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陰鎖陽

1、莫名被抓

初春的一天早晨，齊大爺吃過早飯，照例歇息了片刻，然後拿上他心愛的半導體，端著老伴早已泡好的一杯茶，夾起門邊的馬紮，悠悠然出了門。

齊大爺這副行頭可不是去找人閒聊，四年前他從機械廠退休後，見身體還硬朗，便找到開公司的兒子，提出在兒子的公司做個顧問，繼續發揮餘熱。可兒子齊向陽聽後卻嘴一撇說：“爺，雖然你的技術沒得說，也主管過銷售，但我們的觀念不同，在一起難免有爭執，為避免你生氣，替你的健康著想，你還是在家與媽頤養天年吧。”

滿腔熱情被兒子兜頭澆了一盆涼水，齊大爺很鬱悶。老伴深知他是個閒不住的人，怕他清閒久了悶出病來，於是靈機一動說：“小區大門旁邊那個耳房不是沒人租嗎，你有修車配鑰匙的手藝，何不租下來給小區和路人行個方便？小區來往人多，相互之間打聲招呼，說幾句閒話，反正也不指望掙錢，總比悶在家裡好。”老伴這主意不錯，齊大爺心花怒放，沒幾天他的小店就開張了。

齊大爺踱到小區大門口，剛開啟小店的門，保安小王就過來說：“齊大爺，有件好事在等著你，有家鎖業公司今天在綠城廣場挑戰民間開鎖高手，說是誰能在90秒內連開他們公司十把鎖，他們公司就給30萬！齊大爺，就你那5秒開一把鎖的手藝，這還不小菜一碟？”

齊大爺一時沒聽明白，茫然地問小王：“挑戰民間開鎖高手，什麼意思？”“哎呀，齊大爺，看來你還不知道啊！”小王回到保安室，拿出一份報紙，指著一條廣告說，“你自己看吧，前幾天我就看過這個廣告，當時以為是那家鎖業公司的促銷噱頭，剛才小區裡有人從綠城廣場那邊過來，說是擂臺都擺好了，才知道是真的。”

聽了小王的話，齊大爺把老花鏡往眼睛上推了推，將信將疑地接過報紙，剛掃了一眼，眉頭就擰成了一個大疙瘩。看完一遍，他像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又重新細細看了一遍，完了放下報紙也不說話，只是臉陡然板了起來。

齊大爺神情的前後變化小王看在眼裡，他納悶地問：“齊大爺，你怎麼了？”齊大爺緊繃著臉沒搭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像做重大決定似地說：“小王，待會兒我老伴出來，你告訴她一聲，就說我有急事去綠城廣場了。”說完快步來到街邊，伸手攔了輛計程車，直奔綠城廣場而去。

不大一會工夫，齊大爺就到了綠城廣場。廣場裡擠滿了人，他費了好大勁兒才擠到擂臺邊，抬頭一看，只見擂臺兩邊各掛一條幅，分別寫的是：永久鎖業公司尋找民間開鎖高手；激情90秒，挑戰30萬！擂臺中間橫拉了一條鋼絲繩，上面鎖著形狀不同，大小不一的十把鎖，擂臺靠後的位置坐著幾個人，估計是永久鎖業公司的代表及公證人員。此時站在擂臺上的是主持人，正合著勁健的音樂在激情解說：“剛才已有數位民間開鎖高手進行了挑戰，雖都未成功，但雖敗猶榮！激情90秒，挑戰30萬，請臺下的民間高手們勇敢站出來！”

一聽還沒有人挑戰成功，齊大爺暗自鬆了一口氣，正尋思是否上臺，一身穿開鎖公司馬甲的中年男子應聲上了擂臺。中年男子臉色沉著，上擂後也不說話，伸出左手握住第一把鎖，頭微微傾側，右手拿出一根鐵絲放在鎖眼上，計時開始後，他慢慢把鐵絲向鎖眼裡試探，並不時抖動著，不到10秒就開啟了這把鎖。中年男子這麼快就開啟第一把鎖，臺下的觀眾立刻叫起好來，但他卻不為所動，又開始開第二把鎖。中年男子一口氣開了五把鎖，可卻在第六把上出了問題，用了一分多鐘才開啟，而此時時間已經到了，他只好沮喪地搖了搖頭，向臺下一抱拳，快步下了擂臺。

齊大爺站不住了，他從側面上了擂臺，站定後緩緩舒了一口氣，調整一下呼吸，然後從鑰匙鏈上取下一個兩面有齒的細簧片，伸出左手捏住第一把鎖。記時鐘響過，齊大爺把簧片伸向鎖眼，只輕微抖動了幾下，簧片就全進了鎖眼，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第一把鎖應聲而開。

