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吳越剛剛回到家,他老婆孫敏就嚴厲地給他下了命令:“你想辦法把對門的鷯哥解決掉啊!”
吳越剛一愣,迷惑地問道:“那隻鷯哥咋啦?”孫敏說:“它天天說考糊啦,我聽著都煩死了!”
吳越剛驚愕地睜大了眼睛:“那鷯哥還會說那話?”
孫敏皺眉說:“是啊。你說聽著煩不煩?”
吳越剛說:“煩。不過,那鷯哥還真夠聰明的。”
孫敏白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了。吳越剛來到陽臺上,扭臉看著隔壁的陽臺。
他們這是一梯兩戶,客廳的陽臺還都是大飄窗,從他家客廳的陽臺上就能看到對門家的陽臺。鳥籠子就掛在晾衣竿上。現在天黑了,劉順用黑布把鳥籠子罩起來了。
家住501的劉順家,養了一隻鷯哥。鷯哥籠子掛在陽臺飄窗的晾衣竿上,那隻鷯哥就能看到窗外的情形,視野很開闊。沒人的時候,它就慵懶地縮著,一有人過,它就顯擺上了,大聲說著:“你好,你好!”有時,它還會笑。笑聲沙啞又難聽,像極了嗓子被砂輪打過的老頭子的笑,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它的嗓門很大,老遠就能聽到。知道的人還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樓上有人搞惡作劇呢。
鷯哥極聰明,也通人性。它最怕502的孫敏。
孫敏是個公務員,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週六日休息。她丈夫吳越剛,做生意,應酬多,出差也多,平常不怎麼在家。兒子吳顯陽今年就要參加高考了,也難怪孫敏聽了那話會不勝其煩。
劉順剛買來那隻鷯哥的時候,逢上一個週末,鷯哥興奮了,說起來沒完沒了,孫敏正在家收拾衛生呢,聽到陽臺上有說話聲,就忍不住出來看。看了兩回,她就煩了,嚇唬鷯哥,可鷯哥不聽。她眼珠兒一轉,就想出一個主意來。她看劉順不在,就尋了一根木棍,在煤氣灶上點著了,拿到陽臺上,衝著鷯哥慢慢伸過去。
其實,兩家都有飄窗,隔著兩層玻璃呢,可那鷯哥不知道玻璃的事兒,看著那團火向自己伸過來,嚇得又飛又跳。孫敏惡狠狠地說道:“再敢亂叫,我燒了你的毛!”她示威性地把木棍向鷯哥這面伸了伸。鷯哥嚇得又是一陣亂叫,但也是隻聰明鳥,似乎明白孫敏的意思,閉了嘴。孫敏踩滅了火,把木棍放到了窗邊。
此後,到了週六日,早上一起來,孫敏就先到陽臺上轉轉,衝著鷯哥瞪上兩眼,或者拿起那根棍子晃晃。那鷯哥即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這一天都不會叫。
劉順雖是馴鳥的行家裡手,但面對鷯哥如此的變化,卻也找不出根源來。
但問題是那鷯哥太聰明,過了沒幾個月,就明白了兩家隔著兩層玻璃這個茬兒,孫敏再嚇唬,那鷯哥不光不聽,還會沙啞著嗓子大笑,成心氣人啊。原先呢,它週六日叫也就叫了,頂多是招人煩,可現在它居然大聲說“考糊了考糊了”,孫敏就不光是煩了,那簡直就是糟心啊。
吃過晚飯,吳越剛就來到隔壁。隔壁住著劉順和他老伴兒。兩個人都快七十了,兩個兒子都在外面買了房子單過,十天半個月的才過來看看。兩位老人對人很和善,也沒跟誰家鬧過彆扭。吳越剛來訪,劉順很高興,拿出了他珍藏的一盒名貴茶葉,給吳越剛泡上。吳越剛跟他們寒暄了兩句,就把話題引到鷯哥身上了:“大叔,您家鷯哥怎麼老說考糊了考糊了的?”
劉順生氣地說道:“都怪你大嬸,讓我的鷯哥髒了口兒,再也不值錢啦!”
吳越剛一愣,忙著問是怎麼回事兒。劉順就講了起來。
馴鷯哥說話,本身就是個雅事兒,更講究雅,也就是讓鷯哥說文明詞兒。一旦鷯哥學會了說些亂七八糟的,那就叫髒口,會說的話再多也不值錢啦。所以呢,打從他馴上了鷯哥,就特別注意,兩口子說話,都文文明明的,只怕讓鷯哥聽了去。
他馴鷯哥說話,也就是“你好”、“再見”、“吉祥如意”、“生日快樂”這些。可不想,他二兒子到家來,看到鷯哥,一時興起,學上了電影裡那種極難聽的笑。想不到,鷯哥一聽就學會了,時常笑,把他給氣了個半死。但只會這一個笑,未必不能糾正,他就耐心調教起鷯哥來。誰知這時,又出了一檔子事兒。
他大兒子買傢俱,傢俱城送了他一臺烤箱。大兒子家已有一臺烤箱了,就把這臺給他家搬來了。
劉順見到烤箱,就想吃烤饅頭片,讓老伴兒給他烤。不知道哪裡用得不對付,烤了滿屋子的煙,饅頭片也烤煳了,他就抱怨了一句:“看看你,連個烤箱都不會使,給烤煳啦!”誰知這句話被鷯哥聽到了,就學了去,會了個“烤煳啦”的新話,時常要顯擺一下,順嘴就蹦出來。
吳越剛也給逗笑了:“這鷯哥還真是,好的學不會,那不要緊的一學就會。”
劉順直搖頭:“沒正心教它,它偷聽到了就學會了。有了這倆髒口,我可馴不回來了,就隨它去吧。反正也不想賣,管它值錢不值錢呢,時常聽它說說話,省得就我們倆人,沒句話說,還冷清呢。”
吳越剛問清了是怎麼回事兒,也沒再說啥,就告辭出來了。
一回到家,孫敏趕緊上來問:“怎麼樣啦?”吳越剛說:“放心吧,我來整。”
吳越剛到底是生意人,腦子靈得不得了,眼珠兒一轉,就想到一個主意。他馬上給好朋友胡珏打了電話,把事情講了,胡珏拍著胸脯說,小事一樁,你就不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