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周老爹牽過一頭驢交到兒子周海的手上,說以後跑老鴉口集市賣木傢俱的營生就交給他了。
周海鄭重地點了點頭,眼瞅著老爹身子骨越來越差,自己年齡不小了,也該獨當一面了。令他費解的是,父親給他這頭又瘦又黑的驢幹啥?
周老爹瞪了兒子一眼:“繡花枕頭不中用。可不能小瞧這驢子,走起路來,腳下可有勁呢,要知道這可是安法官退休前的寶貝疙瘩!”
提到安法官,周海眼前一亮。他早就聽說安法官就是靠著這頭驢子,翻過一道道山樑,趟過一條條溪流,去山那頭的老鴉口鄉開庭辦案的。要不是安法官幫他們父子積極宣傳推銷傢俱,如今哪有周氏父子手藝高的名聲!
“這驢看著確實不咋地,不過,我信得過安伯伯!”周海說。“別挑肥揀瘦了,黑驢是安法官白白送給咱們的。再說了,總比揹著傢俱趕集方便吧。人的背再厚實,能有驢馱的東西多?”周老爹訓斥道。
過了兩天,正是老鴉口開市的日子,周海早早把那些木傢俱都捆好,放到驢子身上。還別說,這驢背上可真能放東西,以前他和父親兩個人才能背的貨,一下子就被這頭驢全包了!
周海子承父業,從懂事起就開始圍在父親身邊轉,二十四五歲就把父親周老爹的木工手藝學到了手。這次驢背上的貨物,不僅有農具木耬、木鍁頭,還有為山區小朋友做的傳統小玩意,木陀螺、木頭刀、撥浪鼓等等。
周海一身輕鬆地牽著黑驢走出家門,高興地扯起嗓子唱起了地方戲。
周海前年跟鄰村的盲說唱藝人胡師父學過很長時間呢,只是還沒出師,胡師父就得急病死了。村裡年輕人都打趣他說,周海是木工裡最會說唱的,說戲裡做木工最棒的。
可沒過多久,周海就偃旗息鼓了。不是唱累了,也不是走路乏了,而是這頭老驢子使起小性了。“驢大哥,咱這是萬里長征剛起步,你看剛剛出村沒多遠,就給我下馬威啊!”周海發現黑驢不但越走越慢,而且還垂著腦袋,像個滿腹心事的小媳婦。
不會是餓了吧?周海伸進驢背上盛粗糧的布袋,抓了一把糧食,送到驢的嘴邊。它懶洋洋地舔了幾粒,便高傲地把頭扭到一邊。
“哎,老兄你剛剛在家裡吃飽了,怪不得不吃呢。難道生病了?也不對啊,剛才你不是在家還目光炯炯、氣宇軒昂的嗎?”周海對驢說著。
黑驢好像聽懂了周海的話,又開始邁動蹄子了。可是走了不到兩公里,剛爬過一個小山坡,這黑驢又停下了。周海看這黑驢一不喘氣,二不出汗,也沒累著,怎麼又掉鏈子了?行,你就是故意和我作對,不給你點兒厲害嚐嚐,你倒以為我是個軟麵條了!他從小溪旁的一個柳樹上折下一條嫩綠的樹枝,狠了狠心,抽打了黑驢屁股一下。
黑驢突然轉過頭,滿口的白牙和紅色的牙床露了出來,眯著眼睛,竟然笑了。你,你竟然嘲笑我?黑驢滑稽的樣子逗得周海哭笑不得,他只好把柳條丟掉,黑驢軟硬不吃,如此磨磨蹭蹭,翻過這道山樑還不得猴年馬月?
不管了,你不是不走嗎?我牽著你的鼻子走!周海使勁拉著韁繩,拽著黑驢慢慢前行。就這樣,硬撐著,周海終於在開市前到了集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