臺下有觀眾看著表，齊大爺開啟第一把鎖後，立即就有人驚呼：“這老爺子只用了短短５秒！”但他話音剛落，齊大爺又開啟了第二把鎖，這下更有人尖叫起來：“天啦，這老爺子手裡拿的不是鑰匙吧？”

轉眼之間，劉大爺連開了六把鎖，永久鎖業公司人坐不住了，紛紛不由自主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臺下的觀眾也突然安靜下來，他們在等待齊大爺開完最後一把鎖，這時間對他們來說既短暫又漫長，只有主持人在底氣不足地報數：“第七把，第八把，第九把，這老爺子已經開啟了九把鎖。”

就在齊大爺心無旁騖，摒住呼吸開第十把鎖時，從臺下觀眾群裡突然躥上來一胖一瘦兩個男子，一左一右夾住他，一把抓住他的手，並大聲對他說：“原來是你，我們等候你多時了，請跟我們走一趟！”

這個變故讓臺下所有觀眾都一頭霧水，偌大一個廣場，頓時鴉雀無聲，好一會兒才有人明白了過來，大聲質問那兩個男子：“你們是誰？不會是永久公司派的，不想讓這老爺子挑戰成功，故意來搗亂的吧？”

有人這麼質疑，臺下的觀眾立刻就像傳染似的，紛紛指責永久公司，說見齊大爺技術高超，他們就故意滋事，明擺著是不想出那30萬，有人憤怒了，還向臺上扔東西。

眼看現場就要失控，抓齊大爺的胖子伸手從懷裡掏出證件，向臺下的觀眾一亮說：“我們是警察！從這老爺子剛才開鎖的速度來看，我們懷疑他涉嫌一件案子，所以要帶他回局裡詢問。我們的行為與永久公司無關，這活動可繼續舉行。”說完帶著齊大爺下了擂臺。

既然兩人是警察，他們在執行公務，誰也不能阻攔，只是臺下的觀眾幾乎誰都不相信，這老爺子看起來都六十多了，能是罪犯嗎？

2、另有隱情

滿以為自己會贏得那30萬，誰知半路上殺出兩個程咬金，獎金沒拿到不說，還被懷疑涉嫌一個案子，齊大爺心裡別提多沮喪了，但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他清楚既然被懷疑上了，在沒有調查清楚之前多說無益，所以就跟隨兩名警察來到他們局裡。

一到局裡，齊大爺立即就被帶到了詢問室，胖警察面無表情地說：“你也這大歲數了，是你自己說呢還是要我們提醒？”“你讓我說什麼？”齊大爺睜大了眼睛，“我突然被你們帶了過來，我還沒問為什麼呢？”

胖警察瞟了齊大爺一眼，沒理會他的話，開始詢問他的姓名、年齡、住址和工作單位。齊大爺一一作了回答，沒有絲毫隱瞞，神情坦然。問完這些，胖警察突然又問：“齊大海，半個月前，也就3月20號白天你在哪裡？”

“我幾乎每天都在小區門口的小店裡，那天也不例外。”齊大爺想也不用想，隨口回答說。“有證人嗎？”齊大爺應對自如，胖警察感到詢問有些困難，但還是按程式繼續提問。“當然有！”齊大爺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我們小區裡幾乎所有的人都可以證明。”

或許胖警察覺得這樣問不出什麼，他改變了策略，問起了齊大爺的開鎖技術：“齊大海，你開鎖的技術相當精湛，跟誰學的？”

“說起這事就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了。”齊大爺撓了撓頭說，“解放初我跟一民間藝人學的，那會兒我才七八歲。要不相信的話，你們可去我工作過的市機械廠打聽，我給廠裡很多人配過鑰匙，修過鎖，他們大都知道我過去的歷史。”

齊大爺說到這裡，在胖警察旁邊做紀錄的瘦警察像是想起了什麼，轉臉對胖警察耳語了幾句，之後胖警察又問：“齊大海，既然你姓齊，那你認不認識齊向陽？”

“認識啊，他是我兒子，我當然認識了！”齊大爺哭笑不得。“那你怎麼不早說啊？”胖瘦警察同時跳將起來。望著兩人那怪異的表情，齊大爺一時也摸不著頭腦，正想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卻見兒子齊向陽出現在詢問室門外，隔著門上的玻璃向兩個警察招手。

胖警察出去片刻就回來了，忙不迭地對齊大爺說：“齊大爺，誤會，一場誤會！你開鎖的工夫實在太好了，讓我們誤以為你是那案子的嫌疑人或者是他們的同夥了。”

