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到人,一定開口。”陳靜想著,抬眼望了望衚衕裡昏黃的路燈。夜深了,到處是一片片黑黝黝的怪影。“唉!這倒黴的腳踏車!”她從心底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喟嘆。
身後傳來一串腳踏車鈴聲,陳靜只來得及“哎”了一聲,騎車的小夥子已經一掠而過。
咦!騎車的小夥子又回來了。陳靜心裡卻緊張起來:“這麼晚了,他……”“您剛才喊我?”小夥子跳下車。“啊,沒。”矜持和自衛的心理佔了上風,她語無倫次了。“是車子壞了吧?”一雙似笑非笑的細長眼睛望著她。陳靜稍稍鎮靜了一下:“鏈子卡在大鏈盒裡了。”她訥訥著,低著頭,心裡升起一線希望的光。“那,我也愛莫能助了,沒工具,誰也拆不開大鏈盒呀。”陳靜心裡又是一片黑暗。“你家遠吧?”“我家?”她沒了主意,下意識地推著車子往前走了幾步。“這樣吧,衚衕口外左邊,有個車鋪,這會兒可能還有人,你去看看吧!”小夥子在她身後跨上車子,邊說邊飛快地騎跑了。“這號人!”陳靜差點哭了。十一點了,哪家的車鋪這時候還有人?她心裡咒那小夥子:“騙人!叫你今晚做個噩夢。”
不信歸不信,出了衚衕口,陳靜忍不住真朝左手方向看了一眼。便道上,果然有間小屋還亮著燈。她躊躇地站住了。小屋裡走出一位二十來歲的姑娘,衝著陳靜喊:“同志,來吧!”“哎呀,真是車鋪!”陳靜覺得周圍一下子亮了起來,沮喪、恐懼,一股腦兒沒了。
這是間臨街筒子房,通裡屋的門關著,外面這間,只有一桌一床和一輛腳踏車。一個年輕人正蹲在桌邊翻看什麼。“請進,就是地方小了點。”年輕人站起身,手裡拿著把改錐。陳靜一愣:“是你?”“是我。”年輕人笑了,“我說有人嘛,還能騙您?”他狡黠地眨了眨細長的眼睛。“我哥送我嫂子上夜班,回來就急火火地把我叫起來,說有要事,原來是……”跟在陳靜後面的姑娘說話像是放機槍。“還是有個體戶好。”陳靜心裡想著,感激地衝著那姑娘笑了笑:“太麻煩你們了。”“沒什麼,我哥怕您不敢來,才讓我起來招呼您,其實您也是膽子太小。我就不怕。”說得陳靜怪難為情的。
會者不難,車很快修好了。“多少錢?”陳靜打心裡希望這小夥子多收她點兒錢。“錢?”小夥子一愣,旋即笑了:“給五塊錢吧。”一隻大手,滿是油汙,伸到陳靜面前。“五塊?敲詐!”陳靜心裡一驚,卻又無可奈何地掏出錢包。“哥——”快嘴的姑娘拉長了聲音叫著,“這麼晚了,你還開玩笑!”她嬌嗔地把那隻油汙的手打下去,轉頭對著陳靜:“同志,您別多心,他就這樣,跟誰都瞎逗。我們又不是開業修車的,哪兒有幫幫忙就要錢的?”姑娘有點不好意思了,臉上泛著紅潮。“好了,不開玩笑了。”小夥子搓了搓手,咧開嘴笑著,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一路上,微風吹著陳靜的長髮,拂到臉上,怪癢癢的,又很舒服。她覺得今天晚上的路燈格外地亮,亮得耀眼;空氣中,也彷彿有種醇美的甜味。
呵,你這醉人的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