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末。黃老仙快50歲了,還是個單身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隊長給他分派了看坡的任務,就是看護地裡的莊稼別被人偷了。
這幾晚,黃老仙發現有個瘦小的人影,老在坡上那塊地瓜地邊轉悠,一看到黃老仙馬上就跑。地裡的地瓜長得差不多了,挖出來正合口,估計那人是想偷地瓜。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黃老仙跟那個黑影鬥智鬥勇了五天五夜,也沒看清那人的長相。
這天傍晚他終於熬不住,躺在看坡棚裡打起了鼾。趁這當兒,那個黑影順利偷走了兩墩地瓜。
一墩地瓜一般三五個不等,兩墩少說也有六七個,在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也算不少了。挖走地瓜的地方白天會很扎眼,很容易被人發現,黃老仙看坡這幾年,還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事。第二天一早,他一覺醒來,發現地瓜丟了,就沿著腳印追了去。
剛下過雨,地上的腳印很清晰,黃老仙很快就追到了目的地,是村頭的牛家。這牛家一個寡婦養著兩個孩子,看樣子,剛才去偷地瓜的是牛寡婦家的老大,因為她家的老二是個五歲的孩子,偷地瓜這事根本做不來。
黃老仙扒著牛寡婦家的門縫往裡瞅了瞅,門縫太窄,幾乎看不到什麼。寡婦門前是非多,黃老仙心裡慌慌的,感覺自己不像追贓人,倒成了偷東西的,生怕被人看到,慌里慌張走掉了。
黃老仙心裡有數,地瓜肯定被他們藏起來或是吃掉了,沒憑沒據,如果現在自己進去找牛寡婦算賬,孤男寡女的,說也說不清。他得另想辦法。
回到坡上後,天色還早,黃老仙瞅著被挖走地瓜留下的鮮土,突然有了主意。他挨著丟地瓜的地方,又挖起了一墩地瓜。這墩地瓜真爭氣,下面長了四個拳頭大的地瓜,黃老仙拿著就去了牛寡婦家。
牛寡婦早起床了,見黃老仙上門,顯得有點慌張。黃老仙這下心裡更有數了,他拿出那四個地瓜,往桌子上一放,開口說道:“這日子,難啊,誰家也不好過,但凡有點辦法,誰願意沒日沒夜睡在地頭看坡呢?給蚊子咬不說,一旦丟了莊稼,得翻好幾倍賠啊。你家還有兩個孩子,更不容易。這幾個地瓜送你家了,算是感謝你家這幾年對我看坡的關照。”
牛寡婦臉紅得跟塊大紅布似的,還沒等她開口說什麼,黃老仙倒揹著雙手,轉身出門走了。
“我以德報怨,看你還好意思來偷?”黃老仙邊往回走,邊得意地哼起了小曲兒。回去後,他放心大膽地睡了一上午的安穩覺。
晌午時分,黃老仙爬起來,到地頭一看,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地瓜又丟了兩墩!
“我的娘,地瓜都送你家裡去了,還來偷?而且是大白天來偷,這也太給臉不要臉了。”黃老仙是真生了牛寡婦的氣,“你說你一個婦道人家,我看你拉扯兩個孩子不容易,退一步,你怎麼還步步緊逼呢?”
這時,隊長來了,一眼就看見丟了地瓜,把黃老仙一頓臭罵,讓他限期破案,要不然這損失就從他工分里扣,年底想拿糧食回家,門也沒有。
黃老仙一邊自認倒黴,一邊就恨上了牛寡婦,哪裡還敢反駁隊長半句?一連兩天,黃老仙蹲在地頭一個勁地嘆氣,一點辦法也沒有。
第三天一大早,隊長找上門來,一句話把黃老仙炸了個跟頭:“你小子,竟出花花腸子,是不是看上人家牛寡婦了,監守自盜,把地瓜送她家去了?”
