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高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可是這天傍晚時分,他在廠裡轉了兩圈之後,突然撒潑般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抹著眼淚哭開了。
程高這一反常的舉動,馬上就有人反映到了廠長劉更生那裡。
劉更生一愣,這個程高可能是受了什麼巨大的刺激,他沉吟了一會兒,向廠裡的保安說道:“他偶爾這樣就算了,下次再這樣做,就把他攆出去,以突發精神病為藉口送到醫院去,然後再開除他。”
程高發了回瘋,正讓人們納悶不已的時候,第二天他又和以前一樣來上班了,工作呢,也很正常,一點兒紕漏都沒有。
劉更生覺得自己的決斷很英明,他不能把一個賣力幹活的人輕易地辭退掉。
劉更生還沒高興多久,剛下班回到家,冷不丁地聽到有人在自己家門外哭。他開啟門,果然,程高又坐到自己家門外,抹著眼睛,一個勁兒地號叫著。劉更生和妻子對望了一眼,正要拉起程高問他究竟出了什麼事的時候,程高突然收住了眼淚,冷冷地看了看劉更生,匆匆地向樓下跑去,轉眼不見了蹤影。
昨天只是聽說程高號哭,而這回親眼見到程高犯病,劉更生心裡堵得慌,他懷疑程高是真瘋了。於是,他安慰妻子道:“明天我把他開除了,你放心,不會有下次了。”
妻子搖頭說道:“不行,他的哭肯定與你有關,現在他找上門來了,你再開除他,那以後就永無寧日了。你想想辦法,擺平他。”
劉更生點了點頭。他在心裡盤算著,應該和程高的家人聊一聊,讓他們把程高送到醫院裡去治療。
想到這裡,劉更生打了個電話,讓廠裡的保安坐車去程高家一趟。保安很快就給劉更生打了個電話彙報,說程高家裡一個人也沒有。
劉更生愣了愣,拿起外套往身上一披,就要出門。妻子冷冷地攔住了他:“幹什麼?你又要出去鬼混?”
劉更生急得直襬手:“怎麼會?我得去找程高,他這樣鬧下去,還有完沒完?”妻子聽他這樣一說,鬆開了手。
劉更生開著車,直奔另一個小區而去,他在這裡有一個情人,因為妻子看得緊,他已經有個把星期沒有來這裡了。今天程高一鬧,恰好給了劉更生夜晚外出的理由。
劉更生把車停好,快步向那幢樓走去。突然,他呆住了。小區的路燈下,正站著一個人,嘻皮笑臉地看著他,正是程高!
這事要是發生在以前,劉更生肯定將程高一頓好罵,可今晚不行。程高在劉更生的眼裡,和瘋子沒多少差別。要是這人以後再來這裡哭鬧,那自己就再也來不了這裡了。想到這兒,劉更生悻悻地向停車場走去,他不時地回過頭看,程高還在那裡,臉上有著一抹怪異的笑。
第二天一大早,劉更生就來到了辦公室,他要解決程高這塊心病。不管怎麼說,先得把他送醫院,要是沒病的話,得讓他吃點苦頭,以後再也不來煩自己。
可是,劉更生撥向保安部的電話還沒有通,門就被推開了,程高走了進來,畢恭畢敬地叫了聲廠長。
劉更生冷冷地看著程高,等著他的下文。程高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道:“我猜你肯定是打算擺平我了,對不對?廠長,不要找別人,讓我自己擺平自己吧。”
劉更生吃了一驚,這個人肯定是瘋了。程高繼續說道:“你花錢擺平了稅務部門,花錢擺平了勞動保障部門,現在,你要是擺平我的話,肯定也得花錢。不如,把那筆錢直接給我,我自己把自己擺平。每月1700塊的工資,我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還要供兒子上大學。大前天,我老婆生病住了醫院,我真的走投無路了。廠長,你就行行好,擺平我一回吧!”
找管理部門,劉更生可以慢慢摸索擺平的價錢,比如,以種種藉口剋扣工人工資,拒不執行最低工資標準。反正那些人,都是拿了自己好處的。
可現在面對程高,劉更生忽然發了怵,就算今天擺平了程高,以後呢?除了程高,保不準還有其他人呢?
凡事,還真不能走歪門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