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何一民下班回家,剛開啟房門便被屋內瀰漫的煙霧嗆得接連打了幾個噴嚏,第一反應是家裡著火了。他顧不上換鞋,隨手一扔公文包就直奔廚房而去。
他知道,老婆杜麗有個忘事兒的毛病,平時這邊開啟燃氣灶燒著開水,那邊她會下樓去遛狗,肯定是老毛病又犯了!
“這麼著急忙慌的幹啥呢?”杜麗從臥室裡出來,衝何一民喊。
原來老婆在家。但何一民顧不上理她,左右環視起來,現場不像有燒水的跡象,擰了把燃氣閥門,發現也關得挺緊,這才放心地回到客廳。
“你這是幹啥呢?”一進客廳,何一民被杜麗的樣子嚇了一跳,只見她嘴巴上套著好幾層口罩,鼻子上架著兒子的潛水鏡,一手提著滅蚊蠅的“槍手”,一手拿著蒼蠅拍。
“消滅蚊子。”杜麗惡狠狠地說。
何一民家住五樓,這麼高的樓層按理說應該不會有蚊子,所以一直沒有掛蚊帳,然而自入夏以來,蚊子卻天天晚上不厭其煩地來騷擾他們,兒子小雨身上被叮得慘不忍睹,杜麗一定是利用休班時間徹底進行反掃蕩。
“又是燃蚊香,又是噴‘槍手,你燻蚊子還是燻人……一會兒小雨就放學回來了,先開門跑跑氣味。”何一民邊埋怨著邊要去開房門。
杜麗“噌”地一下竄到門口,手忙腳亂地按住了門把手,聲音裡帶著恐懼說:“你聽說了嗎,對門小章的父親昨兒個去世了,是肝病,他生前可一直在小章家裡幫著接送孩子啊!”
何一民一時沒聽明白杜麗這話的意思:“小章的父親去不去世跟咱家有啥關係?平時跟他老死不相往來,何況是他父親。再說了,就算有關係,人已經走了,你這是要幹啥?”
“他父親是因肝病走的。”杜麗把“肝”字咬得很重,開始解釋原因:“我今天聽物業的幾個人說,老章的病是慢性病,得了很長時間。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肝炎那可是傳染人的,他們一大家人吃住在一起,保不準都是肝炎病毒攜帶者!咱兩家住的門對門,蚊子又是長著翅膀的,要是蚊子在他家吃飽了又飛到咱家叮人,你想想後果嚇人不!”
經杜麗這麼一分析,何一民不由得緊張起來,趕緊找了個口罩戴上,想想不放心,又翻出一個口罩,裝備好了才開始幫著老婆尋找起蚊子來。
過了一會兒,兒子小雨放學回來,何一民和杜麗把這番話對兒子交代得清清楚楚,警告他以後不許沒事找章家的男孩兒玩,會死人的!
打那後,何一民一家躲小章家就像躲瘟神一樣,進出門防護嚴密,回家還要錯開碰頭的時間,按杜麗的意思,不僅要防蚊子蒼蠅,凡是與其能接觸的一切機會都得防。偶爾碰頭打個照面,都是趕緊躲開,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唯恐飛沫傳染。
這天傍晚,杜麗正在做飯,忽然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正是小章,杜麗嚇壞了,也顧不上禮貌不禮貌,趕緊開啟門口鞋櫃的抽屜,找出口罩戴嚴了,一邊警惕地問小章啥事。原來小章夫妻倆外出,不方便帶著五歲的兒子一起去,想請鄰居幫著照看一晚,杜麗慌慌張張地說,我們一會兒也出去,抱歉,幫不上你了。說完立刻關上了門。
轉眼間放暑假了,這天何一民正在單位上班,忽然手機鈴聲響起,低頭一看是小區保安室的電話,一接聽立馬驚出了一身冷汗:兒子小雨現在醫院搶救!
小雨和老婆杜麗在家,現在咋會在醫院搶救呢?何一民抓起手機就衝出了辦公室,邊下樓邊給杜麗打電話。杜麗卻一直不接聽。“這熊娘們兒咋不接電話呢?”這下何一民更慌了。
從單位到醫院也就十幾分鐘的路程,他開車居然走了二十多分鐘,只覺得手腳老不協調,幾次還差點追了別人的尾。
等來到醫院,半個小時過去了,何一民按照120提供的資訊,直奔急診大樓手術室而去,在手術室門口的走廊意外地看見了鄰居小章,只見他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殷紅的血跡滲了出來,一看就知道傷得也挺厲害。但何一民一心想了解兒子的狀況,並未在意小章為什麼也在這裡,只是禮節性地跟他點了下頭,就急著去推手術室的門。
這時,一個護士推著送藥車匆匆趕過來,衝小章喊:“何小雨的家屬,趕緊給病人把住院的押金交了。”
何一民一愣,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一番道謝後,從小章嘴裡大致瞭解到兒子受傷的過程。
今天早上,小章下樓去倒垃圾,倒完垃圾往樓上走的時候,忽聽有人驚呼“有孩子從樓上快掉下來了”,他急忙折回來,沒等跑到單元門口呢,就聽“撲通”一聲,孩子已經跌落下來。他飛跑過去,一看摔傷的孩子是對門的小雨,於是就打120把孩子送到了醫院。
小章說:“當時手機裡沒有你的號,只好讓保安通知你了。聽醫生說,孩子沒生命危險,放心就是了。”
何一民再次道謝。
這時,小章忽然不解地問道:“孩子這麼小,咋讓他去打啥蚊子蒼蠅呢?咱們樓房陽臺都沒安防盜網,多危險啊。”
何一民臉上一紅,正待回答,就聽小章又說道:“還幸虧這個蠅拍,接連拉扯了各家陽臺上的防護物,一定程度上幫他緩衝了下墜的速度,後來又讓樓下的梧桐樹枝杈擋了一下,最後跌在了樹下停的一輛轎車上。”說著晃了晃手中的一把蠅拍,“握得真緊,醫生都掰了半天。”
何一民尷尬極了,趕緊轉移話題道:“你的手臂咋出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