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土不安

[ 現代故事 ]

錢小毛大學畢業後,就直接頂父親老錢的班進了殯儀館工作。沒想到,沒過多久,老錢就過世了。

錢小毛謹記父親臨終前的教誨,堅持在凌晨一點至三點工作。還好,殯儀館領導也同樣迷信,而殯儀館的員工本來就難招,錢小毛盡得父親真傳,給屍體修復的工作那是又快又好,所以就由他去了。

這樣,錢小毛在殯儀館一干就是七年,一直太平無事。隨著工資上漲,他不但買了房和車,還娶了一個漂亮老婆,日子過得很滋潤。

這天午夜12點,錢小毛和助手雷靜穿上防水的膠鞋和工作服,進入地窖,開始給冰櫃中的屍體做修復工作。雷靜是新招進來的員工,由錢小毛帶了一段時間,兩人配合得還算默契。突然,雷靜手一哆嗦,鉗子掉在了地上。錢小毛嚇了一跳,皺著眉頭問:“幹嗎?”

“師父,第78號櫃子好像有什麼聲音!”雷靜哆哆嗦嗦地說。

“扯淡,你又不是第一天來的,工作!”錢小毛撿起地上的鉗子,呵斥了雷靜。

3個小時後,9具屍體防腐及修復工作全部完畢。接下來就等著5點的時候,工作組人員將屍體抬進冷藏櫃儲存了,不過這種體力活是不用錢小毛乾的,他拍了拍雷靜的肩膀,示意她回家休息。

走到門口,錢小毛才發現把車鑰匙忘在地窖中了,於是轉身回去拿。當他開啟門,拿起櫃子上的鑰匙準備離開時,突然聽見了“叮叮叮”的聲音。這一下猶如錘子敲擊著心臟般,讓他渾身顫抖,但他還是壯著膽子,順手操起門邊的一把抬屍用的鐵棍,走向冰櫃,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錢小毛走近的時候,那聲音卻停了下來,可是對冰櫃已經無比熟悉的他很清楚,這聲音是來自78號冰櫃。當他走到78號冰櫃想開啟看看的時候,手機卻響了,是妻子戈芳打過來的。他接了電話,戈芳在電話中說家裡有急事,讓他趕緊回去一趟。

錢小毛顧不得眼前,忙放下鐵棍,急急忙忙地趕了過去。

錢小毛的妻子戈芳是個孤兒,文化程度不高,但是溫柔賢惠,只是特別迷信。平時晚上,錢小毛一出門去工作,戈芳就立即起床,在佛像面前點上三炷香,說是能保佑錢小毛平安,讓錢小毛啼笑皆非。但見她一臉正經,又不好說什麼。

錢小毛停好車,走上樓梯,一瞧見對門緊閉的大門,就擰緊了眉頭。他搬來這裡已經一年多了,卻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鄰居,偶爾會聽到關門聲,但都是在凌晨。

當錢小毛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他看見了鄰居的門縫邊有一絲絲的亮光,還有一股怪異的糊味傳來。這亮光看起來不像是燈光,倒像火光。心中雖然狐疑,但想起戈芳說起的急事,他不敢怠慢,忙開啟了門,回了家。

戈芳哪裡有什麼事啊,她解釋說錢小毛平時到3點工作完了,就會及時回家,今天超過時間沒有回來,佛像又在這個時候打碎了,自己很擔心,所以打了電話讓他回來。錢小毛安慰了好一會兒,她才沉沉地睡去,他自己也是困得不行,閉上了眼睛。隱約中,他聞到了房間中有一絲什麼東西燒糊的氣味,聯想到今天78號冰櫃的異常情況,他的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

第二天,睡得迷迷糊糊的錢小毛就接到了單位打來的電話,說有急事,讓他趕緊過來。

錢小毛接完電話後,穿好衣服就往單位趕。臨出門的時候,他正好撞上了隔壁的鄰居開了門,這是一個穿著破舊迷彩服的老頭,他似乎要出門,一見到錢小毛,立即轉身進了屋裡。在關門的一霎那,一股糊味傳來,錢小毛看見,他家客廳中央放著一個火盆,裡面還在燒著什麼東西。

錢小毛也沒有在意,急急忙忙地回到單位,發現門口停著一輛警車。他走到王主任的辦公室,雷靜已經坐在裡面,旁邊還有兩名警察。見到錢小毛進來,兩名警察立即站了起來,用一種打量嫌疑人的目光掃視著他。

錢小毛被這種眼神瞧得心裡很不舒服,但還是坐了下來。王主任說明了情況,原來昨天發生了一起性質惡劣的盜竊屍體案,78號冰櫃的屍體被盜走,經過警察勘查,地窖並沒有發生異常。

接著錢小毛接受了警方的盤問,心中就犯了嘀咕:78號屍體又不是什麼寶貝,放了十多年都沒有人認領,耗錢又耗力的,人家幹嗎要偷它!

