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我在遼寧省軍區某部偵察營服役,擔任連隊軍械員兼文書,到高炮團參加過一次為期半個月的集訓。
那天,我和同營的兩名軍械員一起到達指定位置後,還沒有幾個報到的戰士。我選擇了一個靠裡的下鋪,放下背囊,便和戰友到外面看風景了。我還是第一次來高炮團,這裡的設定跟我們營區可是大有不同,團指揮部廣場前面有兩尊高射炮雕塑,威嚴聳立,兩側綠樹成蔭,整潔乾淨,很是怡人。
當我們在大院裡轉了一大圈,返回報到連隊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來報到的軍械員差不多到齊了,大家已經開啟背囊,鋪好床鋪。令我感到驚訝的是,我放背囊的床鋪也被鋪上了,我的背囊已被人扔到了上鋪。
軍營和學校不同,上學時大家都喜歡要上鋪,乾淨。但在軍營裡,人人都喜歡睡下鋪,因為集合方便,放內務也好看。我火直往腦門上躥:“凡事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誰這麼沒禮貌?”我見下鋪坐著一個人,個子不高,貌不驚人,便對著他說。
那傢伙看了看我,顯得有點鄙夷不屑:“你又沒鋪,怎麼能說是你的床位?”我當時就惱了:“咋?我的背囊不能說明一切嗎?難道你想打架?”見我盛氣凌人,他沒再出聲,我也不慣著他毛病,直接把他的東西扔到上鋪,把我的移了下來。他在旁邊看著,默默地收拾好了一切。我在心裡暗自得意:哼!小子,跟我鬥,你再長高5厘米吧!
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這傢伙竟然是這次軍械員集訓的集訓班長。他就是高炮團的兵,叫高峰,曾在集團軍軍械員比武中獲得過冠軍,優秀“四會”教練員。說白了天時、地利、人和、技術先,人家都佔全了。好在,後來瞭解到他是我的老鄉,我們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何況這還是在異地他鄉。
半個月的集訓,時間安排得很緊張,我們幾乎沒有休息時間,白天進行理論學習,晚上還要上實踐課,有時候還要拉拉緊急集合。時間轉眼就到了考核驗收階段,我的學習還算理想,可有一樣我不行,那就是實踐課的輕武器分解結合。我們當時用的是81-1式半自動步槍,也就是當時連隊的配發用槍。我對這種槍比較熟悉,一般的分解結合要30多秒,這個成績還是不錯的。但我性格使然,不喜歡競技,何況這次考核驗收,要求在矇眼暗光,完全看不見的狀態下完成,這難度可就大了。我前前後後練了很多次,差不多每次都半途而廢。不是復進簧拆不下來,就是撞擊針裝不上,卡在那了。
我很著急,這可咋辦?這項如果過不了,考核就不合格。考核不合格,就拿不到畢業證,丟的可不是我自己這個人。我嘴角一下子都起泡了。
高峰安慰我說:“沒關係,你彆著急,利用有限的時間先練著,到時候我在暗中幫幫你就過了。”
我說:“你倒是不急,你整個過程30秒就能下來,對你來說這是小菜一碟,可我怎麼辦啊?”
高峰想了想,說:“實在不行,到時候我給你弄一個稍微透一點的眼罩不就得了?”
我有點心虛:“那可是作弊呀,何況誰知道誰用哪個眼罩?”
“沒關係,到時我在那個眼罩上弄個記號,畫個白點,直接發給你用不就完了,反正到時候我管這事!”高峰自信滿滿地說。
我想想也沒別的辦法,只好點頭應允。
次日考核,負責的參謀幹事來了好幾位,就連師裝備部的部長也來到了現場。考核共分兩個部分,理論考核和實際操作。理論我不怕,滿有把握地答完了試卷。到了實操考場,我就有點懵。前面的幾位戰友都在規定的時間內順利完成了任務。輪到我時,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高峰朝我使了個眼色,然後遞給我一個眼罩。我發現它的角上果然有一個不太明顯的白點……我的心裡有了底。拆彈匣、卸通條、卸機匣蓋……一切有條不紊,以一分鐘內零失誤透過了考核,贏得了在場戰友們的掌聲。最終綜合考評,我以總分98.5分的好成績,名列全師第三名,裝備部長親自給我頒了獎。
集訓結束後,所有軍械員各回各單位,繼續自己的日常工作。我和高峰一直保持著聯絡,直到退伍以後,我們也經常在一起小聚。有一天,幾個戰友又聚在一塊,往事重提,高峰說:“你知道嗎?當時那個眼罩和其他人用的眼罩沒什麼區別!”
“啊!這怎麼可能?我當時感覺有點透明呀!”我說。
“你那就是心理作用!”高峰說,“其實,跟我打架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小子心理素質不過關,是一個虛張聲勢的傢伙。你聽沒聽人說過嗎?叫喚的鳥沒肉吃,咬人的狗不齜牙!我當時只不過不願意理你罷了。要不然,打不打得過我,你心裡清楚……”
我也不示弱:“哼,你就吹牛吧!按這麼說當年你也沒幫我啥忙啊?”
高峰笑了:“咋沒幫,就你那心理素質,要不是我騙你,你能得第三?”
在場的戰友全都笑了,笑得和當年一樣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