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獸

一、

葉晨是醫學院的學生，今天系裡安排他們臨床專業的學生去宜安醫院見習。宜安醫院是一家精神病院，剛進醫院，他就撞上一個被一堆醫務人員押著往病房走的病人，對方面色驚恐，嘴裡不住地喊：“妖怪，有妖怪！”

葉晨脫口而出：“聖誕老人怎麼會在這裡？”帶教的醫生狐疑地看他：“你認識這個人？”

“他是個流浪漢，一直在我們醫學院附近乞討。因為總是戴著一頂紅帽子，所以大家都叫他聖誕老人。奇怪，這人腦子很清楚的，怎麼被抓到這裡來了？”

醫生一推眼鏡，神色冷淡道：“妄想症，拖來了往我們這裡一丟，連個家屬都聯絡不上。”

葉晨翻看著聖誕老人的病歷，裡面詳細描述了他的幻覺。他見到了一隻巨大的怪物在追逐自己，他怎麼跑也擺脫不了對方。

他的主治醫生苦笑著搖頭：“如果不制住他，給他打鎮定劑，他恐怕會活活跑死為止。”

見習結束後，葉晨順利留在了此處實習。時間久了，他便獲准陪伴日益安靜下來的聖誕老人聊天。有一天，聖誕老人似乎認出了他，神色有些激動地攥住他的手：“孩子，你趕緊走，這裡有怪物。怪物會吃人的。”葉晨哭笑不得，他找理由推託：“不行，我暫時還不能走。我走了，你怎麼辦？”

聖誕老人還想說什麼，看到主治醫生來了，嚇得腦袋一縮，整個人蜷成一團。葉晨嘆了口氣跟他告辭，沒把兩人的閒聊放在心上。結果這天夜裡值夜班時，他就聽到了奇怪的聲響。

起先葉晨沒在意，以為是風聲。帶教的醫生神色卻有些不自然，葉晨不由得往窗外看：“什麼聲音？”帶教醫生摸了摸鼻子，含混道：“誰知道呢，也許是風吹樹的聲音。”

宜安醫院坐落在山間，此刻，葉晨突然想到了聖誕老人的說法：這裡有怪物。聖誕老人沒有精神病史，他的種種表現更像是受到巨大刺激後的應激性精神障礙。葉晨不動聲色，朝帶教醫生笑了笑：“咱們醫院還挺僻靜。老師，我困了，沒事我先去值班室睡了。”

葉晨出了辦公室，準備去找聖誕老人。可惜的是通往聖誕老人樓層的大鐵門鎖上了，他沒有鑰匙，只能悻悻地回了值班室。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清晰的低吼。葉晨驚醒了，爬下床朝窗戶外面看，路燈昏黃，黑影一晃而過。他正準備衝出去，卻在門口撞上了帶教醫生，對方皺著眉頭問道：“三更半夜你幹嗎去？”

葉晨嘟囔道：“上廁所。”便衝了出去。夜風清冷，醫院裡花木影重，在瑟瑟風聲裡，魑魅魍魎一般。他在周圍細細搜尋了一番，在接骨木的花圃裡發現了半截腳印。他抬頭看院牆，高高的院牆上裝著報警裝置，是什麼樣的東西能夠不動聲色地越牆跑走呢？

二、

第二天一早，葉晨還沒走到聖誕老人的病房門口時，就聽到了一聲淒厲的喊叫：“有鬼怪，鬼怪在追我！”他嚇了一跳，跑過去一看，不是聖誕老人，而是另一位病人。這人昨天跟聖誕老人聊完天以後就神神叨叨了，今天一早起來就大喊大叫有鬼怪。醫生們聚在一起交班時，都笑了：“這妄想症跟病毒似的，還帶傳播的。”

葉晨卻笑不出來，昨夜帶他值夜班的醫生也沒笑，而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接下來，彷彿真應驗了妄想症傳染的讖言。醫院陸續收進了不少妄想症患者，大部分都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口口聲聲宣稱有鬼怪。只是這些人描述的鬼怪模樣各不相同，彷彿這怪物還會變臉。

葉晨皺起了眉頭，他打電話給在民政局工作的朋友，想看看到底有多少流浪漢瘋了，又都被安置到什麼地方去了。

葉晨趁休息時間在醫院周邊的山上到處逛。自從那次夜班看出端倪以後，主任就沒有再給他排夜班，葉晨覺得其中必然有古怪。

幾天查詢下來，葉晨發現距離醫院五公里遠的地方有一棟大型的建築物。那棟建築物隱藏得很隱蔽，就連入口他都是繞了半天才找到的。正當他準備進去時，一位年輕的女士從院子裡走出來：“抱歉，請問你要找誰？”

葉晨一怔，他微笑著指向院子裡的鳶尾花：“我只是見花非常漂亮，想過來欣賞一下。我叫葉晨，在附近醫院工作，以前倒沒有注意到這裡，這裡是工廠？”

女人搖搖頭：“抱歉，這裡是化妝品公司的研發中心。謝謝你喜歡我們的鳶尾花，但是我無法讓你進來欣賞。”此時一陣清風吹過，葉晨的鼻子嗅到了一股幽香，彷彿來自花叢，又彷彿來自這位女人的身上。他不由自主地讚歎：“真香，真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