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城最有名氣的地產商徐雙武意外被殺了。經過屍檢,徐雙武的致命傷在後腦。死的時候,他端坐在老闆椅上,估計那一下重擊來得猝不及防。而且,他死後被開了膛,雙腎不見了。
市裡的領導對此案非常關注。事實上,徐雙武和市裡的很多領導私人關係密切。
徐雙武除了妻子之外,還有兩個情人。除了這“三窟”之外,徐雙武另有一幢別墅。這別墅位於郊區,是另一個地產商十年前開發的。徐雙武住在這裡的次數並不多,他請了位家政工人打理這裡。家政工人是個年過五旬的男人,名叫趙赫。這次正是趙赫報的案。
趙赫告訴警方,他每週三和週五過來打掃這裡。上週五他過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徐雙武來到這裡。這個週三,趙赫再次過來打掃房屋時,剛開啟書房的門,一下子就嚇傻了。他沒敢走進書房內,喘息了許久,這才撥通了報警電話。
趙赫並不知道徐雙武的真實身份,他甚至管徐雙武叫房子誠。
“房老闆為人很好的,他還請我吃過飯,不但給工資,每次來,都給我帶條好煙。”趙赫說。
劉隊長很驚訝,他知道房子誠是誰。三年前,房子誠是這個市的國土資源局副局長,因為受賄東窗事發,被逮捕判刑,因為認罪態度好,退贓及時,只判了三年,還緩刑兩年。現在的房子誠,估計正在監獄服刑。
劉隊長沒有立即去司法局瞭解房子誠的情況,而是來到了房管局,調出了徐雙武這幢別墅的所有人記錄。等看到產權登記人姓名時,劉隊長髮現的確是房子誠的名字。
當務之急,是找到房子誠。
劉隊長了解到,房子誠並不在監獄,因為減刑,他已經提前一年出獄了。出獄後,就在“雙武置業集團”供職,職位是投資部顧問。雙武置業,就是徐雙武的公司。
劉隊長給房子誠打了個電話,約在一個咖啡廳和房子誠見面。房子誠如約前來。
兩人見面後,房子誠遲疑著向劉隊長伸過手來:“辦案?”
“是的,”劉隊長也不隱瞞,“有些情況想找你瞭解。”
房子誠做了一個願意配合的表情:“說真的,我也很驚訝。他和我是同學,高中同學。很能幹的一個人。”這裡的“他”,不言自明,就是指徐雙武了。
“他和你關係不錯吧?”劉隊長開門見山地問道。
房子誠點點頭:“當然。我這個戴罪之身,能得到他的高薪聘請,實在是讓很多準備看我笑話的人跌破了眼鏡。”
“高薪?有多高?能打聽一下嗎?”劉隊長對房子誠很客氣。
“一個月兩萬。我不說,你也能查到。”房子誠聳了聳肩。
劉隊長直視著房子誠的眼睛,忽然問道:“徐雙武死的那個別墅,是你的?”房子誠愕然,瞪著劉隊長道:“這?怎麼可能?我哪有什麼別墅。原來棲身的三居室,離婚後,分給了孩子他媽。現在我還在租房子住呢。”
劉隊長愣了。
“那個別墅你去過嗎?”劉隊長又問道。徐雙武死亡的具體地點,到現在都沒有向外界公佈。如果房子誠直接說沒去過或者去過,那就有撒謊的嫌疑了。房子誠苦笑一聲,搖搖頭道:“我都不知道別墅在哪裡,又怎麼去?”
兩人告別後,劉隊長想了很久,也沒有什麼頭緒。隊裡的其他幹警也查了現場留下的線索,但都是無功而返。
擊殺徐雙武后腦的銳器,是一把鐵錘,在書房的牆角已經找到,上面還有徐雙武的血跡。只是沒有留下指紋。剖開徐雙武肚子的,是一把剔骨刀,那刀還插在別墅的廚房刀架上。刀架上有一套完整的刀具,只有這把剔骨刀上面留有血跡。同樣,上面也沒有指紋。
兇手為什麼要拿走徐雙武的腎?為了器官?不可能。徐雙武也是奔五的年紀了。
劉隊長帶著他的下屬,又一次奔赴案發的別墅區,四下走訪調查,看看有沒有人看到什麼可疑的跡象。據法醫判斷,徐雙武死亡之後,距離被發現的時間應該有30個小時以上。這麼說,案發時估計是在夜晚10點鐘之後。
開發這個別墅區的老總,也被劉隊長找到了。那個老總得知雙武置業老總住在這裡,驚訝得張開了嘴巴:“怎麼會?他住那裡?那塊地,原本就是他賣給我的。想要別墅,直接找我要一套不就行了?”