“現在不懷疑了？”齊大爺費解地看著他倆。“當然不懷疑了。”胖警察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嫌疑人開的都是安裝永久公司鎖的使用者，也就是你兒子公司的鎖。”

“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回輪到齊大爺吃驚了。“具體的情況你回去問齊向陽吧，涉及到破案程序，我們不便說。”胖警察把齊大爺送出詢問室。

出了公安局，齊大爺上了兒子停在路邊的車，還沒坐穩，齊向陽就埋怨他今天不該來攪局。莫名被帶到公安局詢問一通，齊大爺也一肚子悶氣，兒子這一發牢騷，他也惱了：“你開公司掙錢也不容易，我不是怕你那３０萬被別人輕易拿走了嗎？再說你事先也沒跟我打招呼，當時也不在臺上。”

齊向陽這次用來挑戰的鎖都是新研製的，有的還沒投放市場，在舉辦這活動之前，他做過一些調查，知道本市及周邊幾乎沒有人能在90秒內開啟那些鎖，剛才他在公司接到擂臺現場工作人員打的電話，還以為自己的活動達到目的了呢，誰知千算萬算，卻惟獨忘了父親是開鎖高手中的高手。

望著鐵青著臉，氣鼓鼓的兒子，齊大爺想起胖警察說過的話，顧不上再辯解，忙問他公司出了什麼事。齊向陽本不想讓父親摻和公司的事，可到了這會兒，想瞞也不成了，他長嘆了一聲，說了他舉辦這次活動的原因：半個月前，在市區濱江，錦繡，隆興三個小區，有幾十戶業主家的門大白天接連被開啟。奇怪的是，這些業主家的門雖然被開啟，卻沒丟任何東西，據那些業主講，他們離開家時，門都鎖得很好，被開啟後門鎖也沒遭到破壞。警方接到報警後，根據現場判斷可能是一個人所為，但目的並不是偷東西，警方開始也想不明白這個開鎖人是何目的，後來經過調查得知，這些業主安裝的都是永久公司生產的鎖後，就聯絡了他。

聽到這裡，齊大爺腦海一閃：“那個開鎖人是衝你的公司去的？”齊向陽點了點頭，說公司從十天前開始被代理商退貨，說他公司生產的鎖大白天被人開啟，一點也不管用。他一打聽，原來是有人利用此事遊說那些代理商，讓他們改變代理產品，所以他才舉辦這次活動。

齊大爺恍然大悟，兒子舉辦這次活動的目的是既想用鉅款引出那個開鎖人，又想借此樹立公司產品過硬的形象！可自己上臺引出了警察，那個開鎖人即便想得那30萬，恐怕也不敢上臺了。意識到自己破壞了兒子的計劃，齊大爺很懊悔，仔細一想，他又大吃一驚，問齊向陽：“你的意思是那個開鎖人是受人指使？”

齊大爺的話問到了齊向陽的心裡，他苦笑了一下說：“我懷疑是永強鎖業公司在背後搗的鬼，因為遊說那些代理商的都是他們公司的人。他們公司這幾年新產品研發跟不上，老產品的質量也不行，今年的銷售很不理想，很多市場被我們佔了，我懷疑這是他們想出來的歪招。”

齊大爺退休前做過多年銷售，深知企業之間競爭的殘酷，沉思了一會兒，他問齊向陽：“永強公司的負責人是誰？”“董事長鬍楊，總經理胡海平。”齊向陽看了父親一眼，不知道他是何意。

“董事長叫胡楊？”齊大爺驚呼起來，半晌才又喃喃地說：“如果真是他，幾十年不見，看來是有備而來了。”

“你認識胡楊？”齊向陽納悶地問齊大爺。“我當年的師兄也叫胡楊，他是不是下頜有一個黑痣？”齊大爺急忙問。得到兒子肯定的回答後，齊大爺嘴角一挑，胸有成竹地說，“向陽，看到後面那幾輛報社和電視臺的車了嗎，你放慢速度，讓他們跟上，然後到公司開個新聞釋出會。”

“開新聞釋出會？你還嫌事兒不夠多，還想把它往外捅啊？”齊向陽急了。齊大爺微微一笑說：“向陽啊，事情既然出了，與其掩蓋，不如讓它公開。記者跟上來了，躲避不是辦法，要善於藉助媒體替自己說話，沒準壞事能變成好事，被動變成主動。”

“可我們說什麼呢？”齊向陽還是有些擔心。“幫你找那個開鎖人啊。”齊大爺神秘一笑說，“你擺擂臺的方法是被動的，我用的方法是主動的，他一現身，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