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晚上,在外的人陸陸續續地回家過年了。可是,村子裡有這麼四個男人,過年的方式與眾不同,他們平日裡都好賭點小錢,只恨打工時太忙碌,又不在一處,所以一直無法盡興,現在過年相聚了,他們決定大賭一場。
這是一間看林人的房子,位於森林邊,非常安靜,看林人回家過年了,四個人跟他討來鑰匙,決定就在這兒玩個通宵,他們倒是沒忘了跟家裡招呼一聲,家裡人雖不情願,但也不好反對,畢竟這是春節。
隨著“嘩嘩”的洗牌聲,四人開賭了,後來嫌不過癮,決定賭大的。在緊張刺激的鏖戰中,不知不覺中已到了夜裡十點多,東邊的人面前現金已是一大摞,他手氣不錯,也隨之放鬆下來了,這一放鬆不得了,他感覺餓了。他說:“哥們兒,我要找口吃的,你們三個都是先到家的,個個吃飽喝足了,我呢?千里迢迢一到家就被你們拽來了,連口熱水都沒下肚哩。”
另三人說:“早說啊,這兒哪有吃的?你得去村裡小店買,這一來回至少半個小時。”
東邊的人說:“那你們稍等一下,我快馬加鞭好不好?”
他正要動,有人說話了,是南邊的人,他是個輸家,今晚賭到現在就剛剛才和了一局,現在他不樂意了,說:“哥們兒,你這就不對了,我剛剛和一局你就要停下,這不是明顯攪我手氣嗎?”東邊的人也急了:“可我總不能活活餓死吧?”
這話一出口,四個人都暗暗心驚,大家平時都是要好的朋友,現在怎麼剛一見面就槓上了?要知道大夥一年才見上一次面啊,嘿,真應了那句老話:賭博場上人情薄。可現在誰也抹不開面子,下不了臺了。正僵著,外面忽然“咯吱”一聲輕響,像是有人踩斷了樹枝。
四人一聽,渾身汗毛就豎起來了,夜深人靜、天寒地凍的,什麼人?如果是人倒也罷了,只怕……不是人!深山老林,什麼樣的東西沒有?大夥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眼裡讀到深深的恐懼,提著心開啟門往外一看,雪地一片空曠,哦,地上有樣東西,是個保溫飯盒。
東邊的人趕緊把飯盒拎進屋,開啟一看,裡面是香噴噴的湯圓!另三人一起說:“你不是餓嗎?這下好了,不用下山買了,快吃,快吃!”
東邊的人說:“這是誰送來的?我得找找看。”
另三人早拉住了他:“找什麼找?打牌要緊。”
東邊的人沒法,只好開吃,只咬了第一口就愣住了,可另三人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催命鬼似的,說:“救場如救火,快點!”
四人繼續開戰,一晃又是個把小時過去了。南邊的人忽然呻吟一聲,臉上現出一副痛苦的樣子來。另三人忙問:“你又怎麼啦?”
南邊的人捂著胃吃力地說:“晚上胃藥忘吃了,我得回家拿。”
另三人一起大叫起來:“嘿嘿嘿,瞧這婆婆媽媽的,不就是胃病嗎?算個事嗎?咱這在外打工的,誰吃飯不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忍忍就過去了唄。你這一去至少半個小時,我們三人就乾等你嗎?”
南邊的人一聽也急了,紅著眼說:“你們還是人嗎?”
東邊的人毫不示弱:“剛才我餓時你是怎麼說我的?”
就在這時,外面又是“咯吱”一聲響。屋裡一下子靜了下來。大夥老半天才壯起膽開門一看,門外放著一盒藥,正是南邊的人常服的胃藥。
想吃的來吃的,想藥來藥,這是怎麼回事?管他哩,大夥賭紅了眼,根本沒有時間多想。
子夜時分,寂靜突然被打破,村子裡響起了驚心動魄的鑼聲。只有遇到火災等緊急情況時才敲鑼,現在發生什麼了?
四個人本能地跳起身,跑到門外,居高臨下往村子裡一看,沒有火光,這麼說沒有失火,只是家家戶戶的電燈亮了,顯然所有人全被鑼聲驚醒了,狗叫聲響成一片。
忽然,北邊的人手機響了。半夜來電話肯定不是好事,他接起來一聽,臉色頓時就變了。電話是他剛上初中的女兒打來的,女兒聲音裡帶著哭腔:“爸,你在哪啊?咱家進賊了!”
北邊的人急得喉嚨都啞了:“閨女,咱家東西被偷了嗎?”
女兒說:“東西倒沒偷多少,剛才賊也被大夥抓住了,可你倒是回來啊,爸,我怕!”
北邊這人的老婆回孃家照顧她生病的媽了,家裡就女兒一人。現在他用眼瞟著另三人,另三人背過臉去不理他,他懂了,嘆口氣,說:“閨女,我實在走不開啊,這個,賊抓住就好,沒事了,你休息吧,不用怕。”
回到小屋後,北邊的人嘆了口氣說:“我家進賊了我都不回去,閨女不知道嚇成啥樣呢。”
西邊的人咂咂嘴說:“今夜有點怪,你們仨都先後遇到事了,下面該輪到我了。”
這時,東邊的人低下頭說:“我……那盒湯圓,是我媽送來的,我咬一口就嚐出來了。”
南邊的人伸手撓撓頭說:“我猜那盒胃藥是我媳婦給送來的,她曉得我離了這藥不行。”
四人唏噓一陣,紛紛說:“我們都不像個人,心都沒了。”“誰說不是呢?哎,今晚就算了,往後再也不賭了。”
感嘆完了,四人一致同意今晚索性賭個痛快,算是告別賽,從明天開始,堅決不賭了。
於是,西邊的人乾脆關了手機,四人一直賭到天亮。
忽然,小木門被人急急地敲了起來,四人嚇得心臟怦怦直跳,是警察嗎?不是,是西邊這人的一位叔公。
叔公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可找到你了!你老爹夜裡急性闌尾炎發作,沒人送醫院,打你電話,你又死活不接!”
西邊的人兩腿一軟,問道:“現在我爸呢?”
叔公一翻眼,吼道:“快跟我回去,辦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