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若比鄰

[ 現代故事 ]

我深信楊女士是愛我的,也一直拿我當最好的朋友。

好朋友不離分,楊女士最喜歡參與我的人生結婚指手畫腳。

楊女士說:閒著也是閒著,或者是我不管誰管?

好在工作後的我很快就和楊女士拉開了距離。但,也就是我所居住的城到城郊,四十五分鐘車程。距離近,見面的次數卻少,致使很不滿意的楊女士數次嚷嚷:是不是我只有站到你眼皮底下,你才能看得到我?

我笑笑,不知說什麼好。沒辦法,整天忙忙碌碌的我自然不能,也無法,讓楊女士事事如意。畢竟人人都在向前看,我和楊女士的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

楊女士家安裝了寬頻,楊女士用上了智慧手機。楊女士找我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楊女士說:咋?為啥不打?這樣能看見人兒,還不使電話費,多好!楊女士不知道她嘴裡的好,正在造成我的很多不好。楊女士常常不由分說就把影片電話給打過來了,電話聲驟然響起噹噹噹噹噹噹……就像是我整個人瞬間被罩在楊女士拋過來的大鐘裡,手足無措。畢竟天天給人打工的人,不是時時刻刻都可以隨便接電話的。

可楊女士不聽,也不管。面對楊女士的突然襲擊,我也只能是有時接、有時不接,但不忙的時候我還是儘量要照顧一下楊女士的情緒,畢竟這麼多年的感情早使我明白我是愛著楊女士的,也依戀她。瞅瞅四下無人便會把電話接了,或者是瞅準適合的機會再給楊女士回撥過去,並在鏡頭裡和顏悅色地和楊女士聊上那麼一會兒。楊女士和我聊得都很瑣碎。她說,常用的那把纏了紅布條的剪刀找不到了,翻來覆去地到處都翻遍了也找不到。還說,誰會拿那麼一把破剪刀啊。還說,那個不鏽鋼淘菜盆居然會底漏,不鏽鋼不鏽鋼,明明是很結實的玩意兒居然也會漏,現在只要淘菜就會看到水從盆底流出來,該找個什麼東西補一補才是。還有一次,楊女士問我,你知不知道怎麼攤煎餅?然後楊女士細細緻致地講解,攤煎餅的面必須是一碗麵三碗水,再放鹽味精和物料面。對,在楊女士這裡她不說佐料,不說五香粉或者十三香,她最愛說出口的就是物料面。

能怎麼樣?我只能是安安靜靜地聽著,並時不時輕輕地“嗯”上一聲,來表示我沒有不耐煩,沒有做別的事情,我還在聽。

週末楊女士邀請我去摘辣椒,東院嫂子悄悄說,我五嬸啊,嗨,就那麼一大早的跑我家來串門,你說她是不是老了?糊塗了?怎麼能那個點就過來串門?家裡早飯都還沒做呢。我五嬸就那麼不管不顧地使勁拍門,都快把門板給拍碎了。

東院嫂子嘟囔的五嬸,便是楊女士。

認真觀察,細細想來,楊女士的確老了很多,走起路來步履沉重帶著喘,仔細看腳步也有些趔趄。可經我提醒的楊女士卻一臉不忿,很大聲嚷嚷說,不去了,不去了,以後誰家也不去了。

楊女士說話算話,她果真減少了去東院嫂子家串門的頻率和次數。

但沒過多久,就有小道訊息傳過來說楊女士天天跑去打牌。哈,怎麼可能。

後來春嫂子是這樣解釋的:五嬸這人就不會打牌好麼,她坐在牌桌邊兒,手裡攥一把牌,每次都是人家出牌老半天了,她還瞅來瞅去不知道出哪一張。

春嫂子又說:你知道不知道五嬸院子裡的燈啊,天擦黑就點亮,一下子亮到天明。還有她屋裡的電視機,就沒見她關過,睡覺開著,做飯開著,吃飯開著,就是去地裡幹活兒,去鎮上趕集也不關,隔院牆就知道演的是河南臺的梨園春。

這情況很多人都知道。楊女士耳背,電視機的聲音總是開得更大一些。

憑著我和楊女士的關係好幾次我都想提醒提醒她的,可說些什麼呢?望著空蕩蕩的屋子,空蕩蕩的院子,我張張嘴又咽了。有什麼好說的呢?

就像此刻楊女士的電話又撥過來了——

能接的時候就接吧,畢竟整個村莊空蕩蕩的。

屋裡屋外空蕩蕩的——

父親去世後,家裡只有楊女士自己了。

喂,媽——

補充糾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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