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分明

[ 現代故事 ]

夏雲強拖著行李箱剛出火車站,就看見了來接他的瘸三。瘸三是個老帥哥,只可惜瘸了一條腿。

瘸三跟夏雲強同是百興村人,從小的光腚娃娃,關係十分要好。後來夏雲強從警校畢業後,去了千里之外的一座城市工作,母親過世後,他把父親也接了過去,他和瘸三的來往就少了。不久前,妻子患了絕症離世,而父親越來越思念老家,夏雲強決定遷回家鄉。三個月前,他先將父親送了回來,然後用這段時間辦妥了工作調轉事宜,這次回來,便打算紮根家鄉了。

瘸三領著夏雲強走出了車站。夏雲強見不遠處停著一輛賓士,正想過去,瘸三卻一把拉住他,笑道:“不是那輛,是這輛。”

夏雲強順著瘸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頭灰色毛驢拉著的木架車,裡面鋪了厚厚一層乾草。夏雲強驚訝地問:“三哥,你是說這輛?”

瘸三已經走了過去,從賓士車邊的男子手中接過鞭子,坐上趕車位,讓賓士跟在後面,然後招呼夏雲強:“上來啊,忘了你這二十多年一直懷念的那件事嗎?”

夏雲強小時候是在百興村長大的,那個年代,他坐得最多的是毛驢車。有一次他和瘸三喝酒時,順嘴說了懷戀坐驢車的感覺,沒想到瘸三竟記在了心裡。

夏雲強心裡一陣興奮,他跳上車,躺在車上鋪著的乾草上,愜意地閉上了眼睛。瘸三一聲吆喝,毛驢車帶著獨有的韻律向前走去。夏雲強感覺壓力突然間都消失了,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過了多久,毛驢車突然一個急轉彎,夏雲強從車上被甩下,滾到了地上。他一睜眼,見瘸三正要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而毛驢受了驚,拉著車衝進了路邊的田地,還在拼命向前跑去。

在他們前面,斜停著一輛越野車,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一臉壞笑,趴在車窗上說:“喲,不好意思,三哥,兄弟見了你高興,想跟你打個招呼,沒想到把你這驢給驚了,沒摔壞吧?”

瘸三的額頭撞傷了,一股鮮血順著臉頰流下來,他擦了擦臉上的血跡,上前扶起夏雲強,問:“兄弟,你沒事吧?”

夏雲強活動了下身體,搖了搖頭說:“我沒事,剛才是他們用車別住了我們?”

瘸三點點頭,說:“李大愣子,你成心找麻煩是吧?”

“三哥你怎麼不講理呢?剛才我都說了,我只想跟你打個招呼,誰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李大愣子嘻皮笑臉地說。

夏雲強看明白了,這個李大愣子明顯是在找茬,他剛想開口,瘸三卻一把攔住他,低聲說:“兄弟,你還沒正式上任,再說這事也沒法深究,你別管了。”說完,瘸三抹了抹臉上的血,平靜地說,“李大愣子,招呼打過了,趕緊走吧,你那點小心思我懂,這點賬,以後有的是機會算。”

李大愣子哈哈大笑,得勝一般駕車離去。瘸三和夏雲強上了賓士,在路上,瘸三告訴夏雲強,李大愣子和他在江邊一南一北,各開了一個沙石場,如今縣城建設熱,沙石供不應求,是相當賺錢的生意,李大愣子一直想吞併他的沙石場,所以總找他的茬。

夏雲強這才明白原委,他哼了一聲,說:“三哥,剛才你沒衝動是對的,什麼事都要靠正規渠道解決,你不用怕他,只要他敢做出格的事,我們警察絕對不是吃素的。”

瘸三大喜,一拍他的肩膀,豪邁地說:“有你這句話,有未來的刑警隊隊長撐腰,以後這縣裡,就是我瘸三的天下了。”

夏雲強嚇了一跳,急忙說:“三哥,你可別胡來啊,別人不守法我收拾他,你要是不守法,我就得枉法,三哥,你不是想害我吧?”

“瞧我這臭嘴,一得意就忘形。不過兄弟你別擔心,我也就是快活快活嘴,你三哥我不是那種人。”

說話間車到了百興村,瘸三引著夏雲強來到一座嶄新的院落,門前站著一個老人,正是夏雲強的老父親。夏雲強跟父親打了個招呼,然後問:“爸,這是誰家啊?”

夏父笑呵呵地說:“兒子,三兒說要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我事先沒跟你說,三兒知道我想跟老鄰舊居的住一塊兒,所以在村裡給我蓋了這座房。”夏雲強大吃一驚,問瘸三:“三哥,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沒跟我說一聲?”

“多大的事?對你三哥來說,不過舉手之勞。”瘸三說。

夏雲強想了想,說:“那好,花多少錢回頭我給你。”

“行,你願意付錢隨便你,省得你心裡不舒服。”瘸三說,“進屋吧,飯菜早就準備好了。”

飯菜是幾個鄰居幫忙張羅的,村裡相熟的人來了不少,大家喝得十分開心。一個兒時的玩伴喝多了,感慨道:“雲強,你回來得太晚了,你要是早點回來當刑警隊副隊長,三哥哪至於蹲大牢啊?”

夏雲強愣了一下,疑惑地看著瘸三,問:“三哥,你被判過刑?怎麼沒聽你提過?”

“多少年前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提起來有什麼意思?”瘸三漫不經心地說。

那一年,村裡面家家戶戶種起了香菇。一個叫楊威的大混子帶了七八個人來到村子裡,以規範市場管理的藉口,要統一低價收購百興村的香菇。村長試圖跟他講理,結果被他一頓拳腳打得滿地找牙,村民們一個個敢怒不敢言。這時,瘸三挺身而出,一刀捅進楊威的肚子,在被警察抓走時,瘸三對楊威說:“你要是敢欺負我百興村,等我出來就弄死你!”

瘸三當時表情猙獰,十分嚇人,結果就鎮住了楊威,再不敢到百興村撒野。瘸三因為傷害罪被判了3年徒刑,出獄後他直接留在了縣城,開始時擺了個小地攤,後來賣過服裝開過飯店,近些年縣城大搞建築,他瞅準了形勢在江邊弄了個沙石場,如今已賺得盆滿缽滿。

聽著三哥的傳奇經歷,夏雲強隱隱覺得,似乎跟那些道上的大哥有些相似。再聯想起李大愣子的事情,突然之間,他心裡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第二天一大早,夏雲強去了縣公安局報到。利用工作之便,他暗中調查了瘸三和李大愣子的相關資料,正如他猜測的那樣,瘸三是警方掛了號的人物,是本縣比較有名的一個團伙老大。不過除了爭地盤打架鬥毆,瘸三倒沒有其他惡行。尤其是近幾年開辦沙場後,瘸三似乎安於現狀,為人十分低調,甚至給人一種軟弱的印象。

而那個李大愣子,履歷則比瘸三豐富多了,他先後四次在獄中呆了9年,其中三次都是傷害罪,是個不折不扣的亡命徒。3年前他開了那個沙石場,跟瘸三發生衝突後,打傷了瘸三的三名手下,不過這時候的李大愣子有錢有關係,找了個手下頂罪了事。

夏雲強感到心裡不是滋味,瘸三果然不是一個乾淨的人。他決定找機會跟瘸三好好談談,讓他別再跟李大愣子起衝突。一個星期後,他打電話約瘸三喝酒。瘸三十分高興,說:“那就來我沙石場吧,指導一下我們民營企業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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