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卓群上八年級了,班主任說要競選新班長,雖然有壓力,但他這個老班長應該會穩操勝券的。
上學的路好像長了一大截,拐個彎,賀卓群突然發現一棵小柳樹耷拉下腦袋,他莫名地有種不祥之感。
樹從腰間被劈開了,只連著一點皮,卓群想樹得多疼啊。
他解下兩根鞋帶,使出渾身的勁兒把樹扶正,讓樹幹、樹皮連到一起,再拿鞋帶一圈一圈地纏。
“好小子,我可逮著你了。”一個“黃馬甲”突然衝上來,把卓群嚇得一哆嗦。
“不是我弄折的。”
“不是你弄折的,你幹嗎綁樹?”
“我想救救它。”
“平白無故的,你做哪門子的好事?甭說了,就是你乾的,罰款二百。”
卓群的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咬著嘴唇不說話。巧的是,他的同班同學王鶴鵬打這兒路過,卓群開始向他訴說委屈。
“這個師傅賴我弄折了小柳樹,讓我交二百罰款,可是,小柳樹,真的不是我弄折的。”
“你傻呀,不是你,你幹嗎綁樹?”沒想到王鶴鵬也這麼說。
“這是我的午飯錢,你先拿著,湊湊罰款吧。我得趕緊上學去了。”王鶴鵬大大方方地掏出十塊錢,扭身就走了。
加上兜裡的四十塊錢,一共五十。卓群對“黃馬甲”說:“我先交這些,剩下的,放學給你。”
“沒門兒,差一分也甭想走!叫你家長來。”
無奈,卓群只好告訴“黃馬甲”爺爺的號碼。
見到親人,賀卓群委屈地大哭起來:“不是我乾的,奶奶!不是我,爺爺!是他賴我,嗚嗚……”
“被我當場抓住,還想抵賴?看著挺老實,咋幹這種事?”“黃馬甲”滿臉的不悅。
“這樹肯定不是我孫子弄折的!師傅,你過來看看,這樹幹的北側都禿嚕皮了,這一定是什麼東西剮折的。”細心的爺爺一眼看出了問題。
“甭看,我都看過了。禿嚕皮和是不是你孫子弄折的沒關係。不過我也把話撂這兒,你要是真能找到把樹弄折的主,我就把錢退給你們。你們如果覺得我處罰得不合理,也可以找我們路政管理處申訴。”
“行了!甭管誰弄的,我們都認交罰款,我孫子還等著上學呢。”爺爺說。奶奶拉扯了一下爺爺的衣角,可爺爺擺擺手,示意奶奶不要和“黃馬甲”爭吵。
爺爺轉過身來對孫子說:“卓群,爺爺知道不是你乾的。看樣子好像是車剮的。一會兒我和你奶奶先去北溝村打聽打聽,如果沒訊息,再讓你爸給鄉里打個電話,讓他們在全鄉其他村都問問,一定把‘真兇替你找到,還你清白。你快去上學吧!”
下課鈴一響,卓群便鬱悶地衝到操場上,他來晚了二十分鐘,同學們把票都投給王鶴鵬了,王鶴鵬一定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他弄折小樹還不認賬的情形。
爺爺找了卓群的爸爸,樹的事很快就弄清楚了。
北溝村的個體運輸戶牛廣發認了撞折樹的事,他說車上當時拉著急症病人,不小心剮了樹,他認罰。
可卓群就是高興不起來,整日耷拉著腦袋,再不像以前那樣一回來就興沖沖地給爺爺奶奶說這說那。
奶奶說,要不領孫子出去玩玩吧,爺爺說不急。
過了幾天,卓群還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奶奶說,要不給孫子買只小狗吧,孫子說過喜歡小狗。爺爺說不急。
又過了幾天,爺爺拉著卓群的手說跟我走,走著走著就來到了柳樹邊,鞋帶還在上面繫著,可樹葉青綠青綠的,只是樹身上結了一圈鼓起的疤。
爺爺指著額頭上一道疤說:“看,像不像我這道疤?”
爺爺講了一個當年他抗美援朝救人卻被誤解成不執行命令的事,班長打了他,從此留下了這道疤。後來誤會澄清,他和班長成了最鐵的朋友。
“再過二三十年,這棵小樹就長成參天大樹了,有了這道疤,長得更結實。”爺爺意味深長地說。
卓群恍然明白了什麼,於是衝著爺爺笑,把腰挺得直直的。