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牛,就是牛,他吹喇叭第一流;劉快手,真叫快,三翻兩翻一盤菜……”這首童謠唱的是董莊的嗩吶手董大牛和小劉村的廚師劉快手。他們倆在當地都是各自行業裡的頂尖高手。人們把他們倆戲稱為“全縣雙一流”。
嗩吶和廚師都是農村紅白事離不開的行當。劉快手和董大牛經常合作共事兒,加上是前後莊的鄉鄰,因此,關係處得還算不錯。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董大牛漸漸開始看不起劉快手了。原因是他做白事兒時,經常偷主家的肉。講究一些的廚師去做菜,一般都用自己的刀具,各種刀、鏟和笊籬什麼的,拿一個大口袋裝著,鼓鼓囊囊的。劉快手走時,會把酒席上沒用完的雞鴨魚肉,趁主家的男女老少都去上墳、家裡沒人的機會,塞進袋子裡,讓切墩兒和配菜的徒弟揹著,拿回去。劉快手開了一個農家樂,那些肉,估計他拿回自家用了。沒多長時間,這事兒連村裡的小孩子也編童謠罵他:“明一套,暗一套,劉莊的廚師瞎胡鬧。老的坑,少的瞞,雞鴨魚肉偷走完……”
讓人不解的是,儘管不少人都知道劉快手偷主家的肉,可是無論紅白事,請他做菜的人,卻有增無減。
董大牛心想,劉快手這個悶葫蘆,別看不怎麼愛說話,心裡憋著壞呢。大家讓自己和一個賊相提並論,這使得董大牛心裡很隔應、很討厭劉快手,就老想著找機會收拾他。按照當地的規矩,嗩吶手帶的響戲班子,包括吹笙的、敲梆子的、打鑔的,這些人單獨一桌酒席,不僅和賓客是一樣的待遇,還有一個催菜的特權:菜跟不上趟了,嗩吶一響,廚師就得抓緊上菜。董大牛就利用這個特權,常常找機會折騰劉快手:眼看劉快手忙半天了,剛想坐下歇會兒,他這邊拿起嗩吶吹幾聲,劉快手就得趕忙做菜,有多少桌就要做多少盤,常常忙得擦汗的空兒都沒有;劉快手被折騰煩了,則會給董大牛他們那桌的菜裡,多撒一把辣椒,讓他們吃得直咧嘴。把董大牛氣得不行。
兩個人的矛盾激化,是從董大牛家老孃去世三週年開始的。董大牛講排場,買了不少雞鴨魚肉招待前來祭奠的親朋故友,可劉快手不但席面給他做得華而不實,還把剩下的各種肉全部帶走了。
董大牛手下那些響戲班子成員,都是他們本家的叔伯兄弟或者侄子,一個個吵嚷著要去找劉快手算賬。被董大牛攔下了。他恨恨地說:“這個時候去和他理論,除了找吵架,啥問題也解決不了,因為咱們沒有證據。等以後找到合適的機會,看我怎麼收拾他。再者,他的工錢還沒結呢,我看他有臉找我要沒有?”
第二年秋天,劉快手的爹去世,請董大牛帶人去吹響戲。這下可讓董大牛和手下這幾個人抓住機會了。農村的喪事兒,規矩特別多。如果有人燒紙弔唁,除非是舅家人或者有頭有臉的人物這種情況不一樣,吹得次數多了,還需要另外給響戲班子加錢。童謠是這樣唱的:“喇叭一吹笙一捧,孝子的腦門兒得磕腫;光磕頭還不算,托盤裡面看一看,不是煙,就是錢,當個孝子真叫難……”
為了折騰劉快手,董大牛他們見到稍微上點年紀的親友來燒紙,就把嗩吶吹得震天響。他這邊一吹,劉快手就得跪在大門口接客人……都是鄉里鄉親的,這種事大多數人都會帶點紙錢,過去祭奠祭奠。因此,一上午下來,劉快手累得腰痠背痛,頭磕得又紅又腫,幾乎要堅持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吃飯,劉快手想趁機歇會兒呢,更大的麻煩來了——董愣子和劉得歲吃著吃著竟然打起來了。按照風俗,誰家辦喪事,凡是過去祭奠的鄉鄰,都留下吃酒席。近十來年,這個風俗有些變味了,不少人都把辦喪事的主家,當成冤大頭。掏上十塊八塊錢,買一卷燒紙,全家都過去吃。“喇叭一響,白布一蓋,全村老少等上菜。”說的就是這種陋習。劉得歲這小子更無恥,他是帶著塑膠袋來的,紅燒魚剛上桌,他連盤子端起來,“哧溜”一下,把整條魚都倒進了他那個碩大的黑色塑膠袋裡。等清燉雞上來,他又要倒時,董愣子不樂意了,一伸手把碗給他奪了回來,雞湯濺了劉得歲一身,兩人於是就吵了起來。吵著吵著,董愣子把手裡的筷子撇了過去。劉得歲抓起一個饅頭,砸在了董愣子臉上……眾人弄清楚打架的原因之後,紛紛責備劉得歲。不料,劉得歲指著劉快手說:“我奶奶去世的時候,他能把我們家的肉都裝袋子裡帶走,憑啥我就不能?”這事兒大家都憋氣已久,頓時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