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記得,王老頭兒進村的時候,眉目不清的夕陽正慢慢融化在村口的玉蘭樹上,像是被老酒一樣的溫風灌醉了。他吃力地騎著一輛破舊三輪車,東倒西歪。貨物小山似的垛在車上,被廢報紙裹得嚴嚴實實。
我懶洋洋地走過去幫他推了推車子,搭訕道:“老人家,你這是來幹啥啊?”
他費勁地轉過頭看了我一眼,說:“採藥,收徒弟!”原來是個行腳郎中。
第二天我醒得很晚,起床時屋裡已經坐了一圈兒人。
張大娘急急地開口:“我今天早上上山幹活的時候就看見那個小老頭兒了,他拿了個鐵鏟到處挖,我懷疑他是盜墓賊!”
陳叔也發話了:“得防著點兒,我們應該看看他到底在幹啥,心裡也好有個數兒啊!”
張大娘表示贊同。
這時我媽拍拍我的肩膀說:“你也跟著他們一塊兒去!”
一行人悄悄來到村東頭的山包子上,張大娘指著不遠處一個穿黑色布衫的老頭兒說:就是他!
我睡眼惺忪地看過去,隨口說道:“你們說他啊,我昨天在村口見過他。”
張大娘忙問:“你看見他幹啥了?”
我努力地回想著:“我看見他騎了一輛三輪車,車上放了好些東西。好像是個郎中。”
“什麼郎中,絕對是盜墓賊,”張大娘叫道,“那都是贓物啊……”
話音未落,張大娘忽然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很快暈厥過去。
其他人亂作一團,不知是誰喊了起來:“張大娘被蛇咬啦!”
遠處老頭兒的身影頓了一頓,朝這邊走來,身上散發著一股濃濃的酒氣。他斜著眼看了看我們,然後蹲下,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搭在張大娘粗壯的手腕上。
只見他從身後的黑色布袋裡拎出一棵蔫頭耷腦的草藥,在粗礪的掌間使勁兒搓了搓,直到把草藥搓成一團淌著綠色汁液的糊狀物,“啪”地一聲糊在了張大娘腳上。
“這是啥草藥啊?”我好奇地問道。
“七葉一枝花,”老頭兒似笑非笑,“漫山遍野都長的東西,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不知道。”
我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過了一會兒,他用鞋尖捅了捅張大娘,她竟悠悠地醒轉過來,嘴裡還在咕噥:“哎喲,嚇死我了唷……”
看到她醒了,我們鬆了一口氣,待到想起要感謝感謝老頭兒,他卻已經走遠了,邊走邊用樹枝劃拉地上的泥土,大概是瞅瞅有沒有可以收入囊中的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