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一條路

張雲接到女友裴梅電話，要他趁週末趕快去接她回縣城。

一年前裴梅去了山區的青石小學支教，時間為一學年。可一個學年過去了，裴梅說沒有老師前去接替，回不了。張雲十分惱火，如果一直沒有老師去接替呢，她就一直待在山溝裡？為此他倆鬧得很不開心。

這回，裴梅竟然主動打電話來要他去接，張雲喜出望外，週六一早就出發，一路爬山涉水來到青石小學。所謂的小學，只有五六間破房子，幾十個孩子，一年級到六年級都有，裴梅既當老師，又是校長。

裴梅見到他，說：山裡條件實在太差了，她盡力了，實在堅持不下去了。考慮再三，向上面打了辭職報告。領導說，她的支教任務早完成，要走就走吧。因此她決定趁週末學校沒有學生，趕緊出山。至於有沒有老師前來接替，她管不了這些。

原來如此，張雲長長呼了口氣。

晚上，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第二天雨停了，傳來壞訊息，出山的唯一一條路發生泥石流，堵住出不去了。張雲一聽急了，裴梅更急，說如果今天出不了山，明天孩子來學校，她心一軟，又走不成了。張雲問：“有沒有別條出山的路？”

裴梅搖搖頭：“青石山，自古出山一條路。”

張雲說：“天無絕人之路，我就不信沒有出山的第二條路。走，我們找路翻山過去。”

他們收拾好東西，就悄悄離開了青石小學。張雲選了條有人跡的山道，拉上裴梅爬山。爬著爬著，前面卻突然變成了光禿禿的懸崖，過不去。

張雲再次找路，可爬了半天又回到原來地方。

裴梅說：“這下你信了吧！困在這山裡的人，就靠那條被泥石流堵住的路，再沒有第二條路走得出去。”

當天晚上，張雲只得又住下。第二天，孩子來上學了，裴梅也跑不了啦。裴梅沮喪地對張雲說：“如果你等不得，我們就分手吧！”

張雲垂頭喪氣地離開了青石小學，也不再打電話給裴梅，兩人真的分手了。

世上的事總是讓人捉摸不透的。一個多月後，上面通知說，有位老師前來青石小學接替。誰知前來接替的不是別人，竟然是張雲。

裴梅淚水直拋，抱住他喊：“你壞你壞……”

張雲告訴裴梅：上回接到她電話，他就疑心，一直吃了鐵秤砣似的裴梅，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離開青石小學呢？到了山裡，裴梅說出山的路被泥石流堵了，讓他瞎折騰了一天。而當他再住了一晚出山時，出山的那條路根本就沒有被泥石流堵過的痕跡。他一下明白，裴梅這樣做，不是捉弄他，而是暗示他：城裡孩子的出路有許多條，而山裡孩子的出路除了讀書，沒有其他路可走。就像他們那天跑不出大山一樣。如果老師害怕艱苦，離開了山村小學，好比把山裡孩子唯一的出路也堵了。裴梅寧願犧牲自己，不肯離開青石小學，為的就是給他們一條出路……

張雲十分慚愧。他向上級打報告申請來到青石小學。他說：“裴梅，我來了，你可以回縣城了。”

裴梅說：“想得美！我這個小校長好不容易有了個屬下教師，還捨得走？”

張雲不甘心：“裴校長，我還有一點想不通，你怎麼算準那晚上要下雨的，編出了泥石流？”

裴梅點了他一下鼻子：“傻瓜，在山裡當老師，不下點功夫觀察什麼時候颳風下雨，什麼時候起霧落霜，怎麼接送孩子？”

張雲服了，從此甘願在裴梅手下當個山裡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