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幫忙
接到蘇妙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替一個顧客試新上市的口紅。
我很不耐煩,眼前這個35歲的老女人,已經試遍了專櫃超過一半以上的口紅,可她依然不滿意。
我是口紅專櫃的售貨員,月薪1800元,在這個物價瘋漲的城市裡,屬於中低收入階層。可我四流大學畢業的資歷,不能讓我隨意地更換工作,所以我才不得不忍受著無數個像眼前這個老女人一樣只試不買的顧客。
蘇妙在電話裡聽出了我的不耐煩,她輕蔑地說:“你還沒辭掉你那份工作啊。”我討厭蘇妙的口氣,像她這樣的女孩兒,我的身邊比比皆是,她們自恃著家裡富裕,不開心就炒老闆魷魚,幾年不上班依然可以一季度擁有好幾雙昂貴的高跟鞋。
我呢,不打折的東西從來不買,我需要等到百麗賣斷碼,做特價,才能買下一雙不合腳但可以提升我自尊心的鞋子。
所以我不想跟蘇妙對話,她這次偏偏有耐心,彷彿還帶著討好的語氣,說:“乖嘛小如如,我請你吃泡菜火鍋。”
同窗三年,蘇妙知曉我的死穴,泡菜火鍋是我的至愛美食。
我心知天底下沒有免費午餐,蘇妙這般禮賢,必定有求於我。可口食之慾戰勝了理智,結果我還是乖乖地去了。
泡菜火鍋吃得熱辣之時,蘇妙湊過頭壓低聲音說:“小如,幫我個忙,你替我去相親好不好?”
我一口泡菜噴出來“:相親,你不是說你老爸最疼你嗎,怎麼會逼著你去相親?”我喝了一口水緩了緩氣。
蘇妙撇撇嘴說:“現在不再流行自由戀愛了,相親才是時尚,你懂不懂?”
蘇妙說她父親的朋友給她介紹了一個男孩兒,對方家庭,對方沒看上她,會令她丟面子,傳出去會被人笑,所以她才想讓我替她去試探一下對方對女朋友的要求。
“當然,我不會讓你白乾的。”蘇妙從桌子那邊推過來一個信封。
我猶豫半晌,衡量了一下那個信封的厚度,答應了。相親而已,又不是出賣肉體或者出賣靈魂,對方看不上眼的話最多也只丟一下面子,面子對我這種灰姑娘來說,貴不過一頓泡菜火鍋。
依照蘇妙的指示,晚上8點半我就到了富貴大飯店大堂咖啡廳。靠近鋼琴的座位上,早就坐著一個穿灰色襯衫的男人。年輕、乾淨利落,眼神也很清澈,看見我就露出很和藹友好的笑容。明知自己是冒牌貨,但我心裡還是很緊張,手擱在哪裡都顯得不自在。
他很體貼地替我叫了一杯慕尼黑咖啡。我喝下一大口仍不能安定思緒,像做賊似的陣陣心虛,耳邊掛的藍芽裡傳來蘇妙的聲音:“問他啊笨蛋,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不喜歡女孩子做什麼,通通都要問。”
我嚇了一跳,左右望望。我肯定蘇妙喬裝打扮在我附近,怪不得她讓我全程要開藍芽。
我定下神來,開始和他聊天,他很隨和,有問必答,我看得出來,他對我頗有興趣,問我喜歡吃的食物和喜歡看的書。
以我的戀愛經驗,男人不問我的薪水和職業而問這些生活細節,就代表這個男人並不是牆頭草,有主見,注重女子的內涵。這樣的男人不會輕易一見面就否決一個女人。
確定了這一點,蘇妙就可以現身了。
男人看見走過來的蘇妙,以為是我遇上了熟人。這時我才向他解釋,其實這位才是他真正的相親物件,而我只是她的朋友,因為她性格過於靦腆,怕一下子不懂得與陌生人交流,錯失機會,才讓我打頭陣瞭解一下。
男人聽到女人說這種話,一般都不會太生氣。他很紳士地站起來為蘇妙拉開了椅子,而我則功成身退。
2、業務
在飯店門口等車,透過落地玻璃窗,我看見自己的影子,與蘇妙並無差別,一樣的年輕、苗條、時尚秀美,唯一欠缺的是我沒有一個能為我創造條件的家庭。
心裡暗歎一聲,想起我離開時那男人目送我的繾綣眼神,無限惆悵。
蘇妙風風光光地戀愛三個月後,卻再次宣佈自己是單身。蘇妙告訴我,她和那男人吹了,雖然雙方第一印象都不錯,但相處下去卻發現彼此有太多分歧,就散了。
蘇妙準備第二次相親,她捅捅我胳肢窩:“和上次一樣,你也要幫我啊。”
“難道我天生就是做你相親替身的嗎?”我不滿地脫口而出。
但如果拋棄掉自尊心不說,做她相親的替身,其實是樁很好的生意,能免費借穿蘇妙的漂亮時裝,高雅的相親環境,彬彬有禮的物件,明星拍戲的風光也不過如此吧?雖然兩者到頭來都是假的。
想通了,覺得無所謂了。後來缺錢花的時候,我反而要求蘇妙替我介紹“生意”,女孩兒相親最顧忌的就是第一次見面被對方看不上,聽說有相親的替身,蘇妙的朋友趨之若鶩,我的時間被排得爆滿,只好頻頻向專櫃經理請假。
錢包很快就鼓脹起來,雖然做相親替身的過程中也有很丟臉的時候,有時剛坐下來還沒開口說話,男人就問我三圍,是否交過男朋友,有沒有上過床,問題尷尬得我想撞牆。
但這都是小事,最怕的是碰到懷壞心的男人,一杯茶沒喝完就說要和我去酒店開房欣賞月光。
有一次,我就遇到那樣一個男人。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著名大飯店的包間裡,我一走進去就覺得氣氛有點不一樣,我心裡有點不爽,可這飯店的菜是出了名的好吃,我又不捨得馬上離席,就硬著頭皮,坐下了。
沒想到那男人一點都不顧忌,抄起一杯紅酒就挨我身邊坐下,貼著我耳朵說:“美女,你不打算敬我一杯嗎?”
接下來的事情更過分,男人甚至伸出手來攬住我的腰。我當時就觸電般地跳開了,男人見我不從,生氣地說:“介紹人都跟我說你離過兩次婚了,還裝什麼清高!”
蘇妙聽了我的敘述,笑得花枝亂顫。我卻氣得淚水直往下掉,太卑鄙了,是蘇妙介紹的朋友,她沒理由不知道對方的底細,她故意不告訴我,萬一我真吃虧了,這輩子我還怎麼過?
憤怒的情緒,慢慢滋生出怨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