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衛工屈師傅自從調到老城老街上班以來,街上的羊肉糊塗麵館的朱老闆,每天中午都會親自給他送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羊肉糊塗面,裡面的羊肉分量比店裡賣得還多,味道特別好。
天開始冷了之後,朱老闆還多次讓屈師傅去他的店裡面吃,那樣暖和,可屈師傅怕影響他的生意,一直沒答應,堅持在飯店外面的樓梯臺階上湊合著吃。
奇怪的是,屈師傅打聽了好多以往在這個片區值班的環衛工,從來沒有人享受過類似的待遇。免費喝開水什麼的倒是常有,但是去吃飯,都需要掏錢。
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羊肉的價格漲了不少,羊肉糊塗面也由原來的二十塊錢一碗,漲到了二十五塊。
可是,朱老闆不但每天到飯點照舊給屈師傅端來一大碗羊肉糊塗面,而且裡面的羊肉絲毫沒有減量,面的味道也和從前一樣好。
附近的城中村都搬遷了,老街的人流量並不多,這家飯館的生意很一般,也就是勉強維持。
稀裡糊塗地吃了幾個月之後,屈師傅實在忍不住了,就問朱老闆:“朱老闆,我一個環衛工,也幫不上您啥忙,最多也就是把店門前的路面打掃得更乾淨一點兒。可我天天白吃您家的麵條,這讓我心裡很不踏實,您能給我說說這到底是為啥不?您要是不說,打今兒起,我說啥也不能再白吃您家麵條了。我一天才掙幾十塊錢,這一碗麵條都二三十,我吃著心裡發慌。”
雖然已過了冬至,可那天陽光不錯,天氣很暖和,朱老闆看屈師傅態度堅決,飯店裡也沒人來吃飯,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屈師傅的對面說:“您先吃吧,等一會兒就涼了;等您吃好,我給您講一個故事,您聽完,就明白了。”
朱老闆說完,就若有所思地望著遠方的天空,一動也不動,一直到屈師傅吃完麵條喊他,他才回過神來。
說起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兒了。
那時候,因為經濟發展的需要,整個城市東遷,重新建了一座新城,原來老城的生意人紛紛去新城選址開店。一時間,各種店面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商貿區附近的南下街新開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飯店,其中兩家燴麵館正好面對面,一家在路東,一家在路西。
一開始兩家飯店的生意都差不多,可是,沒過幾個月,路東這家飯店的生意漸漸紅火起來。
客人們往往都是這樣,哪家店的生意好,哪怕排隊多等一會兒,也要去那裡吃。
路西這家店的老闆使盡了渾身解數,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客人往對面去,自家的飯店卻越來越蕭條。
路東這家店的生意好,自然有他們生意好的理由:他們在大廳裡支起了一口大鍋,鍋裡面是牛骨頭、羊骨頭熬製的高湯,湯鍋裡滿滿的都是切割好的大塊牛羊肉。鍋中高湯翻滾,肉塊在湯中起起落落,很是誘人。
一進飯店,整個屋裡都是煮肉的香味兒,很有點過去過大年待貴客的氣氛,讓人想起老家的味道。
而且,那湯鍋一天都不落滾,保證每一個客人都能吃到新鮮出鍋的牛羊肉。
廚師的工作臺就在大廳,整個取肉切肉的過程客人們都能看見,吃著自然放心,加上他們飯店的燴麵味道獨特,生意逐漸就好了起來。
路西這家店的老闆,也曾經嘗試著用羊骨頭、牛骨頭加上中草藥調料熬製,可出來的湯就是沒有人家那個味兒。
後來,他才知道,路東這家店雖然是新開的,但是人家祖上是做滷肉的,每天煮牛羊肉的高湯,是他們祖傳了好幾代的老湯!
他們家的生意這麼好,自然就引起別人家的妒忌,就有人偷偷舉報他們,說他們的調料裡有大煙。質監局派人查了幾次,一次也沒查到。這下倒好,反而更讓他們聲名遠揚,不少人專門大老遠跑來吃他們家的燴麵。
然而,紅了沒幾個月,倒黴事兒來了。
那天,飯店還是像往常一樣,整個大廳客人滿員,不少人在門外等著翻檯。大家正吃著呢,忽然,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男子高聲喊道:“服務員,喊你們老闆來,看看這碗裡面是啥?”
服務員過來一看,不敢多說,連忙把飯店老闆喊了過來。老闆姓胡,三十歲左右。他過來一看,不禁大驚失色:那男子筷子夾著的赫然是一隻大拇指肚大小的黑色屎殼郎!
“哇——”
不知道是誰看到了那隻屎殼郎,帶頭嘔吐起來。這下,整個大廳裡熱鬧了,有人摔了碗,有人摔了啤酒瓶子,有人把燴麵扣在了桌子上,甚至有人操起板凳,要把飯店砸了,大家鬧哄哄地要老闆給個說法,這邊廚師和男服務員也都拎著菜刀和擀麵杖擋在了胡老闆面前……
多虧有人撥打了110,民警及時趕到,才避免了一場惡鬥。
光頭男帶頭,要飯店賠償大家的損失;而胡老闆則一口咬定是有人栽贓陷害,飯店的衛生管理很到位,根本不可能有屎殼郎。
雙方各執一詞,鬧得不可開交。直到後來,質監局的工作人員,在煮肉的湯鍋裡又發現了兩隻被煮得幾乎碎掉了的屎殼郎之後,胡老闆整個人都傻掉了,愣在原地,張口結舌,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那麼紅火的一個飯店,一夜之間關了門。那時候還沒有監控,胡老闆明知道是有人下黑手,卻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加上毀了祖傳的老湯,他愧對祖先,這讓他心裡堵得透不過氣來,天天借酒澆愁,喝得酩酊大醉。
一週後的一個晚上,他一個人在路邊的燒烤攤喝酒,一直到半夜才歪歪斜斜地回家,路上被一輛疾馳而過的渣土車刮到,摔出去十幾米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