾囪丈嗪鹺醯囊律潰褂卸啻φ攬凍鐾床懷銎し舯舊納砬A成削詈冢椿乓惶跆醮酉竺幣謊曳⒛諏饗碌暮棺眨豢詘籽老緣酶褳獯萄邸
我禮貌地回敬一個笑容,眨了幾下惺忪的醉眼,又要睡去。突然他扯著尖細的聲音說道:你的念珠能賣給我嗎?
我一楞,心說怎麼一開口就要問人做生意,真是無聊。我看了一眼腕上的那串念珠,應了聲不賣,便別過臉去。
這是一掛極普通的念珠,也稱手串兒,用一種名為星月菩提的珠狀植物種籽串成的。在各處旅遊景點的紀念品小攤上很容易找到類似東西,也很便宜。
不過,我手上的這串念珠到有個來歷。那是前年去九華山的途中,遇到一個去祗園寺掛單的年輕
僧人,便相伴上山,山南海北的聊的很投機,臨別相互留了稱謂地址,他脫下腕上的念珠送給我做個紀念,笑著說戴上便可以得到菩薩的護佑。菩薩的事我到沒想過,但這個情誼和淡雅的珠子使我從此沒再摘下,成了裝飾。我又大口地喝了些燒酒,頭更沉了,眼也更粘了。
我會出個好價錢!他不甘心地說道。多少都不賣,是朋友送的,我不屑地甩了一句。
那用這個換怎樣?,我將眼裂開一道縫隙,赫然發現他乾枯如鷹爪般的手掌上託著一柄刀。
那是一把極其精美的刀,長近一尺,修長的刀身在刀尖處向上稍稍彎起,型狀如羚羊角一般,鋥亮的白銅胎殼上雕著古樸別緻的花紋,中間錯落有秩地嵌著三枚綠豆大的紅色晶體,牛角的刀柄外鑲雕花鑄銅,光滑圓潤。w
ww.我眼一亮。因為自小就喜歡刀,並收藏了各式各樣的刀,閒暇時把玩著形態各異刀具成了一大樂趣,幾乎到了痴迷的地步。
我接過刀,沉甸甸的,一股寒意從掌心竄到體內。我仔細端詳著刀鞘上精美的花飾和令人費解的符號,由衷地讚歎著做工的精細與造型的完美,這不是一把尋常可見的物件。由於白銅刀鞘內附著一層薄薄的牛皮,使刀和殼之間不鬆不緊、恰倒好處,我將刀慢慢抽出,不禁心頭一凜。因為刀身上象年輪一樣佈滿了血漬,已看不出金屬的色澤,在昏黃燈光的映襯下綻出淡紅色迷人的光芒,但卻有著攝人心魄的力量,感覺到逼人的銳氣。我揣摩著,這刀一定是經常殺牲口吧,不過主人也太邋遢了,也不擦乾淨了。
我將刀戀戀不捨地交還他,將瓶內殘留的酒一股腦喝了下去,搖搖頭,強打精神說道:你真說笑了,我換不起,你的刀太貴重了,我這珠子值不了這麼多。
只要喜歡就值,這刀對我一點用處都沒有,我真的想換。他嘴角仍掛著難以琢磨的微笑,固執地將刀再次遞過來。
我的頭越來越沉了,眼幾乎難以睜開,已經不想再糾纏下去,便迷迷糊糊摘下念珠遞過去,接過刀順手塞到懷裡,嘴裡含混不清地咕嚕著那就由你吧,你可別後悔,說罷便沉沉睡去。
睡夢中覺得被人推了一把,一個激靈醒來,見乘務員手裡拎著拖把,正在清理衛生。忙站起身,發覺已經天光大亮了,摸到懷中的硬物,才恍然記起什麼,對面的人不知何時已經離去。看一眼空空的手腕,悵然
若失,心裡惴惴的,油然升出一絲愧疚。火車已經進了內蒙古境內。時已入秋,天空碧藍,大朵的白雲悠悠地高懸在空中,似乎和那連綿不絕的大青山在相互講述著一個個美麗的傳說,樹木的葉子已變的金黃,載著晶瑩的露珠,在晨光中不停地閃動著,炫耀著斑斕瑰麗。
內蒙古,這個令我感到神秘和嚮往的地方。我不斷搜尋著腦海裡從書本中看到的一幅幅畫卷,那風吹草低現牛羊的廣袤草原,那一群群飛弛如電的駿馬,那碧綠草場裡蜿蜒
的清河和五彩斑斕的蒙古包,還有那蕩氣迴腸如泣如訴般低沉悠揚的馬頭琴聲終於列車拖著沉重的身軀和疲憊的乘客抵達終點。我背起行囊匯在人流裡匆匆出了站臺,茫然地望著四周。我要轉車到白雲鄂博的,朋友在那裡採風很長時間了,讓我過去玩玩。好在不用趕時間,我不想錯過領略青城丰采的機會,準備先在呼和浩特市內轉轉。我買了份地圖,寄存上揹包,租了一輛腳踏車,便漫無目的地遊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