“別墅不在他的名下,在房子誠的名下。”劉隊長解釋道。
那個老總“哦”了一聲:“這就不奇怪了。房子誠那時候正好管土地拍賣這一塊。”
劉隊長聽了,心裡一動。
市領導再次過問案情。分管這一塊的常委專門聽了劉隊長的工作彙報。劉隊長說著說著,說到了房子誠的名字。常委皺起了眉頭:“不要提這個人。”
常委對房子誠很厭惡,這讓劉隊長有些好奇。他找來了房子誠的檔案,認真閱讀之後,眼前一亮。而在這個時候,下屬根據劉隊長的指示,調查了房子誠的一些社會關係和工作情況,讓劉隊長決定了要再次約見房子誠。
“這趟請你來,我是對你個人有些疑問。”劉隊長說道。
房子誠定定地看著劉隊長:“是問案發時,我的行蹤?”劉隊長搖了搖頭:“你在雙武置業當顧問,具體要負責哪些事務?”
房子誠冷笑了起來:“顧問顧問,顧而不問。這個,不說你也懂。”劉隊長搖了搖頭:“我不懂。徐雙武是個錢不走彎路的人,他怎麼可能高薪請你,又讓你無所事事呢?”
房子誠懶洋洋地答道:“這只是你的推斷,事實不是那回事。”
劉隊長沒再說這件事,而是轉了個話題:“你曾經做過獸醫?在進國土局之前,你是一個鄉鎮的獸醫站站長?”
房子誠一驚,點頭道:“沒想到劉隊長在我身上花了這麼多力氣,不會把我當成兇手了吧?報紙上可是說了,徐雙武死於重擊,這和我曾是獸醫沒有關係吧?”
劉隊長拿出一張紙來揚了揚:“你在雙武置業,專門替徐雙武公關領導。那些領導,都曾是你的頂頭上司。改容積率,申請市裡的財政補貼,拿社科獎和科技進步獎,這些,都是你在最近一年完成的工作。你總共替徐雙武掙下了不少於一千萬的收入。這些,就讓他用區區兩萬塊錢的工資打發了你,你很滿意嗎?”房子誠沉默了,許久,他嘆了口氣:“就算不滿意又能怎麼樣?我是個罪人,又沒有去處。”
“你沒有想過要殺了他?”劉隊長厲聲問道。
“怎麼會?你這是有罪推定!”房子誠氣憤地站了起來。
“好。這樣說吧,你犯事,是他舉報的;犯事後,你進監獄,他把你的妻子變成了情人,讓你們離了婚,這些,都不能讓你生出殺人之心嗎?”劉隊長也站了起來,冷冷地質問道。房子誠額上的汗一下子流了出來:“罷了,一切都有因,一切皆有果。”
原來,徐雙武的企業之所以能發展起來,關鍵就在於房子誠這個國土局副局長。後來房子誠擋了另一個官場黑馬的去路,徐雙武又迫切地需要那位黑馬的幫助,於是,徐雙武向有關部門舉報房子誠,把他弄進了監獄。
等房子誠進監獄後,徐雙武發現他把所有的罪責都攬下了,沒有供出任何一個其他領導,於是,徐雙武又生一計,他要利用房子誠這些關係,把自己的企業做大做強。
房子誠入了彀,卻渾然不知。直到他無意中得知徐雙武在郊區有個別墅,經常一個人過去住。房子誠出於好奇,跟了過去。他摸清了家政工人打掃房屋的時間,在一個夜晚,房子誠悄悄跟在家政工人後面潛入屋內。
徐雙武有寫日記的習慣。他利用房子誠的種種,都被他寫在日記裡。他住在這裡,恰恰就是為了保留他的日記。寫日記是他的愛好,甚至是癖好。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兒,被他一一訴諸筆下,彷彿是他聰明才智的真正體現。房子誠找到了那本日記。他發現自己後半生的不堪,原來真正的原因是出自於徐雙武的手筆,殺機隨之而動。
“你究竟是什麼時候懷疑上我的?”房子誠不甘地問道。
“我瞭解過這個城市的地產商,他們沒有一個不骯髒的。這樣骯髒的人,會因為你是他的高中同學,高薪請你,還用你的名字買別墅?所以嚴格說來,不是我懷疑你,而是懷疑你和他之間的關係。”劉隊長解釋道。
房子誠忽然大笑起來:“你這種推理有意思。如果你真是這麼想的,那你的生存狀態也確實堪憂。你還能找到幾個不骯髒的人,還能找到幾個不骯髒的地方?”劉隊長沒有回答他,他也沒辦法回答。
徐雙武為什麼會用房子誠的名字買別墅,也在他的日記裡找到了答案。這本日記,在房子誠殺了徐雙武之後,悄悄拿走了。房子誠認罪,日記也交了上來。
徐雙武和房子誠當年同窗,房子誠成績比徐雙武優秀。走上社會,房子誠當了官,徐雙武經商。等房子誠官越做越大,徐雙武就生了心,要把房子誠拉下馬。這幢別墅,就是徐雙武提前為房子誠準備的,只是房子誠做了副局長之後,受人賄賂,不需要徐雙武這幢別墅來加碼,別墅這才沒有派上用場。
劉隊長看完徐雙武的整本日記,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