黃老仙原本以為,自己送了地瓜,就能擋住牛寡婦家伸出的“三隻手”,沒想到事與願違不說,看來她還把這事告訴了隊長。
果然,隊長接著說:“人家牛寡婦都跟我家你嫂子說了,說你前幾天給她家送地瓜了,讓你嫂子問問你是不是看上她了,你要是不嫌棄她那倆孩子,她那邊沒啥意見。這不,你嫂子讓我來聽聽你的意見,人家還等著回話呢。人家一個婦道人家,這麼主動,可不多見,你小子可是走了桃花運嘍。”
黃老仙目瞪口呆,真是陰差陽錯,怪不得她牛寡婦有恃無恐,那天上午又殺了個回馬槍,來偷了第二次,原來是故意逗自己啊。
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打著燈籠也難找,那幾個破地瓜算什麼?黃老仙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我孤家寡人一個,哪敢有啥意見,就怕人家瞧不上咱。”
“行了,這事你別管了,包在我和你嫂子身上了。”隊長說著話,樂呵呵地走了,剛轉過身,又回頭用手指指還傻站著的黃老仙說,“你啊,膽子就是忒小,要換成我,早把這一地的地瓜全給她家送去了。哈哈哈??”
隊長邊說邊笑著下了坡,自言自語道:“這倆人,有點意思,估計是王八瞅綠豆,早對上眼了。”
那年秋天糧食豐收的時候,黃老仙和牛寡婦利利索索辦了婚禮。
至於當初坡裡丟的地瓜,黃老仙對外說,是他忍不住餓自己吃了。隊長笑了笑沒說啥,在分糧食時也沒扣他工分,反而還獎勵他看坡有功,多分了他10斤地瓜。
新婚夜,黃老仙摟著牛寡婦問:“那天傍晚剛下了雨,你打發你家老大去坡上偷地瓜,是不是早就設計好的,讓我順著腳印就能追到你家?”
牛寡婦一把推開黃老仙:“什麼時候的事?你可別瞎說,我家兩個孩子正正經經,從來不幹偷雞摸狗的事。”
黃老仙較了真:“你再好好想想,就是我給你家送地瓜的前一天晚上。”
牛寡婦認真地說:“那天你去我家也看到了,我家老大當時根本不在家,去二十里外他姥孃家借糧了,第二天下午才回來的。你肯定認錯人了。”
“我是順著泥地上的腳印追到你家的,再說看那幾天跟我鬥智鬥勇的身影,也像你家老大。不會有錯。”黃老仙自信在追蹤這方面,從沒失過手。
牛寡婦聽了,“咯咯”地笑了:“那身影是我,腳印也是我留下的,你看我這身子骨跟個孩子有啥兩樣?我去坡上掐了一籃地瓜葉,回家給孩子做糊糊吃。我在那坡上轉了好幾晚了,你都不睡覺,跟打了雞血似的,我當時恨不得上去掐死你。孩子都餓好幾天了,實在沒辦法,老大才去他姥孃家借糧的。好在後來天可憐見,你終於熬不住睡了,我老遠就能聽到你在棚子裡的打鼾聲,要不也不敢去。不過,天地良心,我只是掐了點地瓜葉,從來沒打那些地瓜的主意,我對天起誓,從來沒有。”
這時,在窗外偷聽的人,掩著嘴笑了。誰啊?原來是隊長兩口子,按照當地風俗,他們來一對新人的窗外聽夜呢。
隊長心裡明鏡似的,當初他就發現黃老仙和牛寡婦在坡上進進退退拉鋸了好幾天,一琢磨這倆人有點意思,看女的不敢下手偷,男的守得嚴,他就趁下雨的當兒,故意偷了兩墩地瓜,有意“栽贓”牛寡婦,讓黃老仙順跡追到她家裡,這樣就有戲了。
可是後來隊長髮現倆人沒朝他想的方向發展,老實巴交的黃老仙還給牛寡婦又送去了一墩地瓜,沒辦法,隊長就加了把柴,又偷了兩墩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