很顯然,錢小毛昨天和雷靜在一起工作,又有監控作為不在場的證據,嫌疑自然被洗脫了。開車回家的時候,他路過一個燒餅攤子,感覺肚子有些餓,就走下車,想買兩個燒餅充飢。

燒餅攤子旁邊是一家燒烤攤子,攤主正忙著烤羊肉串。聞著傳過來的肉焦味,錢小毛感覺胃液一陣翻滾,突然想起這味道竟然和隔壁的那股糊味很像!

想到這裡,錢小毛顧不得肚子的飢餓,燒餅也不買了,直接發動了汽車,準備回去看個究竟。車子還未停穩,他就看見隔壁老頭神色慌張地提著一大袋東西出來。錢小毛心生狐疑,想跟過去看看,卻被老頭身後的另一個身影吸引住了。他定睛一瞧,那不是雷靜嗎?

只見雷靜跨著一個黑色的包,鬼鬼祟祟地跟在了老頭身後。錢小毛不動聲色,跟了過去。

老頭提著袋子,快步走到了小區旁邊的一條下水道入口。等錢小毛走近一看,他竟然發現雷靜偷偷地從包裡拿出相機在拍照。錢小毛看到這裡,實在忍不住,一拍雷靜的肩膀:“你在幹嗎呢?”

雷靜被錢小毛嚇了一跳,一看是自己的師父,她拍著胸口說:“你嚇死我了!”

此時老頭已經丟完東西走了,雷靜和錢小毛交流起來。原來雷靜是一名記者,這次偷偷到殯儀館做臥底,原本是想寫一份關於殯儀館工作人員生活素材讓她很是興奮。

今天錢小毛給警察做筆錄的時候,她一直在旁邊聽著,從中分析出來了線索。最初她是懷疑戈芳的,於是她來到了錢小毛家,卻意外地從隔壁家聞到了肉被燻烤的糊味。然後,她看到隔壁老頭從屋裡走了出來,就趕緊跟了過去。

錢小毛不得不佩服雷靜的勇氣,兩人一商量,都覺得這件事有蹊蹺。錢小毛聽了雷靜的勸,雖然心中萬分不忍,但還是打電話報了警。不過片刻,警察就來了,並帶來了法醫,從下水道掏出了那個黑袋子,開啟一看,裡面果然還裝有未完全銷燬的肢體。再接著,正在家中做飯的戈芳也被帶走了。

妻子被帶走了,又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連續幾日,錢小毛都惶惶不可終日。直到雷靜打來電話,讓他去刑警隊看警方公開的審訊影片。到了刑警隊,雷靜什麼也沒有說,而是帶著錢小毛到了監控室,播放了兩段影片。看完後,錢小毛呆住了。

原來,戈芳並不是孤兒,她原本生活在另一個城市的鄉村,有一個父親名叫戈大富。戈大富不務正業,經常做些歪門邪道的事情聊以度日,戈芳從小就跟著母親過著清苦的生活。

在十年前的一天,戈芳的母親去山上採野果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肇事司機逃逸。不過,案件很快偵破,司機是一家公司老總的兒子。那天他吸了毒,控制不住飆了車。老總為了保住兒子,希望能夠透過賠錢讓戈家撤訴,從而減輕自己兒子的罪行。

戈大富一見發財的機會來了,哪裡肯就此罷休。他在開出天價的同時,又怕對方放棄而弄不到錢,所以他拒不撤訴,也不上訴。兩家官司這一拖就是十年,而戈芳母親的屍體就這麼一直在冰櫃中放著。

就在去年,案件有了轉機,對方終於和戈大富達成了協議。戈大富拿到一筆鉅款,心裡美滋滋的。在女兒的要求下,他去了殯儀館要求火化存放多年的妻子的屍體。

哪知道,因為官司拖得太久了,屍體一直存放在冰櫃。而冰櫃儲存屍體的消耗是巨大的,光是電每天就要幾十度,加上十年來屍體的保養費、修復費簡直就是天文數字。戈大富聽得眼睛都直了,他不想花錢,卻又扭不過女兒堅持要母親入土為安,就想出了這麼一個偷屍的辦法。一來可以不用拿錢,二來以屍體保管不善為名再狠狠地敲殯儀館一筆,真是兩全其美。

當戈大富得知女兒的未婚夫正好在殯儀館工作時,就租住在了錢小毛隔壁,以便掌握他上班的規律。然後,他利用女兒與錢小毛的關係,讓她偷偷配了冷藏室的鑰匙。一切準備就緒後,戈大富在昨天開始實施計劃。

戈大富等到錢小毛工作完後下班,用鑰匙開了冷藏室,準備潛入實施盜竊。誰想錢小毛半途轉了回來,他果斷地藏進了冰櫃中,同時打電話給女兒,讓她支走了錢小毛,最後順利盜走了屍體。已經被金錢迷了心志的戈大富當然不會讓妻子的屍體再在這個世上出現,他瞞著女兒將妻子的屍體在家中就地火化,等屍體都變成灰了,到時候一切都好辦了,誰知卻被錢小毛和雷靜發現了。

錢小毛在監控中聽完這一切,感覺渾身脫力,他心中不禁感嘆,金錢難道比讓親人入土為安還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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